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理順了嗎?”
云昭看了一遍文書,合上之后,用手指揉按著眉心問道。
“蒲城縣令張永,大荔縣縣令何永道盼我藍田縣進入轄境如盼春雨。”
“用手段了嗎?”
“用了一些,張永還算不錯,何永道我建議撤換一下,此人太貪,且毫無廉恥,待此人被撤換之后,在他去職還鄉的路上應該遇到強盜才對,他的錢財都是大荔縣的民脂民膏,不能帶走。”
“換什么人呢,你的同窗?”
“同窗們雖然能干,資歷卻是不夠的,三兩個年輕縣令大明朝廷還能容忍,七八個,十幾個年輕縣令,上官不會同意,百姓也不會同意。
尤其是那些候補了幾十年還沒有當上官的候補官員,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瘋。
所以,少爺,我開會之后決定,不能鄙棄那些舊文人…“
“等等,舊文人?這個詞是誰告訴你們的?”
“還用別人說?我們自己琢磨出來的。”
“嗯嗯,要是傳揚出去,你們會因為被人家口誅筆伐而死!”
“不要緊,我們找一些能扛得住的,且會說話的,喜歡辯論的人去帶頭好了。
比如韓陵山那種罵遍玉山無敵手的人,像他這種人根本就不害怕跟人對罵。
哦,說一件事,你別生氣,韓陵山下山之后找的第一個對罵對象就是少爺的外公秦培亮,說他白白當了三任西安學政,卻沒有教導出一個可用之才,導致西安府的官員全是江西人,還說這就是江西填西安。”
云昭吞咽了一口口水道:“老頭被氣死了沒有?”
徐五想笑道:“人家大人大度,把門關上了,韓陵山在人家門口喝罵了兩天,這才去了西安府學,人還沒進府學,已經有很多人知道有一個瘋子要來府學進學了。”
云昭繼續捏著眉心道:“還有什么糟心的事情一并說出來吧。”
徐五想翻看了一下文書道:“有人想在藍田縣修建瓷窯,很大,很大的那種,據說是傳承下來的耀州窯青瓷手藝。
如今,耀州那地方的人已經沒法子過日子了,所以就想把全部家當搬來藍田縣。”
云昭皺眉道:“耀州窯離開耀州還能叫做耀州窯嗎?耀州距離蒲城不遠,讓他等著,等龍首渠重見天日的時候說不定藍田縣的手腳就能伸到耀州了。”
徐五想搖頭道:“他們快要餓死了,在耀州燒出瓷器來也沒地方去賣,流寇來一次糟蹋一次,他們等不住。”
“我們這里的土能燒窯?”
徐五想道:“人家來藍田縣賣瓷器的時候,在藍田縣南邊發現了瓷土,這才有了搬家的想法。
不過,人家說了,要來就一個村子全來,如果不要全村的人,村子里的手藝人也不來。
還說,他們以后只管造瓷器,至于賣瓷器這種事情他們是不管的,還說了,全村人只會燒瓷器,不會種地,也不打算種地!
少爺,大明的瓷器作坊歷來是官窯的天下,南北占遍了,像耀州瓷這種手藝其實很不錯,他們出產的青瓷堪稱一絕,其中他們家的老祖宗手里還握著“青天釉”手藝。
據說釉中含有瑪瑙,色澤青翠華滋,釉汁肥潤瑩亮,有如堆脂,視如碧玉,扣聲如馨,質感甚佳,有“似玉非玉而勝似玉”之說,色澤素雅自然,有“雨過天青云”之譽。
我以為,可以答應他們,咱們藍田縣現在啊,生意不好做,除過糧食之外,沒一樣能拿得出手的。
那些蠢婆娘們織的老粗布,也就是草原上的人喜歡,問江南的客商,人家連瞅都不愿意瞅一眼。
要不是我們規定,進入藍田縣做生意一定要購買粗布,那些織布的蠢婆娘們早就餓死了。
所以啊,耀州窯這事一定要拿下來,既然那些工匠們不愿意種地,我們就不要他們種地好了,反正能種地的人太多,讓他們長年累月的去燒瓷器,比種地劃算。”
云昭越聽,眼睛瞪得越大,因為他發現,徐五想這種人的思想似乎已經脫離了大明人的思想軌道,居然已經脫離土地束縛了。
他甚至敢打賭,‘
賭徐五想接下來一定會給他弄出一家碩大無朋的國營工廠出來。
果然!
徐五想見云昭瞪大了眼睛,立刻就明白縣尊對這事情很感興趣,就繼續用詩歌一樣的語言繼續蠱惑道。
“我藍田縣物華天寶,人杰地靈,縣尊雖然年紀不大卻是胸有溝壑之人,玉山更是集天下鐘秀于一身,如果…”
云昭瞅著徐五想那張精致的麻子臉哀嘆一聲道;“有沒有法子把你臉上的麻子全部去掉?”
正在拍馬屁的徐五想一時間跟不上云昭跳躍性的思維,不過,玉山書院大比第三名終究不是白給的。
立刻道:“這就要麻煩聾二幫我把這張臉皮掀掉,看看能不能再長出來一張臉,我估計是不成的,臉皮掀掉后估計更難看,反正我這個人是您四十斤糜子換來的,要求不能過高,您就將就著看?”
云昭又嘆息一聲道:“卞和為了一塊璞玉丟了兩只腳,你這塊璞玉想要讓我妹子們發現,你覺得你該付出什么代價呢?”
徐五想搖搖頭道:“沒想娶您妹子,她們的長相也不好,更沒打算讓您弄得滿天下人都是您妹夫,這一點用處都沒有,當妹夫的該背叛的時候還是會背叛。
我還想要一個絕色美人呢,等我攢夠了錢,就托人去揚州給我買一個,以我的本事很快就能攢夠錢,不著急。
多多姐說了,揚州盡出美女,像她那樣的只是一般般!”
“她這么跟你們說嘛?連她出身都不放過?”
徐五想瞅著云昭道:“師姐師弟的,跟我們有什么不能說的?我是四十斤糜子買來的,誰都知道,我羞愧了嗎?”
云昭咳嗽兩聲,拿起文書飛快的簽了字,署上名字,用了印信,然后遞給徐五想道:“去辦吧,龍首渠的事情還是交給水官去做,軍隊上的事情云猛帶人去查,你們現在不要樹敵。”
徐五想點點頭,就抱著文書離開了書房。
處理完了這些事情,云昭也就在書房坐不住了,起身去了內宅,他總覺得自家姐妹的眼睛是瞎的。
高杰這樣的混賬也配算是良配?
開頭就開錯了!
回到后院,云昭看看母親的樣子,就對自家姐妹擇婿的事情有些絕望。
“嫁人啊,就一定要看準嘍,不能委屈自己,咱家現在還不用看別人臉色,盡量挑自己喜歡的。
好過一輩子,難過也是一輩子,鞋子合不合腳自己清楚。
就像你兄長,找來的兩個女子我都不滿意,一個風塵氣太重,名頭不好聽,一個又太剛硬,不像是一個好生養的。
可是呢,你兄長喜歡,我就只好裝聾作啞,我這個婆婆將來難做嘍!”
“可是,多多漂亮啊,馮英不好!”也不知是哪一個姐妹在乎亂插嘴。
“不是多多不好,是她的心里面總裝著一股子恨意,這就讓人很難親近起來,這孩子要是轉不過這個彎子,這一輩子沒好日子過。
馮英呢,也不錯,就是這個孩子比較傻,如果她肯放下手里的弓箭,刀子,脫掉勁裝,整日里把自己收拾的像一個女子,我還是很喜歡的…“
云昭偷聽了一會就躡手躡腳的離開了。
這個時候是母親每天最舒服的時候,坐在后宅,被姐妹們簇擁著,臧否一下身邊的女子,這種成就感,讓她快活。。
云昭剛來的時候,夜晚的玉山上是一片死寂,現在,多了無數的燈火,這些燈火被白霧籠罩的朦朦朧朧的,比不上天上的明月,卻是人間的燈火,很溫暖。
藍田縣變得越來越好,給了很多人希望,云昭不想讓這些人的希望破碎,即便是夢,他也要把這個夢從夢境里照進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