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號審訊室。
胡麗被黃尊龍帶了進來。
而顧晨那頭的二號審訊室,也剛好結束了對趙陽的審訊,并且得到了滿意的結果。
此時此刻,晚到的胡麗,便直接成了大家的下一個目標。
從時間上來說,也做到了無縫對接。
推開一號審訊室大門,黃尊龍跟顧晨幾人簡單交流幾句后,便直接關門離開了。
而留下來的胡麗,則是一頭霧水的看向大家,問道:“顧警官,你們把我帶到這里來,究竟想干什么?”
“我們剛才審訊了趙陽。”顧晨并不想跟她繞彎子,直接將資料往桌上一放,等待袁莎莎調試好攝像裝置。
而聞言顧晨說辭的胡麗,當得知趙陽就在另一間審訊室,整個人也是心頭一驚,內心似乎已經明白,顧晨叫自己過來的真正目的。
“說吧,為什么要殺掉劉志峰?你跟他有什么仇?”盧薇薇也不想廢話,直接問她。
胡麗眼神躲閃,語氣柔弱的道:“你們到底在說什么?什么殺掉劉志峰?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我也希望是自己搞錯了,但是所有證據都指向你,我能有什么辦法呢?”
顧晨也是有一說一。
就目前所掌握的情況,可以說,張弛在胡麗的威逼利誘下,在彩虹跑現場刺殺了劉志峰,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即便胡麗給自己找出幾個不錯的理由,那也無濟于事。
胡麗干笑兩聲,有些尷尬的道:“顧警官,您說笑呢?”
“那按你這么說,趙陽所交代的東西,那都是假的咯?”顧晨也是將這個問題,重新拋回給胡麗。
胡麗臉色僵硬,只能假裝撩起秀發,以此來打消尷尬。
“還是我來跟你說說情況吧。”看了胡麗兩眼,胡麗似乎還抱有推脫的幻想。
顧晨想節省時間,于是只能主動將自己目前調查的結果,跟胡麗說明道:
“我們通過對劉志峰死因調查發現,他是因為后腦部位,被人用針管注射了毒素,因此在劇烈運動中導致中毒身亡。”
“這點,我們的檢測室也已經得到了證實,并且我們還通過調查,找到了真正的行兇者,他叫張弛,而根據張弛的交代,他的幕后還有另外一人,而那個人就是你。”
“呵呵。”聽聞顧晨說辭,胡麗忍不住憋笑兩聲,道:“顧警官,你在跟我說笑呢?”
“我沒跟你開玩笑。”見胡麗死不承認,顧晨則又道:
“通過這個殺人犯張弛的交代,我們還發現,他背后的老板,曾經唆使他給游戲玩家下達指令,并承諾提供豐厚的報酬。”
“而那名游戲玩家,就是金馬家具廣場的縱火犯趙東來。”
“但這也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們通過張弛的交代,將目標鎖定在你身上,并通過對你的調查發現,你曾經向你男友趙陽要求,讓他從實驗室偷竊毒素。”
“而趙陽也聽話照做,將這些毒素交給了你,其中還包括注射針頭。”
“而這些毒素,之后便出現在劉志峰的體內,所以我們現在非常肯定,趙陽所帶出的這些毒素,最終被你讓張弛,注射在了劉志峰的身上,因此才導致劉志峰的中毒身亡。”
盯著面前的胡麗,顧晨忽然又道:“我說的對吧?肖麗?”
“啊?!”
聞言顧晨說辭,先前一直呆滯在那的胡麗,頓時表情一呆,有些驚詫道:“你…你怎么知道我叫肖麗?”
“請不要低估我們的調查手段好嗎?”盧薇薇一直雙手抱胸,盯著面前裝腔作勢的胡麗。
胡麗有些膽寒,腦袋不由緩緩低下。
顧晨則繼續問道:“我們之所以知道你之前的名字叫肖麗,你也就應該知道,任何事情在我們警方面前,都可以變得水落石出。”
“可是我并不明白,你為什么要讓張弛去殺掉劉志峰,他跟你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還是說,他就是當年撞死你父母和哥哥的兇手?”
“你…”
聞言顧晨說辭,先前還不敢直視顧晨的肖麗,忽然猛的抬頭,雙眼驚恐的看向顧晨。
“看來我猜對了。”顧晨收回目光,也是不由分說道:“我調查過劉志峰這些年的駕車經歷。”
“在13年前,他剛考過駕照,而也是在那一年,劉志峰曾經購買過一輛普通轎車。”
“當時上的還是京城的牌照,可后來不知道怎么回事,那輛車沒過多久就轉手賣掉,這讓我很是疑惑,所以…”
抬頭看著面前失神的肖麗,顧晨問她:“所以我剛才從你的眼神中,讀出了你的想法,劉志峰就是那個肇事司機對嗎?”
話音落下,現場忽然間安靜下來。
肖麗呆滯的看向前方,整個人似乎丟失了靈魂。
仿佛顧晨這句話,又將她拉到了13年前那個悲慘的夜晚。
想到這里,肖麗鼻頭一酸,忽然捂嘴痛哭。
現場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尷尬。
顧晨與同事們面面相覷。
盧薇薇識趣的掏出紙巾,直接站起身,走到肖麗的面前道:“擦擦眼淚吧。”
“嗚嗚,謝謝。”肖麗吸了吸鼻子,整個人的眼睛也瞬間變得紅腫起來。
與第一次跟大家見面的印象相比,此刻的肖麗,說話也不再嗲嗲的樣子,聲線也變得正常起來。
見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住自己時,肖麗也是強忍著悲痛,這才娓娓道來:
“沒錯,顧警官,你猜的一點沒錯,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真相。”
“你慢慢說,不急。”見肖麗終于愿意開口,顧晨也是重新拿起寫字筆。
肖麗默默點頭,也是不由分說道:“13年前,這可能是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日子,那天我們一家人剛從城里買完東西,坐著我爸的那輛小三輪返回家中。”
“原本,那天是個值得慶幸的日子,因為那天是期中考試公布成績的日子,我總分全班第一,爸爸高興壞了,答應帶著我們一家人進城,去吃一頓牛排套餐。”
左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淚珠,肖麗也是一臉痛苦的道:“你們要知道,那時候我家里并不富裕,進城吃一頓牛排套餐,那簡直是一種奢侈。”
“但是我爸爸為了兌現當初的承諾,還是咬咬牙,答應用裝菜進貨的三輪摩托,帶著我們一家人進城吃牛排,我哥哥也是沾我的光。”
抬頭看著天花板,肖麗忽然嗤笑著說道:“我記得那天,天很藍,微風也很溫暖,我們一家人很開心。”
“雖然這一頓牛排西餐,不知道老爸要賣多少菜錢才能換來,但是老爸依然很開心。”
“中午進城,吃牛排,結賬的時候,看到老爸那粗糙的雙手,和那些皺皺巴巴的零錢,我當時又沒那么開心了。”
“但是那天老爸特別開心,吃完牛排之后,又帶著我們一家人逛街。”
“說實話,作為一直居住在小鎮上的人來說,進城真的很開心,尤其到了晚上,老爸還帶著我們一家人看電影,吃火鍋,感覺開心的就像過年一樣。”
頓了頓,肖麗也是語帶哽咽道:“那時候真是很幸福,感覺我就是全家的驕傲。”
“可就是在那天晚上,回家的路上,我感覺,道路很黑,也沒有路燈,夜晚的月亮也并不明亮。”
“可就在我們一家人哼著小曲,帶著一天逛街來的戰利品,準備返回家中的時候。”
“突然從拐彎位置,我當時記得非常清楚,一道遠光燈打過來,我當時什么都看不清楚,再然后,我就聽見‘砰’的一聲,我感覺身體懸空,再然后,好像被什么東西重重的砸在身上。”
顧晨看著面前哽咽的胡麗,繼續問她:“那后來呢?后來什么情況?”
“后來?”胡麗哼笑了兩聲,反問顧晨道:“這種情況能有什么后來?”
“后來,我一家人,除了我,全部沒了,而且當時我身受重傷,被壓在三輪車底下動彈不得。”
“我記得非常清楚,道路兩側烏黑一片,隨后我聽見有腳步聲向我靠近。”
“而且我非常清楚,我當時肯定是出車禍了,而那個走過來的身影,就是肇事司機,一共兩個人。”
“當時那名司機蹲下身,檢查了我的狀態之后,好像是說我也活不了多久,周圍又沒人之類的,趕緊走。”
“但另一個人堅決反對,認為可以拯救一下,兩人甚至還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可我當時只感覺全身上下疼痛難忍,眼睛也快漸漸的失去知覺。”
“可我就是在最后關頭,發現了那名肇事司機因為雙腿陷入到泥地當中,他只好脫下鞋子,在路邊草坪擦拭干凈。”
“而借著汽車燈光,我清楚看見,肇事司機的腳踝部位,竟然有一道十字傷口。”
頓了頓,肖麗也是深呼一口氣,努力平復下心情,這才又道:“后來,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來的時候,發現我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聽說是好心路人發現了我,打電話報警,這才把我從死神的手里搶救了過來。”
“而醒來的那天,距離我出事當晚,已經過去整整一周,而更令我無法接受的是,那場車禍,我失去了父母跟哥哥,我成了孤兒。”
說道這里,肖麗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痛苦,直接捂臉嗚嗚大哭。
顧晨表示同情道:“你的身世的確值得同情,其實,如果當時那名肇事司機能夠搶救一下,或許你們一家人還有活下去的希望,可他并沒有這么做。”
“那是因為他冷血。”肖麗雙眸死死盯住顧晨,也是義憤填膺道:“不僅冷血,這兩人還卑鄙無恥。”
“原本我以為,我從此就要成為一名孤兒的時候,有一個人突然出現,讓我又重新看到了光明,而那個人,就是胡天凱,也是我現在的養父和老板。”
盧薇薇聞言,有些不解道:“可是,既然是胡天凱收養了你,按理來說,你應該報答他才對,可你為什么要指使他人放火燒掉金馬家具廣場呢?”
“你跟隨胡天凱這么多年,你也應該知道,金馬家具廣場,是胡天凱發跡的地方,也是最早,最賺錢的產業之一。”
“你這么做,豈不是忘恩負義?”
“呵呵,忘恩負義?”感覺盧薇薇說道了要點,胡麗點頭承認:“沒錯,我就是要忘恩負義。”
“原本我以為,當年的車禍,讓那兩個混蛋就此逍遙法外,可是我萬萬沒想到,當年肇事司機的同伙,就是這個胡天凱,而肇事司機就是劉志峰。”
“這兩個人,狼狽為奸,害我失去家人,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他們。”
“誒不是你等會兒。”聽聞胡麗說辭,王警官也是趕緊提醒道:“可是之前你也說過,當時你處在事故昏迷當中,其中一人是堅決要救你的,難道那人就是胡天凱?”
“那有什么用呢?”胡麗一臉埋怨的看向王警官,也是義憤填膺道:“如果他當時選擇承擔責任,并且第一時間幫我家人聯系救護車,或許他們還有活下去的希望。”
“因為根據當年搶救的護士跟我說過,如果能有人早一點發現,或許我母親和哥哥還能有生還的可能。”
“當時父親當場撞死,但是母親和我哥哥,是在送往醫院的途中失血過多而死。”
“救護的醫生也是相當惋惜,只恨自己來的太晚,可我非常清楚,如果胡天凱當時堅決救治,并且選擇承擔事故責任,我們一家四口,最少還能活下來三個。”
苦笑了兩聲,胡麗痛苦的指向自己:“可現在呢?我們一家四口,之后只有我一個人茍活下來。”
“而且胡天凱還假慈悲,用一個收養者的身份,把我領回家中,他到底想干嘛?無非就是內心愧疚罷了。”
拿起紙巾,胡麗擦了擦臉頰上的淚水,也是悲憤著說道:“我這么多年,不但活在失去親人的痛苦當中,我還活在謊言當中。”
“雖然胡天凱事業蒸蒸日上,他能夠給我過上富足的生活,可這些都是他在彌補當年的愧疚。”
話音落下,現場再次安靜下來。
顧晨也是沉默了幾秒,這才柔聲問她:“胡麗,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知道,胡天凱和劉志峰就是當年害死你一家人的肇事者?”
“呵呵。”胡麗苦笑著搖頭,也是不由分說道:“說來也巧,就在幾個月前,劉志峰跟胡天凱,在一次飯局上翻臉。”
“兩個人因為某個項目的沖突,導致撕破了臉。”
“而那天,是胡天凱跟劉志峰的私人聚會,因此并沒有叫上我。”
“我也是看天色已晚,我養父胡天凱還沒回家,打電話甚至還關機,我就想著,開車去他吃飯的酒店,準備接他回來。”
“可好巧不巧,就在我打聽到胡天凱和劉志峰的吃飯包廂后,準備推門進去時,我聽見了包廂內的摔杯。”
“這兩個人,似乎關系已經鬧得很僵,還因為話不投機開始借著酒勁呵斥對方。”
“我也是在那個時候,偷偷聽見他們兩個再談論多年前的事情。”
“才知道,他們兩個就是當年害死我一家人的罪魁禍首,事故的逃逸者。”
吸了吸鼻子,胡麗也是悲痛欲絕,整個人也是抓狂的說道:“我從來都不會想到,養育我多年的胡天凱,竟然就是害死我父母和哥哥的仇人。”
“而劉志峰就是當年的肇事司機,而且兩人當年也是因為喝酒開車,又因為在一些項目上產生分歧,因此在開車過彎的同時,在車內大吵起來,因此沒有注意到迎面駛來的三輪摩托。”
“可就是那個時候,偏偏劉志峰還打開遠光燈,車速甚至一度超過120,你們就可以想象出當時的餐具了。”
說道這里,胡麗再次痛哭起來:“車速120,活生生把我一家人給撞死在路邊,甚至還見死不救,任憑我一家人在路邊痛苦的死去。”
“而他們這兩個人渣,卻選擇了逃逸,依舊逍遙快活這么多年,一個成為當地知名企業家,一個繼續在京城行業圈內混得人模狗樣。”
搖了搖腦袋,胡麗也是悲憤不已:“你說,他胡天凱配當我的養父嗎?如果他心中有愧,他就應該去自首,應該把當年的事情說出來,把收養我的真正目的說出來,而不是讓我一直活在謊言中。”
“我雇人放過燒掉他的金馬家具廣場怎么了?我就是想讓他嘗嘗失去重要東西的痛苦,我就是要讓他也感受到,什么叫做絕望。”
“那劉志峰呢?就是因為你知道了他是當初開車撞死你一家人的兇手,所以你要干掉他?”王警官問。
胡麗嗤笑著點頭:“難道他不該死嗎?這個人渣,讓他多活一天我都覺得惡心,他早就該下地獄。”
“現在讓他死,最起碼讓他這個混蛋活了這么長時間,他也該下去給我父母和哥哥賠罪了。”
“在我看來,這兩個家伙,都應該從我的世界徹底消失,直到讓我忘記這段傷心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