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我們明天早晨還能吃飽飯嗎?”丫丫忽然不再問父母,而是問起了沈明溪。
沈明溪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一字一句保證道,“丫丫,我們以后每頓飯都可以吃飽。”
如今的日子比以前要好了很多,想要吃飽是沒問題的,而且,馬上也要分小麥了,還有自留地里的玉米和土豆還有小米,雖然因為今年的天氣有點減產,但是整體上和去年的差距不算大。
他們大房五個勞力,養活兩個孩子并不難。
沈瑜吃的很慢,低著頭,似乎沒聽到孩子們的話,陳麗看沈青山吃完了,忙給他盛了一碗,“青山,今晚的大碴粥多,你們幾個都能吃飽。”
沈青山掃了一眼沈瑜,心里想,明天就算是爸攔著,他還是要這樣做。
明明可以吃飽飯,為什么不吃飽呢?
以前的他,還要用勒緊褲腰帶來解決饑餓的問題,如今想想,他就是一個蠢貨!
沈青山狠狠的咬了一口土豆,似乎是在發泄著什么。
不過心情卻是極好的。
今晚的小溪,可以說是給他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讓他知道了,主屋的爺奶,也不過如此!
大房的人雖然感情好,可是十幾年了,還是頭一次反抗沈老太的壓迫,所以,這頓得之不易的飽飯就吃的心思各異。
只有狗蛋和丫丫覺得幸福極了。
吃著,吃著,沈瑜忽然覺得喉嚨發癢。
他忙轉過身,捂住嘴開始咳嗽起來了。
沈明溪放下筷子,拿起了暖瓶,給沈瑜倒了一碗水,放在了桌子上,沈瑜揮揮手,沙啞著聲音道,“…小溪,你吃飯,不用管我。”
他這是老毛病,咳嗽過去就好了。
不大一會,沈瑜果然停止了咳嗽,他喝了半碗水,感覺好了很多。
沈明溪看著臉色蠟黃的沈瑜,心里是憂心忡忡的。
父親高中畢業,畢業后分配了供銷社的工作,雖然后來工作給了沈海,可是他學到的知識卻還在他的腦子里。
他的文采極好,而且知識量也很豐富,在學校,就是一直考第一的。
可是,他有嚴重的厭世情緒。
他似乎隨時準備著離開這個世界。
可他同時又矛盾得很,盡力的活著,拼命的活著,每一天都好像是額外多得的,他想給孩子們最好的,可是卻發現自己除了教導他們學習給他們取了名字之外,一無是處。
甚至連一頓飽飯都不能給孩子們吃。
那個時候,他又是自我厭棄的。
沈明溪經過今晚和沈老頭還有沈老太的對弈之后,她清醒的意識到,五成的責任在沈老太和沈老頭的壓迫和不公平上,而另外一半,則是在大房自己的身上。
想要改變目前的局面,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爸,等夏收過后,山上的野山梨也差不多熟了,我和大哥二哥摘一些回來,聽說和冰糖在一起熬,可以治咳嗽,對了還有茄子把,也可以治療咳嗽…”沈明溪柔和的開口說道。
父親的病最好是去醫院。
可是大房目前一分錢都沒有,她得想個辦法,從沈老太那里拿到錢,然后將父親送去醫院檢查。
確定好了病情,才可以對癥下藥。
不過這龍盤山的野山梨和冰糖一起熬,對父親這樣的老毛病還是有效果的。
沈瑜看了一眼女兒,心底閃過一抹暖意,清雋的眉目一片溫和,“冰糖和野山梨治咳嗽我知道,可茄子把還治咳嗽嗎,我倒是沒聽說呢…”
“我也沒聽說過,不過小溪說了,那肯定就是真的。”沈青山此時也吃完了,終于心想事成的打了一個飽嗝。
一直沉默的沈佳文笑了,“你就這么肯定啊,我也沒聽說過。”
“我當然肯定,因為咱家小溪從來不說沒用的話…”
沈青山堅持自己的觀點。
沈明溪自己都沒察覺微蹙的眉頭已經悄然的舒展開。
她這才有心情想,也不知道沈三爺來找爺爺什么事情。
屋子里的氣氛好了很多,不過天色也越來越暗,飯桌上的飯菜都吃的干干凈凈。
沈明溪不擔心明天吃不上飯,有些事情,只要一開了頭,不說一發不可收但是也差不多,嘗到了蜜糖的甜,誰還會回頭去吃黃連呢。
她端著碗和盆去了灶房,洗好之后拿回了柴房。
沈瑜在聽狗蛋背課文。
陳麗在一旁忙著。
而大哥和二哥去了鳳泉河洗澡。
主屋的人還沒來,隱隱的聽到一陣陣的罵聲。
她端著豬食去喂豬,心里想明白了,這豬自然要好好喂養的,因為這里可有大房一半呢。
其實如果按勞取酬,這應該都是他們的。
可如果那樣,沈老太只怕會和她拼命,她將豬食倒進了豬槽里,今天喂得晚,兩頭豬早就餓了,此時吃的可香了。
豬腦袋埋在豬食槽子里,偶爾抬頭還會沖著沈明溪似乎討好的哼唧幾聲,沈明溪想,主屋的人,真要說起來,連豬都不如呢。
她喂完豬,就去了豬圈的南側,那里有一個草棚子,有早晨陳麗晾好的水,沈家人用水都是大哥和二哥一早晨挑來的。
大房做的這些,被他們認定是理所當然,她一邊擦洗自己,一邊暗暗的想,說起來,都可以寫一本血淚史了。
沈老頭和沈老太的心,在對待他們大房的時候,是真的狠啊。
或許這里有沈瑜和陳麗逆來順受的關系,可不管因為什么原因,那兩個老人實在是不慈之人。
沈明溪的臉色因為想起了這些,再次的涼沉起來。
沈三爺背著手悠哉哉的走了,沈老頭臉色不好,心里的怒火不知道該如何發泄,看到了沈明溪去喂豬,他忍了忍,還是回了屋。
他晚飯還沒吃呢,干了一下午活,也是真累啊。
看了一眼坐在那里吃飯的沈寶芝,忍了忍,他將手里的紙包放在了口袋里,等吃完飯再問吧,寶丫頭還小,有些事情可能不懂。
一點小事,可別將孩子嚇壞了。
他坐在炕上,端起飯碗開始吃了起來。
二叔和三叔對視了一眼,放下了碗筷,他們吃完了,不過沒走,坐在炕上等老頭吃完好商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