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七十五章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半個月后，李淑蘭和兩個寶寶一起出院，李淑蘭媽媽特地燒了滿滿一桌子菜，這既是接風宴，同時也是離別宴。
李淑蘭霎時紅了眼眶，“林姐，我們明天就要回去了，這段時間，我很感謝你。等我家寶寶大一點，我們還會來杭州，希望還有機會一起租房子。”
林瑤趕緊喊停，“淑蘭這話說得不對哦，將來我們都會有自己的房子，有緣的話，我們可以在一起買房子，當鄰居。”
李淑蘭用力地點點頭，哽咽道：“對，我們都要買房子，買大房子！”
原本他們離目標已經很近了，可是她的兩個寶寶提前兩個多月出生，然后一切都泡了湯，說不定還欠下了外債。
“淑蘭，你們都還很年輕，好好努力，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車子、房子都會有的。”
李淑蘭本就要哭不哭的，這下子她是真哭了出來，“謝謝林姐安慰，嚶嚶…”
李淑蘭媽媽嘟嚷一句，“￥…￥…！”
大家都跟著笑了起來，林瑤聽不懂也猜出大約是在埋怨她太小孩子氣，只能跟著笑笑，“現在寶寶還小，什么都不懂，往后你可不能這樣想哭就哭，寶寶們也要和你一起哭的。”
李淑蘭眼中噙著淚珠，嘴角卻在努力地上揚，“林姐，我是真的舍不得和你分開嘛。”
林瑤心說，我也是啊，可是這句話到了嘴邊卻還是說不出口。
這是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其實是個很不擅長表達感情的人。
秦容澤去米國的時候，她什么都沒說。
現在李淑蘭要回老家了，她還是什么都說不出口。
因為，她根本不想讓他們走啊。
這天晚上，林瑤徹夜難眠，她隱約聽李淑蘭的房間里，有極小極小的哭聲，和小奶貓的聲音差不多，那就是李淑蘭的寶寶在哭吧？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小的寶寶，也是第一次聽到這么小的哭聲。
第二天早上，天還沒大亮，李淑蘭一家就起來了，他們從老家包了輛車子，把全部的行囊都塞進車子里，然后連車帶人，一起運回老家。
李淑蘭一家離開時，林瑤早就起來了，她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出去和他們道個別。
李淑蘭什么都好，就是愛苦哭鼻子。
思前想后，她只是默默地站在門邊。
過了一會兒，她聽到有人走到門前，腳步躊躇，遲疑片刻還是走了。
半年多的相處，就這樣結束了。
“嘭”
聽到外面的門被扣上時，她眼淚一下子就奪眶而出。
林瑤此時方知，原來在某些方面，她和李淑蘭相比也強不到哪里去。
杭州有貨車限行的規定，李淑蘭他們包的車正好是貨車，他們必須趕在上午7點之前出城。
林瑤估摸著去上班還太早，她將顯得空蕩蕩的302室簡單清理了一下，然后拍照，發布了一則招租信息到網上。
“房屋亮點：押一付一朝南出租要求：租戶工作穩定，不養寵物 房源描述：朝陽小區兩室一廳，朝南主臥出租，面積約18平米，有陽臺。小區附近有公園、超市、飯店等，公交交通非常便利，本人女，只歡迎有正當職業、愛干凈的女租客前來看房入住。”
雖然這套房子的租期只剩三個多月，不出意外的話，林瑤還會繼續租住在這里。她現在的工資不低，不過，讓她獨自租住一套兩居室還是覺得有點太奢侈了，所以她打算找人和自己合租。
她已經想好了，房租可以定低一點，比如大小兩個房間的，她住小房間，但是承擔一半的租金，那樣一來，對于新來的租客來說絕對是撿了大便宜了。
因為是合租，租客必須也是女孩子，但她其實可以接受情侶入住，前提是雙方必須都有正當職業。
至于其他，就看緣份吧。
讓她沒想到的是，這則招租信息剛剛發到網上，就有陌生電話打進來。
按說找租客是沒有這么快的，但她還是覺得這人就是為租房而來。
林瑤果斷接起了電話，電話那頭是個聲音嬌嬌軟軟的小姑娘，“喂？請問是林小姐嗎？”
林瑤接電話時一般都是公式化的語氣，“你好，是我！”
姑娘嬌聲嗲氣地問道：“請問，你那個房間租出去了嗎？”
林瑤看了一下時間，早上七點十五分，距離她發布廣告不到三分鐘，就算有神仙相助，想必也沒有這么快將房子租出去吧。
她淡淡道：“還沒有。”
“太好了！”姑娘驚喜道：“請問什么時候方便看房子。”
林瑤沉吟片刻，“今天晚上七點吧。”
“啊？不是吧？”姑娘失望道：“要等這么久啊？”
林瑤很驚訝，她發布出租廣告當天來看房也能稱為“要等這么久”？
幸好她在凌云時常需要和各種奇葩廠家、客戶打交道，應付多了，就習慣了。
她耐著性子解釋道：“我五點下班，有時候需要加個班，七點到家還是比較有保障的。”
姑娘支支吾吾道：“我打電話來是想問你，方不方便現在過去看房？”
“你說什么？”林瑤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比如幻聽了，“能不能再說一遍？”
姑娘用撒嬌的語氣說道：“我是說，我現在也在朝陽小區。方便的話，我現在過去看一下。如果沒有問題，我可以當場定下來的。”
林瑤正在考慮早上看房的可能性時，對方再次說道：“我只是大概看看，最多十分鐘，唔，五分鐘，五分鐘就可以決定要或不要。”
“那你過來吧，我在1號樓，302室。”
“太好了，我五分鐘內到達！”
緣份的事情就是這么奇妙，十五分鐘后，林瑤再次將房間出租了，她的新租客也姓李。
這位小李姑娘其實比林瑤還大兩歲，她不僅聽聲音很嬌嗲，很甜美，本人也是很嬌很甜，說話也十分客氣，張口閉口都是禮貌用語，很容易給人留下好印象。
總之，她們愉快地達成了租房意向，并且承諾，下班后她會和她男朋友一起過來簽租房合同。
林瑤來到公司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將自己早上發布的租房廣告刪除，然后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文先生的退運已經全部處理完畢，他陸陸續續下了許多新訂單，從一開始的幾個月一個柜的貨到現在，幾乎每個星期都要出幾個柜給他。
saadh也不差，新訂單源源不斷地下到林瑤的手上，就連aziz也下了新訂單。
四月份上海展的新客戶已經開始翻單，可想而知林瑤有多忙，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其他人業務員普遍比較悠閑。
老板們在的時候，她們還會收斂一點，象征性的做點事，老板們不在的時候，就成了大家的自由活動時間，每當這種時候，大家會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聊八卦。
只要她們別鬧得太過火，林瑤一般不干涉。
除了林瑤以外，還有兩個人，幾乎不參與這類八卦。
首先是李仁海，他前段時間，天天鉆樣品間，熟悉樣品，最近天天抱著一本不知道從哪兒淘來的舊英語說，居然開始自學英語了！
還有一個人是鄭飛揚，林瑤起初以為，她大約是無法融入其中，后來才發現，就算人家主動找她聊天，她也只是笑笑，并不接話。
出乎預料之外，鄭飛揚居然是個挺有上進心的業務員！
不過，她上進了好幾個月，分到她手上的客戶也不算太少，居然一個訂單都沒有做下來。
當然，沒訂單的人，不止鄭飛揚一個，新來那一撥業務員都是半斤八兩，就連被林云寄予厚望的沈晶晶也不例外。
女人多，事非就多。
如果這群女人還很閑，她們就可以湊在一起沒完沒了地八卦。
今天和往常一樣，大家依然以沈晶晶為中心。
沈晶晶忽然提高了語氣，“依我看，就是她在搗鬼！”
小張推了推眼鏡，“不會吧，我覺得她不是那種人。”
其他業務也都說：“該不會是個誤會吧？”
沈晶晶翻了個白眼，“她一走，客戶原本訂下來的訂單全部撤銷，而且還連郵件都不回了。這么明顯的事，怎么可能是誤會？”
長得漂亮就是好，就連翻白眼都翻得挺好看，林瑤不無感慨地收回了視。
不過，她忽然反應過來，沈晶晶她們，該不會是在說簡雯吧？
簡雯走后，太極國李先生的訂單沒了下文，米國卡洛斯也沒有了消息，還有其他一些零碎的小客戶，也都聯系一段時間就不回郵件了。
李先生為什么沒有下單，就連林瑤都不清楚。
卡洛斯在華車開了分公司，當然不需要再通過凌云采購。
其他客戶那里，簡雯未必沒有和他們的合作，不過，凌云實業和簡雯所在的公司也算公平競爭的關系吧？
自己丟了客戶，怪簡雯？
沈晶晶還真是好大的臉！
林瑤打算不去理她。
沈晶晶冷哼一聲，“實話告訴你們，今天秦董事長和林總已經去找簡雯算賬了！”
眾人驚呼，“啊？不會吧？”
鄭飛揚問了句，“真的假的啊？”
李仁海也問道：“小沈，你怎么會知道？”
沈晶晶原本得意洋洋的表情一變，“我當然知道，我怎么會不知道，林總什么都告訴我。”
眾人附和道：“那倒是，林總最器重你了。”
“是啊，要是你早點來凌云，哪有簡雯什么事？”
“就是！”
林瑤好奇道：“簡雯究竟做什么了？”
沈晶晶振振有辭道：“簡雯非法竊取公司商業機密，秦董事長和林總已經準備走法律途徑解決這件事。”
林瑤追問一句，“你說的商業機密是指什么？”
沈晶晶緩緩站起身來，兩手環臂，居高臨下地看著林瑤，“那當然是公司的客戶資料了。”
林瑤笑了，“原來如此。”
簡雯有沒有聯系她原本手上的客戶，其他人不得而知，但是就算簡雯聯系了又怎么樣？
且不說，那些客戶資料根本不是凌云特有的，不在商業機密范疇。
簡雯走的時候，沒有和凌云簽過什么協議，她離開凌云后想做什么是她的自由，誰都無法干涉。
再說了，也不排除那些客戶在得知簡雯離開凌云后，主動去聯系她的可能，卡洛斯不就是這種情況？
沈晶晶冷笑著看著林瑤，等著林瑤去反駁呢！
她已經看不慣這個所謂的辦公室主任很久好，正好可以趁此機會好好教訓教訓這個鄉下來的！
沈晶晶本以為林瑤會發飆，可誰知道，林瑤竟然無動于衷，只說了句“原來如此”就繼續埋頭做事了。
沈晶晶見狀，只覺得拳頭打到了棉花上，滿身的力氣怎么都使不出來，憋得難受。
這讓她如何甘心？
沈晶晶正要開口時，林瑤開了口，“現在可是上班時間，你雙手叉腰站在這里是干嘛？準備潑婦罵街呢？”
這一句嘲諷讓所有人始料未及。
沈晶晶聽在耳中，簡直氣炸了，她不管不顧，口不折言道：“你才潑婦呢？不就是一個內勤，以為掛著辦公室主任的名字就是領導了，就能管我了，太可笑了吧？你們說是不是？”
小張等人有些猶豫，“這…”
和沈晶晶玩得好的幾個立刻選好了站隊：和她一起聲討林瑤。
“那分明是拿雞毛當令箭！”
“一個人霸占了公司資源，還對別人說三道四！”
“學歷那么低，我要是她，早就不好意思當這個辦公室主任了，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
“可不是，可惜，這年頭這種沒有自知之明的人還特別多。”
沈晶晶醞釀這么久，就是為了等著有人來跟她一唱一和。
雖然開頭和她預料的不同，但結果還是一樣的。
“林主任是吧，你也該聽聽群眾的心聲啊。”她幸災樂禍得不得了，“你的脾氣那么差，聽說還敢跟林總頂嘴，實話告訴你，林總早就看你不順眼了！就你這樣，怎么也好意思來管我？”
林瑤慢條斯理地把手上的文件夾合起來，一針見血道：“我怎么不能管你了？我這辦公室主任又不是自封的，任命函還在公告欄貼著呢，你說這話之前，要不要先說服林總把那份任命函撤掉？”
“你？！”沈晶晶像是被說中了心事，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你，你仗勢欺人？”
“你的意思是，我一個人在處理這些工作的同時，還順便欺負了你們這一群人？”林瑤的語氣不無嘲諷，“讓你失望了，我可沒有那么閑。”
閑的是沈晶晶她們。
小張面上帶著小心翼翼的神色，聲音也弱弱的，“這里是工作場合，還是別吵了吧？”
沈晶晶憋了一肚子火，正愁沒地方撒呢，小張就這么湊上來了，“有你什么事？”然后氣呼呼地回去座位上，原因是她的手機鈴聲響了。
沈晶晶看了看手機，警惕地拿起手機，一邊接電話，一邊往會議室走去，“對的，是在平海路，旺角大廈，七樓。”
林瑤瞥了眼沈晶晶匆匆離去的背影，唇畔勾起一抹譏諷，朝還傻愣愣的眾人說道：“現在可是上班時間，你們還打算杵在這里繼續聊天？”
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還是訕訕地回去座位上了。
沈晶晶打完電話回來，正好看到這一幕，不禁氣得肝疼，“什么辦公室主任，你有哪一點比我們強？竟然也來管我們？”
自己撒潑，還罵別人潑婦，這沈晶晶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林瑤差點被她氣笑了，“管你們不是我的本意，可這是我的職責所在，我不管不行。如果有誰對我擔任辦公室主任一職有意見，你們大可以找秦董事長或林總反映。但是，在他們撤銷我的任職之前，我依然資格也有責任管著你們！”
“就你這種素質，和潑婦有什么區別？”沈晶晶氣得七竅生煙，咬牙切齒道：“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
林瑤不以意地挑眉，“彼此彼此！”
林瑤的家鄉離杭州不遠，那里確實有山有水，和杭州一樣，處處都是景區，就連老林家的祖宅都屬于歷史文化古跡，受政府保護那種。
所以，沈晶晶這句本該十分扎心的話，林瑤聽了全然無感，甚至覺得有點好笑。
沈晶晶終于意識到自己可能踢到鐵板了，可是她不能服軟啊，一旦在林瑤面前服軟，往后還怎么服眾？
李仁海出來打圓場，“小沈，過來幫個忙，你幫我看看，這個單詞應該怎么念？”
沈晶晶知道這是李仁海是在給她臺階下，“就你那口語水平，小學生都比你說得好，還有什么可學的？”
李仁海好脾氣地笑著，“我肯定不能和你這樣的高材生相比啊，我只要能對付著說兩句就行了。”
沈晶晶自視甚高，只要能時不時踩別人幾句，她心里就舒服了。
李仁海出面，成功地化解了先前的僵持與對峙。
林瑤悄悄給他比了大拇指，李仁海笑逐顏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