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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五章 顧知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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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韞淓知曉兒子還要征一回西夏,自然也是由著他,卻是端坐在書案后頭,思慮明日兵部如何安排,這時節清風又送了一封信進來,一看筆跡竟是兒媳的,當下忙拆開來看,里頭又掉下一張紙來,撿起來打開一看,竟是一個歪得不能再歪,丑得不能再丑的字兒。

  燕韞淓一看便知必是自家孫兒親筆,笑得嘴角都咧到了耳后,對著光左顛右倒瞧了半晌也沒有瞧出來是個甚么字兒,卻是放了手頭的事兒頗費了一番思量,久久不得其解這才嘆一口氣放下,

  “這是孩子們太過年輕了,小孩兒啟蒙必也是沒有下功夫教導,若是由我來教又如何會是這樣!”

  叫了清風進來,吩咐將這張紙用了專門的盒子收好,這才看長真的信,看完之后暗道,

  “道門心法我也有涉獵,太祖所傳心法乃是博采眾家之長,雖廣博卻輸在一個繁雜上,想當初長青打根基時也曾因著功法太繁雜學得甚是吃力,倒不如讓丑奴先學道門心法,待有了基礎再習燕氏心法…總歸千川歸海,大道唯一,練至精絕之處,已不分門派,倒也不算違背祖宗遺訓!”

  當下提筆回信。

  信還未寫完,外頭有明月來報,

  “爺,顧先生求見!”

  燕韞淓寫下最后一個字,點了點頭道,

  “請先生在外頭廳上等我!”

  “是!”

  燕韞淓將信紙吹干封好之后,叫了清風進來吩咐道,

  “將信速速送往西寧!”

  “是!”

  燕韞淓這才出去見那顧先生,那顧先生年輕不過三旬,人生得有些胖,衣裳雖整潔卻是有些褪色,袖口上磨破了幾處,顯然乃是舊時的衣裳因而靳在發胖的身子上,整個肚子都圓滾滾的凸了出來。

  “國公爺!”

  那顧先生上來行禮,燕韞淓笑著對他擺手道,

  “顧先生請坐!”

  兩人坐下,燕韞淓問那顧先生,

  “顧先生求見本公,可是二郎的學業無長進,又或是性子頑劣又惹下了禍事?”

  顧先生聞言圓胖胖的一張臉上,現出愧疚之色來,良久才拱手道,

  “國公爺,二郎君天姿聰穎,心性純良,雖偶有頑劣也是小孩兒心性,只…只是顧某無能教不了二郎君,還是請國公爺另請高明吧!”

  燕韞淓一聽立時有些慍怒,他是何等樣人?

  這顧先生的話還聽不出來么?定是老二又闖出甚么禍事來,惹惱了先生,令得先生不愿再教了!

  當下忙道,

  “先生莫惱,此乃是犬子不堪教化,但有不恭之處,先生任意處罰便是,本公決無二話,還請先生看在本公的情面上,多多管教犬子切莫再提離去之事!”

  說到這處燕韞淓心中暗暗氣惱,

  “此乃是本月第三回了,老二這是真要引得我動了家法才甘心么!想當初長青再是桀驁,也沒有這么對師長無禮,氣得先生拂袖不教的!”

  這老二燕岐瑜說起來卻也是有些令人頭痛,若說天姿,這孩子比起長青來都不差,只性子太過跳脫,實在不能安穩。

  燕韞淓為燕二郎還是費了心思,專派了人在臨安四處尋訪,請了這位顧先生教他。

  這位顧知柏乃是延武十年的探花,那時他才年方十八,也算得是年少英才了,只他時運不濟得了探花之后,本應入吏部參考之后靜等著派官兒,只沒想到家中父親去世,無奈何只得丁憂歸家。

  只這一丁憂歸家再候官兒卻是遙遙無期,他出身乃是南陽世家旁枝的弟子,族中早已末落無人在朝中說話,便是家中無喪事,想做官兒都要上下鉆營,更不用說在家三年,再出來誰又認得他是何人?

  顧知柏家中不過一般富戶,父親死前治病費了不少銀兩,三年之后再去吏部卻是無人搭理,無奈之下將家中東西搜刮一番,換了銀兩才請了人翻閱查找自己的案冊,吏部這才發覺還有一位探花郎等著要做官兒呢!

  東挑西撿給找了一個離著臨安八百里遠的地兒做個父母官兒,只那處貧瘠,做了三年縣官兒一無政績,二無上奉,年年評績都是下等,便被擼了官兒回家候著,這一候又是三年,直到老母生了病,家中無人照料,便索性有召不去,只在家中伺候老母,平日里在私塾之中做一個外聘的先生,教一些丁點兒大的小孩兒啟蒙以混口飯吃,卻是年近而立都沒有娶妻。

  下頭人尋到此人,將他的案冊往上頭一遞,燕韞淓仔細查看一番此人簡歷,只嘆他時運不濟,十八歲的探花大寧朝也是少見,做了三年縣官兒親自同百姓一起鑿山取石,興修水利,清淤通河,只水利一事乃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之事,短短三年如何看得出來?

  他又不會搜刮民膏以逢迎上官,得了一個下等,留下一個大好的局面卻是讓后來者撿了便宜,接了他任的官兒三年之內無旱無澇,水通人和,連年豐產卻是在吏部評了一個上上等。

  此人有才卻被埋沒,燕韞淓親自過府前去相請,顧知柏真是受寵若驚,在自家那破屋之中走來走來,地皮子都要磨破了一層,他那病重的老娘嗔怪道,

  “你這孩子今日里如何竟是發了顛般,也不怕磨破了鞋!”

  顧知柏得老娘提醒,這才忙脫了鞋小心放在一旁,赤著腳在屋中走動應道,

  “母親,兒子只怕是多年沉寂,如今要時來運轉了!”

  這天子腳下皇城之中,百姓們每日里議論的不是這個公就是那個王,不是皇帝老兒昨晚連幸了五女,就是皇后娘娘新做了百雀朝鳳的袍子,金線絲都用了十斤。

  蒲國公府燕韞淓之名顧知柏如雷貫耳!

  若是能教好了他府上的二郎君,日后求他派個官兒豈不是易如反掌?

  想到這處抖擻精神,連夜洗了衣裳,在屋中燒柴烘干,穿在身上第二日天還未亮就立在了蒲國公府的大門前,害得守衛們以為這是窺探的賊人,差點兒抓了起來!

  只可惜他斗志昂揚誓要教導燕家二郎成才,卻那知燕家二郎兜頭一盆冷水潑到臉上,讓他一而再,再而三泄了氣,以至的今日不得已前來向請辭!

  燕二郎實則十分聰明,只卻是因著過目能不忘,便心思跳脫不肯下苦功,讀書不求甚解,三言兩語聽罷便神游物外不愿聽先生細講,問起其意來是丟三落四,偏偏還能自圓其說。

  顧知柏是個好好先生遇上這樣的狡猾學生只感十分頭疼,一本好好的啟蒙千字文被燕二郎雖是通篇背了下來,卻是囫圇吞棗,不求甚解,還洋洋自得不肯聽先生詳講。

  顧知柏見說教無用,便想祭起戒尺讓他受些皮肉之苦,偏這府上的姨娘出來道,

  “先生,吾兒可是能背書?”

  “能!”

  “先生,吾兒可是能解其意?”

  “這個倒是能解,只解個七七八八并不能全通!”

  “小小年紀能有七八分了已是難得,先生未免太過苛求了!”

  “這…”

  讀書怎可如此?啟蒙之時根基要牢,寧求慢不爭快,若是學得不扎實便如那大廈根基不牢,頭大腳小一般,待得樓閣高起時便要搖搖欲墜了!

  只這話他也不好與一介婦道人家爭辯,偏那玉姨娘又道,

  “先生,小婦人雖說身處大院之中,卻也是打聽了外頭大儒們教學,似我兒這般能通篇背出來的真是鳳毛麟角,先生何故如此嚴苛?”

  說罷目含輕蔑之色,言下之意自然乃是外頭大儒都未曾如此,你又何必逞這威風?

  她不知顧知柏厲害,只當國公爺偏心老大,不肯為二郎延請大儒,卻是請了一個名不見經傳,年紀輕輕的先生進來糊弄自家兒子,偏這先生還要拿著雞毛當令箭打二郎,她如果不為二郎張目,便讓人欺負到他頭上了!

  顧知柏被她戳中痛處,無奈何只得向燕韞淓請辭,他雖有君子之風不向人傳話,只玉姨娘母子所言所行自有人傳到燕韞淓耳中。

  燕韞淓聽了沉思良久搖頭嘆道,

  “婦人之見!真是婦人之見!”

  外頭大儒教學,學堂之中端坐的不過普通學生,雖說也悉心教授但再是學識廣博,也是凡人一個哪兒來的精力個個費心,不過師父領進門,修行還要靠個人。

因而若是有似二郎這般小小年紀就十聰慧之人,自然大贊特贊  可你再瞧瞧大儒們門下的嫡傳學生,天資還在其次,心性才是最緊要的,說白了只要不是傻子,只要心性堅毅,又有名師悉心教導,出人投地那是遲早之事!

  但若是心性不定…越是聰明只怕為禍越深,

  不將書吃透吃爛吃進骨子里,只靠那點子小機靈,想要做那人上人實乃是癡心妄想!

  燕韞淓如今一心朝堂之事也是無心管教二郎,再三挽留了顧知柏,顧知柏乃是厚道人,雖舍不得蒲國公府上薪水豐厚,卻自覺無法駕馭學生,還是搖頭擺手道,

  “實在是小生無才,不能勝任,有負國公爺所托!”

  燕韞淓長嘆一聲不再堅持,只得讓人備了厚禮送了顧先生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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