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讓不可能成為可能
林瑤回到杭州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對面辦公室租下來。
那里的裝修挺新的，只要稍稍清理，再添置些辦公用品就能用了。
與此同時，卓越實業的第三次招聘正式拉開了序幕。
這一次招聘和之前幾次都不同，首先是在招聘人數上，這次招聘前卓越實業總共才二十幾人，這次招聘的人數已經達到五十余人之多。
不僅業務部門，財務、行政、品質…所有部門都增加了人手。
除此之外，林瑤還招聘了一位職業經理人作為副總，負責日常的經營管理工作。
隨著公司規模不斷擴大，林瑤不可能像以前一樣，什么事都親力親為，逐步逐步將日常經營管理工作交給專門的管理人員。
而她就可以將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學習和未來發展方向的規劃上。
任何事情都需要一個合適的切入口，林瑤選擇的切入口正是巴西客戶。
Walter是巴西某知名重型車制造商的采購經理，他對于卓越實業提供的樣品頗感興趣，在價格方面也比較滿意，雙方很快達成采購意向，唯一的問題是他們需要供應商管理庫存。
所謂的供應商管理庫存即VendorManagedI女entory，簡稱VMI，這是一種在供應鏈環境下的庫存運作模式。
VMI由上游企業擁有和管理庫存，下游企業只需要幫助上游企業制定計劃，從而實現下游企業零庫存，上游企業庫存大幅度減小的目的。
本質上，它是將多級供應鏈問題變成單級庫存管理問題。
VMI算得上比較先進的庫存管理辦法，但它也存在一些弊端，比如說，在VMI系統中，庫存費用、運輸費用和意外損失(如物品毀壞)不是由用戶承擔，而是由供應商承擔。
由此可見，VMI實際上是對傳統庫存控制策略進行“責任倒置“后的一種庫存管理方法，這無疑加大了供應商的風險。
簡言之，卓越實業需要在巴西設立海外倉，并為對方公司承擔相應的庫存壓力和風險。
Walter的態度很明確，“對于我們公司而言，卓越實是貿易公司或是生產廠家，這從來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你的公司要為我們提供所需要的產品，并為我們公司解決相應的問題。”
這正是林瑤想做還沒有去做的，也是卓越實業未來的發展方向！
對林瑤來說，這很有誘惑力，同時也很有壓力！
VMI并不是卓越實業這個規模的貿易公司可以獨自承擔得的，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接下來，林瑤需要做的就是化不可能為可能！
首先是在和供應商的合作模式上，如果不能從供應商那里爭取到合理的賬期，那么所有的壓力和風險都將由卓越實業一力承擔，這顯然是不合理的，也會令卓越實業處在很被動的位置。
其次是和Walter的公司的合作方式上，如果在可能，林瑤希望由對方提供庫存，并且雙方共同管理庫存，也就是聯合庫存管理(JointlyManagedI女entory，簡稱JMI)。
JMI是一種在VMI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上游企業和下游企業權利責任平衡和風險共擔的庫存管理模式。
聯合庫存管理強調供應鏈中各個節點同時參與，共同制定庫存計劃。
采用這種方式可以更進一步減少庫存，也減少物流費用，可想而知，這將是個漫長的談判過程，不能一蹴而就，只能在今后的合作中漸漸升級。
正當卓越實業的眾人忙得熱火朝天時，林瑤得知了一個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消息：秦弈跑路了。
包括Walter在內的國外客戶、凌云實業的員工，以及凌云實業的國內供應商…所有人都在找他。
眾所周知，李仁海是最受秦弈器重的員工，所以大家都在找李仁海。
客戶們找他打聽秦弈的消息，部分供應商則直接找他追討陳欠貨款。
李仁海焦頭爛額，叫苦不迭，“林瑤，我真的沒想到他會做出這種事來！他欠了我百來萬，還不出錢來就說讓股份給我，天地良心，我哪會要凌云的股份？
可是他到處宣傳，讓所有人都覺得我就是凌云的股東！這樣一來，在他銷聲匿跡之后，大家都來找我，讓我承擔…”
林瑤已經從客戶和供應商那里得知了這些情況，簡單來說，這大概就是新時代的東郭先生與狼的故事。
她聽李仁海絮絮叨叨說了很久，才問，“你準備怎么辦？”
“我？”李仁海苦惱，說道：“其實凌云的客戶不少，今年的訂單也不少，那些供應商大多挺好的，沒有太為難我。
如果秦弈好好做，一年下來，多的不敢說，賺個百十來萬不要太輕松！那些外債總共也就幾百萬，用不了幾年就還清了，所以我才敢借他一百多萬。
秦弈多摳門的一個人？他幾乎不花錢，我真的不知道那些錢去了哪兒，更沒想到他會一走了之，還想讓我給他還債，我特么…唉！”
對于這樣的結果，林瑤一點都不覺得意外，甚至有點無話可說，“所以？”
“兄弟，這次我真要被秦弈逼上絕路了！”李仁海嘆了口氣，鄭重其事道：“我想過了，我要把這些客戶做起來！”
“然后呢？”林瑤淡淡地問道：“等到公司贏利的時候，再把秦弈迎回公司，坐享其成？”
電話那頭，李仁海的聲音戛然而止。
秦弈跑路是因為凌云欠債，如果不欠了，秦弈極有可能回來，繼續當他的秦董事長。
良久，李仁海甕聲甕氣地說道：“哪能啊？我會另外開一家公司，然后名正言順地將所有的訂單轉到我自己的公司去做，從今往后，我也有我自己的公司了！”
他越說越激動，“到時候，你、我、簡雯還能組團，一起去參加國外展…”
林瑤忍不住點醒他，“你那塊地，準備怎么辦？”
電話那頭，李仁海良久沒有說話。
“至今無人問津。”李仁海再嘆一口氣，“我已經沒多少錢了，農場和度假村肯定搞不起來。”
農場和度假村的投入都比較大，而且短期內都不會獲得多少收益，關鍵他那塊是住宅用地！
今年年初至今，房價已經跌去25，想要把這塊地轉讓出去，難度不小。
換作林瑤是他，也是不知道接下來該何處何從。
沉默片刻，李仁海說道：“聽簡雯說，你那邊發展得不錯。”
“還行吧。”林瑤笑了笑，“沒到能買八百畝地的地步。”
“你別調侃我了。”李仁海苦笑，“我爸媽找了些人，他們打算明年開始搞大棚蔬菜，哦，我媽還打算放養點雞鴨鵝之類的。
他們的想法是這樣，要是菜賣不掉的話，可以拿來喂雞，聽說現在土雞好幾十塊一斤！
雞要是賣不掉，還能下蛋，放養雞蛋還是比較好賣的。
萬一要是連蛋要也賣不掉，還能拿來孵小雞…唉，總比一直荒著強！”
林瑤哭笑不得。
不久前，還一手叉著腰，一手指著一望無垠的荒地，大聲地說：“從這兒到那邊，到江邊，全都是我的了！
你們等著，我一定可以把這里建成全省第一，華東第一的休閑農場！”
豪氣干云的李老板終于回歸現實。
他由衷道：“我要是早知道會是這樣，肯定不買地。”
這誰能知道？
李仁海原本看著還挺靠譜，可他自從中了那一千五百萬的大獎，做事就變得有一出沒一出的，完全沒有章法。
這些都不在林瑤和簡雯的意料之中，是福是禍暫且無法下定論。
想到李仁海即將要做的事，林瑤不無感慨，“幾年前，我們都是凌云實業的打工者，現如今，我們各自有了自己的事業，尤其是你，即將全盤接手凌云，這可是當年連想都不敢想的事呢。”
在秦弈已經放棄凌云實業的情況下，李仁海主動提出要將那些未完成的訂單都接手，想必很多客戶和供應商都會樂意跟著他走。
所以，凌云的一切就都是李仁海的了。
別人或許接不下這個盤，但李仁海真的可以。
除此之外，李老板還是坐擁八百畝地的大地主，妥妥的人生贏家。
和李仁海聊完，林瑤總覺得有些不太放心。
秦弈這個人，做事毫無底線，他能得寸進尺算計李仁海，自然也能算計文先生。她特意給文先生發了個郵件，把秦弈已經欠債跑路這一情況簡單地告他。
沒想來到文先生立刻就回了電話給她。
他的語氣異常沉重，“我不明白，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或許，除了秦弈自己以外，沒有人知道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林瑤鄭重道：“他不僅欠了您的錢，還欠了幾位其他客戶的錢，供應商那里沒付的貨款也有好幾百萬。我的意思是，您可別被他騙了，再給他錢。”
文先生笑了，笑著笑著，又嘆了口氣，“別人開公司都會賺錢，我不明白為什么他開公司會欠下這么多？”
這確實是個不解之謎！
林瑤、李仁海、簡雯閑來無事也曾經討論過，秦董事長不僅對公司里的員工摳門，對他的老婆或女朋友也同樣摳門至極。
事實上，除了每天一句七元錢的煙以外，他似乎沒有其他用錢的地方，怎么就沒錢了呢？
林瑤說道：“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我認識他的時候是好多年前，那時他是個很上進的年輕人…”文先生回憶往昔，感慨萬千道：“他怎么可以變成這樣？”
那是因為，這世上沒什么是一成不變的。
林瑤和文先生說起秦弈，只是不希望他再上秦弈的當，目的已經達到，她便換了個話題。
“我跟您說件有意思的事情吧。”
“哦？”文先生饒有興致，“說來聽聽？”
“事情是這樣的，凌云實業的小李，李仁海您還有印象嗎？”
“嗯。”
“李仁海在凌云工作期間任勞任怨，不僅認真做好本職工作，還將瑣碎的事情全部包攬，從換燈泡到疏通馬桶，什么都做！還每天幫秦董事長買煙…他這么做，只是為了能多拿點年終獎，誰知他辛辛苦苦一整年，只拿到五百塊年終獎！”
當牛做馬一整年，獎金五百，周末加班時遲到一分鐘，扣除五十。
這顯然是很不公平的，林瑤和簡雯都勸李仁海辭職，換家好一點的公司，肯定會得到賞識，他卻偏不聽…
那段時間李仁海的生活真的是水深火熱，但他硬是熬了過來，直到被秦弈賞識，并成為他的心腹。
再后來，李仁海幾乎是在秦弈的逼迫之下，不得不接手凌云實業。
等到林瑤將這一切說完時，文先生許久沒有說話。
接下來，文先生所說的那番話，再次刷新了林瑤的認知。
他說：“我和凌云斷絕生意往來后，小李曾經不止一次地給我打電話。我沒有考慮跟他合作，是因為他太聰明了。”
林瑤明白文先生這番話的言外之意，可是李仁海先是彩票中獎，又被拆遷，他買了好大一塊地，打算辦個望江農場！
他是真的被逼無奈，才不得不接手凌云實業這個爛攤子。
可是，假如他那時沒有買彩票中獎呢？
如果李仁海沒有中獎，他就不會去泥塘村開望江茶樓，也不會成為拆遷戶，更不會買那八百畝地來辦農場。
那么他明明那么痛恨秦弈，卻還在秦弈手底下忍辱負重，到底是為了什么？
文先生和凌云合作期間，除了秦弈夫妻倆，只需要和林瑤一個人聯系，李仁海為什么會打電話給文先生？
還有所有其他那些客戶和供應商，為什么都會去找李仁海，他們是怎么找到李仁海的？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林瑤如同醍醐灌頂般，霎時明白過來很多事情。
“每個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理由，凡事不能只看表面。”文先生語重心長，“遇到事情，不要只聽別人說，要學會自己分析。這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是簡單的，如果有誰把別人都當成傻子，那個人肯定是個傻子。”
誰說不是呢，秦弈不就是自以為絕頂聰明，其實他才是最傻的那一個。
人人都以為李仁海傻，可他比誰都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而且他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文先生嘆了口氣，“在我看來，整個凌云實業只有你一個人傻乎乎的，我不放心，所以決定要幫你一把。”
凌云實業最傻的人是她？
林瑤不服，她弱弱地辯解，“也沒有那么傻好不好。”
她想說，我都自己開公司了…可是她這家幾十個人的小型貿易公司，在文先生這樣的行業大佬面前，不值一提。
文先生哂然一笑，“是，你還有救，要不然我也不會找你合作。”
林瑤心情更復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