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瑤從武林廣場乘公交車到朝陽小區不過幾分鐘,她剛下車就接到了文女士的電話。
“瑤啊,今天你生日,去哪里玩了嗎?”
雖然只是一句普普通通的問候,林瑤的心卻莫名觸動,她簡單交待道:“剛和同學吃完飯,正在回家的路上呢。”
文女士抱怨道:“這都快八點鐘了,吃個飯需要到這么晚嗎?”
還不到八點,也能算晚?
林瑤抬頭看了看漆黑的夜空,解釋道:“那家飯店生意特別好,吃飯都要排長隊呢,所以吃完飯就這個點了。”
“這樣啊。”文女士滿是興味地問道:“對了,你說的一起吃飯那個同學,是男的還是女的?”
林瑤知道文女士在想些什么,不過,要讓她失望了,“是蔣明淑請我吃飯。”
確切地說,今天晚上這一頓是蔣明淑請客,她買單。
她們一起吃飯向來是輪流買單,上次蔣明淑,這次輪到林瑤。
文女士當然知道蔣明淑這號人,語氣霎時低落,“是她啊。”
林瑤自嘲,“除了你們和她,還有誰會記得我的生日?”
文女士不解道:“難道就沒有一個男孩子來約你吃個飯什么的?”
林瑤笑道:“哪兒來的男孩子?我們公司里幾乎都是女孩子。唯二的兩位男同胞,一個是老板的老公,另一個也有談了好幾年的女朋友,快結婚了。”
文女士一聽,心更涼了,“公司里沒有合適的,你就不另外想想辦法?”
“不想!”林瑤一邊往朝陽小區里走,一邊說道:“趁我年輕,好好工作,多存點嫁妝不是挺好?”
文女士哭笑不得,“你連個對象都沒有,說這種話也不怕被人笑話。”
不過,她話鋒一轉,“,你存多少了?”
林瑤“噗哧”一聲笑了。
文女士對于和錢有關的問題特別感興趣,她每次給林瑤打電話,都會主動交代家里的收支狀況,不說不行,她憋得難受。
當然,她也時不時打聽林瑤的經濟情況。
除了上次那筆三十多萬的提成和買房的事,林瑤都是據實以告。
文女士性子急,嘴巴快,她是真的藏不住話,告訴她等于告訴全村。
可是買房子是大事,她不可能一直瞞著家里。
再說明天都要過戶了,說了也沒事吧?
她有些猶豫不定,“原本存了點錢,結果…”
她這一猶豫不打緊,文女士心都揪起來了。
“結果怎樣?”文女士驚聲問道:“被偷了還是被騙了?哎呀,你這個笨丫頭,我早就讓你把錢都交給我管,你偏不聽,結果…噯?”
林瑤知道文女士急,卻不知道她會這么急,“您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
“行行行!”文女士只要一想到那種可能就急得不行,“你說,趕緊說!結果到底怎么樣了?”
“我…”話已經到了嘴邊,林瑤又遲疑了,“那個,您得先答應我,不到處說這件事。”
“我肯定不會往外說,你媽我還是很有分寸的,怎么可能把你的事到處亂說?你就別再吞吞吐吐,快要把我急死了!”
林瑤的唇角不自覺地揚起,“是這樣,我用我存下來的錢買房了。”
“買房?”文女士微微愣了一下,她松了口氣,“我還以為出了什么事呢。”
文女士的反應出乎意外的平淡,好像林瑤買的不是房子而是一顆大白菜!
她的心情有些復雜,說不出是慶幸更多一點,還是失落更勝一籌。
說話間,林瑤正好走到1號樓和3號樓之間,她下意識地將視線淡淡往上一掃,然后繼續往前走,若無其事道:“明天去辦過戶,下次你來杭州就能住我買的房子了。”
“哦,不錯。”文女士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對了,你買的房子有多大?”
聽她問起自己買的房子,林瑤嘴角揚起的弧度更大,“八十多平米吧,怎么樣?你和爸什么時候來住幾天?”
文女士笑瞇瞇地反問道:“你那房子也不大啊,我和你爸一起過去的話,住得下嗎?”
“住得下,我那套房子有兩層,樓下兩個房間,樓上也有兩個房間。”
林瑤推開單元門,走上臺階,樓道里黑漆漆的,還有點回音。
她繼續說道:“一共四個房間,我們一家才三口人,一人住一個房間都還有剩余!”
文女士不以為然道:“房間倒是不少,不過才八十多平米的房子,就算有兩層也沒多大,再要是弄成四個房間,那還是很擠啊。”
才八十多平米?
很擠?
林瑤有些傻眼,“還好,吧…”
林瑤記起來了,元旦時,文女士來這里,曾經說她住處“比豬圈還小”。
她買的房子比張翔這套房子大,但是遠遠不能和老家那棟占地面積兩百多平米的三層樓自建房相比。
老家光是院子就有五六百平米,更別說,屋子邊上還有近千平米大的竹林。
這么一比較,她買的房子的確是很小很小。
關鍵這么小的房子,她還要貸款一百多萬才買得起。
貸款買房在年輕人看來,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對老年人來說卻不同。
文女士和老林這輩子還沒有找銀行借過錢,要是讓他們知道自家閨女為了買房向銀行借了這么多錢,沒準會寢食難安?
林瑤左思右想,還是決定盡快揭過這個話題,最好永遠不提。
文女士也不是很關心房子的問題,她真正關心的是林瑤的人生大事,“瑤啊,你最近都沒認識一些男孩子嗎?”
林瑤這時已經回到住處,她換上了雙蔣明淑送她的大白兔拖鞋,語氣從容,“有啊,不過他們都是溫州的。”
“都是溫州的?那怎么可能!”文女士哭笑不得,“你這孩子連騙人都不會!”
林瑤解釋道:“是真的,我湖州同事說要給我介紹一個,結果人家是溫州的,我嘉興同學也說要替我介紹一個,我一問還是溫州的,就連我租房子的租東,也是溫州的。而且,現在和我們公司有合作的供應商,有一半多是溫州的或者臺州的。”
文女士聽完林瑤這一席話,頓時啞口無言。
林瑤也覺得有點玄乎,難不成麻車的神婆真有這么神?
氣氛有點凝重。
林瑤試著轉移話題,“對了,今天晚上你和爸吃了什么?”
文女士除了錢以外的第二個愛好是美食,她頓時來了精神,“今天不是你生日嗎?我們特地包了餃子,哎,可惜你不在家,不然也有你一份。”
老林和文女士為了慶祝林瑤生日,兩口子自己在家包餃子,吃完再打電話和她說一聲。
“可以可以!”林瑤再次換了個話題,“那你們現在在干嘛?”
文女士得意洋洋道:“我們可不像你,大冬天的,晚上還在外面瞎逛悠,我們早就進被窩了,這會兒正看電視呢。”
農村里普遍休息得早,何況是冬天。
林瑤了然地笑笑,“我也到家了。”
“那就好,我看電視了。”
文女士剛說完就迫不及待地掛斷了電話,她的第三個愛好是追劇。
林瑤和文女士的關系算不得多親昵,卻還是很親近的,她們雖然不住在一起,但是都知道自己在對方心中的地位。
林瑤的東西已經陸續打包好了,房間里堆著大大小小的箱子,看起來有點像倉庫。
林瑤決定給自己放個假,她百無聊賴地走進被布置成會客室的小房間,順便打開了電視。
她剛一打開,就看到一條國外的新聞:“米國名媛于今日凌晨時分,被警方查獲在家中聚眾吸、毒,在其家中還搜出大量毒、品…”
林瑤動作一頓,兩眼盯著電視屏幕一動未動。
雖然只是驚鴻一瞥,林瑤也認出來,那個精神萎靡、形容狼狽的金發女子,分明是adriana!
她下意識地拿起手機,想要打個電話給秦容澤確認一下,將號碼撥了一半,卻又停住了。
秦容澤去米國之前來找過她,林瑤那時和大家一樣,覺得adriana和秦容澤十分登對,她便萌生了退意。
當時他是怎么說的?
“你以為,如果你放手,所有的麻煩就不存在了?”
“不是!”林瑤急忙補救,“你別生氣,我知道錯了!”
“不,你不知道!”他的聲音些嚴肅,“你知不知道艾瑞斯家族是怎么起家的?他們在南美又有些什么勢力?如果我和他們牽扯不清,會是什么樣的后果?”
林瑤被震懵了,“你的意思是,他們的背景有問題?”
秦容澤轉過身看向窗外,聲音低沉道:“或許有人羨慕他們近乎無所不能的強大背景,或是欣賞他們有著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精神,可我從來不在其中。”
秦容澤回過頭,定定地看著她。
“能告訴你的,我都告訴你了。我希望你知道,你所聽到的、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不管別人怎么說、怎么做,都不要相信。你要記住,你在我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繼續說道:“而且只有你!”
“還有,不要怕,我會盡我所能護著你。”
“雖然我真的不想走,但是接下來還有一場硬仗要打,我不得不走。你要乖乖的,等我回來!”
秦容澤并沒有說艾瑞斯家族究竟有著什么樣的背景,但是不久前傳出了涉毒丑聞,今天又爆出了adriana吸、毒被抓的新聞。
想來他們確實有著某些不為人知的黑暗勢力。
秦容澤和他們不同,他只是一個白手起家的商人,或許他有著一定的身份和地位,可是和艾瑞斯家族卻是不能相提并論的。
若是對方還有某些特殊背景,那就更不是他所能對抗的。
就算艾瑞斯家族的勢力會被逐漸瓦解,但那是畢竟一個具有百年輝煌歷史的家族,不可能輕易垮掉。
就算他們明面上的勢力被削弱,暗地里的勢力也沒那么容易被鏟除。
如果這一切和秦容澤無關,他應該可以很快擺脫,她不應該在這種時候去聯系他,以免橫生枝節。
如果這一切和秦容澤有關,那么,自己貿貿然打電話過去,很有可能會給他惹麻煩。
所以,她還是等等吧。
等到他和艾瑞斯家族那邊徹底了斷。
或是等到他們之間那點本就不多的感情消彌于無形。
除此之外,她并沒有更好的選擇。
深夜,城西某棟別墅內燈火通明,秦容澤還在辦公,他忽然停下手中的工作。
今天是林瑤的生日,可是他不能去看林瑤,不能打電話給她,什么都不能做!
數月前,艾瑞斯家族傳出的丑聞是他的手筆,今天adriana被抓同樣是他的手筆。
可是艾瑞斯家族暗中的勢力埋藏得太深,他的人至今沒有查到有價值的線索。
在這種情況下出手對付adriana其實得不償失,還極有可能打草驚蛇,但他已經壓抑得太久了!
翌日,林瑤早早地來到房產中介,在那里和房東匯合,一起前往銀行,然后再去房管辦理過戶。
受房價持續上漲影響,樓世日益火爆,他們來到房地產交易中心時這里處處都排著長龍。
房產中介十分熟悉業務,提前讓他們簽好文件,接下的流程倒也順利。
由于房東本人早就不在杭州,所以交房也在同一天進行,將水、電、煤、數字電視、寬帶悉數轉到她的名下,驗收完房子后,房東把鑰匙交給她,交易就算完成了。
從這天起,林瑤名下就有了一套房子。
不過她房產證上面印著幾行小字:他項權利摘要:他項權利人:xx銀行股份有限公司杭州xx支行…
也就是說,這套房子只有小半屬于她的,大半屬于銀行。
想要真正把這套房子變成自己的,她還得努力再努力!
接下來的時間里,林瑤找搬家公司幫忙,把她那點少得可憐的行李搬到了京都苑。
二十二歲生日第二天的晚上,林瑤在屬于她自己的房子里,度過了第一個安靜的夜晚。
她以為自己可能會激動得睡不著,但事實證明,她強悍的神經和強大的適應能力讓她睡得很香甜,很美好。
如果不是為了上班,她還想多睡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