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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羊入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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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羊入虎口?

  史可法來到了藍田縣,云昭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態度去面對這個人。

  史學家在贊美這個人,文學家在謳歌這個人,而政治家們卻在鄙薄這個人!

  他是一個純粹的文人,一個將儒家典籍讀的通透的文人,并且是一個培養出來了一絲絲浩然正氣的讀書人。

  不過,在云昭看來,此人可以擔任大鴻臚這樣的官職,擔任書院祭酒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甚至可以干一些水磨石功夫的事情,因為他毅力恒心都不缺。

  唯獨不能成為最高等級的官僚!

  其原因就在于他太要臉皮,且心腸不夠狠毒。

  在盛世的時候這樣的人是最好的官員,可惜,他中進士的時候,已經是崇禎一年了。

  大明朝與建奴,流寇的漫長戰爭,已經讓無數英杰死于事,等到大明江山最后一絲希望交到他手中的時候,他除過宵衣旰食,苦心孤詣,以命相搏之外,再無他法。

  他的努力,成為了大明史書的絕唱,讓大明世界毀滅的不那么難看,讓中華史官還可以用磅礴的筆觸去書寫一幕悲歌。

  而大明,終究亡了…

  “以禮相待,隨他去。”

  云昭沉思良久之后,終于給史可法的到來定下了調子。

  于是,藍田縣繁華依舊!

  “藍田縣竟然繁盛如斯!”

  這是史可法進入藍田縣之后發出的第一聲感慨。

  而后,他便只用眼睛看這片新奇的土地,不再說話。

  這幾乎是所有大明官員進入藍田縣之后的標準反應,在到來之前,他們以為剛剛經歷過兩場災難的藍田縣雖然不能是餓殍遍地,至少也應該是一個殘破的地方。

  西安城墻上的洪水痕跡還在,可是,田野中已經恢復了阡陌交通,雖然有些地方還有殘水未退,可是,那些水坑里到處都是光屁.股的孩童捉魚的身影,就已經把災難的影子悄悄抹掉了。

  到處都是新建的房屋,這些房屋很漂亮,看的出來,有些房屋還沒有干透,不過,蹲在新房屋邊上的農夫們卻沒有絲毫的焦急之色,反正到了冬日,這些房子一定會干透達到入住的條件。

  灞橋上還有地龍翻身之后留下的印記,不過,在老灞橋不遠處,一座新的橋梁正在架設中,老橋上不允許沉重的載貨馬車過橋,一座由無數大船鏈接而成的浮橋正在擔當運貨的重任。

  一切都有條不紊的。

  來藍田縣之前,無數的友人曾經勸誡過他,在這些人的口中,云昭就是一個不學無術的強盜,與李洪基,張秉忠一般無二。

  可是呢,那一篇《少年中國說》的出現,讓史可法心中的云昭形象有了一些變化。

  他不是來看云昭的,更不是為了藍田縣來的,這個地方在他的心中早就是賊窩,虎狼橫行之地。

  自從知道盧象升沒有死之后,他就一心想要再次見到盧象升,在與盧象升在山東共事的時候,他深深地認識到了這個男人的才華,更加知曉他是在何等艱難困苦中將十萬百姓從建奴手中拯救回來的。

  盧象升下獄的時候,他也曾多方奔走,不斷地上本為他求情,可惜,他的奏章在山崩海嘯一般的彈章面前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沒有人知道,當長發覆面的盧象升被斬首于街市上的時候,有一個男子匍匐在一間酒樓上嚎啕大哭,哀嘆著大明為數不多的一個君子的隕落。

  一個小小的戶部僉事,此時此刻眼看著大明的梁柱被焚,束手無策!

  “某家聽說,藍田縣如今只有一個富戶,便是云氏?”

  走進沒有城墻的藍田縣,史可法瞅著一些高墻大院,第一次問雇傭來的車夫。

  “云氏可不是最有錢的,在藍田縣比云氏有錢的人家數不清啊。”

  車夫回答的很古怪。

  “云氏不是最有錢的,那么,誰家最有錢呢?”

  “東鄉的劉氏,人家的布匹據說多的可以覆蓋整個藍田縣,雖然在幾年前他們的家主因為貪瀆被縣尊給砍掉了腦袋,家世大不如前,不過人家依舊家大業大。

  南鄉的何氏也是一個狗大戶,人家不種田了,專門雇傭流民幫他家挖煤,這么多年下來,你看看人家,我們剛才路過的那片大宅子全是人家的。

  北鄉章氏,人家的家主走了仕途,兩個兒子操持藍田縣家業,修整藍田縣城的時候人家可是出了死力的,縣城里有一條街都是人家的。”

  史可法回頭欣賞一下何氏的大宅子道:“最早的有錢人都哪里去了?”

  車夫奇怪的看了史可法一眼道:“他們就是最早的富戶,這狗日的老天爺就是偏心,以前是有錢人,現在還是有錢人,就不見有一家著火的。”

  “他們比云氏有錢,那么云氏算什么呢?”

  “云氏就是咱藍田縣的天,都成老天了,還要那么些錢干什么,他家的錢都借給流民們安家落戶了,聽說云氏老奶奶手里還存著一屋子的欠條,看樣子再過兩年,老奶奶又要把借條燒掉騰屋子給孫孫們居住。”

  “咦?燒借據?”

  “這有什么奇怪的,我們縣尊八歲的時候就干過一次了,借了云氏的錢,能還上的都會還,一些倒了霉的實在是還不上,那也就還不上了。”

  “這就完了?”

  “不然呢?縣尊總不能拉他們去坐牢吧?到了牢房里,吃的還不是藍田縣的糧食!

  不過呢,也沒有人抱著打秋風的想法去云氏借錢,倒是一些想發財想瘋了的才會去云氏借錢,借了云氏的錢還不上,還被云氏給免掉了,這可是丟祖宗臉的大事。

  以后別說從別人手里借錢了,就算是給人家當奴仆人家也不要,在藍田縣也就沒臉活人了。”

  史可法嘆息一聲道:“果真視錢財如糞土的梟雄啊。”

  馬車來到藍田縣中心街區,就停下來了,史可法饒有興趣的瞅著幾個身穿皂衣,頭戴小帽,手里拎著一根一尺半長的短木棒的漢子暴躁的指指馬車。

  馬車夫就連忙點頭哈腰的趕著馬車向左邊的場子趕去。

  “再不給挽馬戴上糞兜子,爺爺讓你把馬糞都吃下去!”

  聽著皂吏們粗野的叫罵聲,馬車夫小聲嘀咕道:“這些黑狗子們怎么就不去喝馬尿!”

  史可法皺著眉頭道:’怎么不走了?“

  馬車夫連忙換了一張笑臉道:“馬車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就是步行區,不準馬車進去。”

  “這是為何?”

  “人太多咧,官府說馬車堵路呢,依我看,就是給那些啥都沒有的流民找活計干呢,外面的東西要進去,要獨輪車推,人背呢,里面的貨物要出來,也得是獨輪車,人背呢,狗日的,有錢都不給我們賺。”

  史可法不明白這些市井上的內情,似懂非懂的帶著老仆下了馬車,結了車錢,就沿著車夫指引的大路慢慢走進了藍田縣的鬧市區。

  九月里的藍田縣依舊燥熱,今天地上的水多,所以濕氣很大,尤其是鬧市區里的行人摩肩接踵的,潮氣蒸騰,宛若蒸籠。

  走不了片刻,史可法與老仆二人渾身被汗水濕透了。

  老仆連聲道:“老爺,我們趕緊落店吧,換一身衣裳再去尋找盧老爺,您這樣去不好看。”

  史可法搖搖頭道:“再走走,找盧兄的事不急,這藍田縣還真是有意思,我們再看看。”

  說罷奮力從人群里擠出來,與老仆兩人又向不遠處的樓閣走去。

  “史可法之所以要來找盧象升,完全是因為他已經調任南京,成了應天府尹,位高權重,想請盧象升去幫他。”

  聽了錢少少的稟報之后,云昭咦了一聲道:“他倒是目光如炬啊。”

  錢少少道:“這種人已經很難得了,知道自己才能不足,還知道找高人幫忙,看來這家伙能成順天府知府也不是沒有道理。

  他既然敢帶著一個老仆來我藍田縣,在這里我們不好動手,出了藍田縣,我以為可以下手了,保證干的干干凈凈不留手尾。”

  “怎么又起殺心了?”

  “不殺不成啊,對大明有用的人我很想全部干掉。”

  “你連曹化淳都沒有干掉呢,先干好上一件事情再說!”

  “曹化淳現在居住在皇宮里,你讓我們怎么殺?進城的密諜們針對曹化淳制造了幾樁事端,想把這個已經致仕的老宦官引出來殺掉,結果,人家就是藏在皇宮里不出來,我有什么辦法?

  干掉這個不難!”

  云昭將毛筆放在筆架上,輕輕合上文書遞給了楊雄,對錢少少道:“這個人留著吧,本來好人就不太多了,能多留一個就多留一個。”

  “當年項羽在鴻門沒有殺劉邦造就了千古恨事。”

  “我樂意!”

  云昭瞟了錢少少一眼,繼續埋頭公文之中。

  盧象升站在人群里笑吟吟的瞅著汗流浹背的史可法,眼瞅著他們主仆如同兩個鄉巴佬一眼看什么都驚奇,沒有上前,只是不疾不徐的跟著他們。

  他的朋友不多,史可法絕對算得上一個知心朋友,他也知曉在他入獄的時候史可法是如何為他上下奔走的,如今,在藍田縣再看到史可法,竟然有一種恍然隔世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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