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0、女菩薩
周五。
陽光明媚。
和康師傅約好的時間快到了。
下午5點30分。
顧晨已經將卷宗整理完畢，放在后邊的檔案柜中。
盧薇薇從江北帶來的零食還很多，除了自留一箱之外，其他一箱分給到全分局警員的手里，雖然數量不多，但人均有分。
因此盧薇薇在芙蓉分局一姐的地位，忽然又高漲起來。
王警官將本周計劃交給趙國志后，也開始給老婆打電話，告知今晚不回家，要和同事一起去茶山鎮逛逛。
然而電話那頭只是回了一句“知道了”，便掛斷了電話，不帶絲毫感情波動。
盧薇薇捂嘴偷笑道：“老王，嫂子就那么放心你在外邊浪啊？看來你在嫂子心中的地位很一般啊。”
“說多了都是淚。”王警官將電話塞進褲兜里，將桌上散亂的文件疊了疊，道：“家里除老婆和女兒，還有那只橘貓，其次才是我，你說地位能高嘛？”
“你家還養貓？”盧薇薇頗感驚訝：“橘貓這種生物你也養？”
“有什么奇怪嗎？那是我家的一份子，主要功能是陪我女兒玩，天冷擼貓可以不凍手，咱江南沒冷氣，可不得買只橘貓當暖寶嗎？”
王警官說的振振有詞，盧薇薇居然無力反駁。
“篤篤篤。”這時候，聶小雨敲響三組辦公室大門。
她穿著一身背帶牛仔褲，戴著一頂粉色棒球帽，雙手揣進褲兜里，小步走到盧薇薇身邊：“薇薇姐，你們東西都帶好了嗎？”
“小雨，你來這么早啊？下午沒課？”
“薇薇姐你忘了？我下午只有兩節課，早下課了，所以來等你們了。”
“那康師傅呢？”顧晨好奇的看著聶小雨，問她。
“康師傅已經在加班加點的做晚飯，弄好之后，他就可以回家了，明天交給我老爸掌廚。”
想了想，聶小雨又道：“對了，6點康師傅會在顧晨哥哥的車旁邊等你。”
顧晨抬頭看了看墻上的鐘表，道：“快了，還有五分鐘。”
“差不多可以了。”王警官沒這么多講究，他早就想下班了，正站起來活動脛骨，順便說道：“那墻上的鐘，正好慢了5分鐘，收拾東西出發吧。”
芙蓉分局，大院停車場。
顧晨、盧薇薇、聶小雨和王警官。
在整理完各自的行李之后，便來到了顧晨車輛停放點。
康師傅帶著一個黑色背包，正在一邊玩手機，見幾人下樓，這才迎上前道：“顧晨，那就拜托你了。”
“小意思，我來車。”顧晨用車鑰匙解開門鎖，大家依次將行李放置在后備箱里。
盧薇薇牢牢占據副駕駛座位。
聶小雨、王警官和康師傅，則坐在后排。
6點10分。
車輛啟動，直接開到環城路，朝著茶山鎮方向駛去。
和大家想象的一樣，在進入茶山鎮范圍后，各種路邊廣告牌標語就隨處可見。
康師傅不停的指著路邊廣告牌道：“這個是我家的廣告牌，這個也是我家的廣告牌，還有這個這個和這個，全是我家的廣告牌…”
王警官驚呆了：“那你家的產業得多大啊？這一路上好多啊。”
“我家的產業在鎮上，算龍頭企業吧。”康師傅說起自家產業，那也是云淡風輕：“除了我家，還有兩家相當規模的企業，其他的，都算小作坊，也有跟我們合作的。”
“那康師傅也算土豪吧？真搞不懂，我爸老聶同志，招誰不好，偏偏要招個土豪來我家炒菜，關鍵這個土豪還樂意，我真不知道你們這是什么惡趣味。”
聶小雨在旁邊糾結了好半天。
其實，這個問題也一直困擾自家很久。
之前看康師傅，幾戶就是路人屬性。
如果拿來跟顧晨做比較，那簡直是襯托的襯托，除了一頭長發有個性外，聶小雨根本看不出康師傅身上哪里有閃光點。
加上自己在讀書的緣故，也根本不想去了解老康同志的家庭背景。
直到那天，康師傅告知老聶同志，老家爺爺的宅子要拆遷，這才暴.露他土豪的身份。
聶小雨當時就驚呆了，感覺康師傅的形象立馬偉大起來。
一個家族企業的核心人物，不好好做茶，跑來芙蓉分局食堂做面炒菜，給人使喚。
要說心里沒病，聶小雨還真不信。
后來一聊天才知道，原來康師傅做不成廚師，就要回家繼承家族產業。
他很煩惱，從老東家出來之后，便遇見了老聶同志。
老聶同志非常賞識康師傅的個性和廚藝，兩人只是在路邊一家燒烤店里閑聊了一會兒，康師傅就決定加入老聶同志的團隊，成為食堂的主廚。
這聽上去很夢幻不是嗎？
但卻是切切實實存在的情況。
車輛駛入路口一座斷虹橋，便來到了茶山鎮。
兩側古色古香，帶有明顯江南特色的建筑墻背景，讓大家仿佛駛入一座江南古鎮。
路邊有一座巨大的產業園奠基廣告牌。
盧薇薇落下車窗，輕輕念出聲道：“江南市茶山鎮茶葉交易產業園區？”
“也是我家的。”
盧薇薇話音剛落，康師傅就笑孜孜道：“這座產業園，就建在我爺爺老宅的地皮核心區，之前鎮里找我家商議拆遷的肆意，就是想將這塊地方，簡直一個綜合性較強的茶葉交易市場，來帶動當地的經濟。”
“我去，連這個你家也有參與？”王警官簡直有些不敢置信。
看著廣告牌上的圖片，規模還挺大，這要動工起來，那可就是市里的大工程啊。
康師傅笑了笑，說道：“我家會將爺爺老宅的拆遷款，直接入股園區建設，而且，我們是這片園區的大股東，其他商戶是小股東，一起開發這片市場，因為當時爺爺的遺囑里，我是法定受益人，所以這次拆遷項目的啟動，必須要有我來簽字。”
“所以康師傅才一定要回來？”顧晨問。
“沒錯，我要是不在，所有工作都得停滯，真要感謝爺爺對我的照顧啊。”
“像我這樣的人，要不是生在一個衣食無憂的家庭，沒準一個人在外，都得餓死。”
“哈哈，康師傅有炒菜的天賦，餓死是不可能的。”聶小雨也是不由吐槽道。
也就在這時，一輛從后邊駛來的奔馳轎車，在超車成功后，迅速變道。
顧晨躲閃不及，猛打了下方向盤，剎車片摩擦出尖銳的響聲。
前方的奔馳轎車，似乎也意識到后邊的情況，但是司機并沒有減速的樣子，而是直接一腳油門，迅速拉開了車距，速后便揚長而去。
“我去他姥姥。”康師傅也是怒了，道：“在自家門口，竟然差點出車禍，真是晦氣。”
盧薇薇也呼氣道：“沒關系，我記住他車牌了，尾號三個6，江南市拍照。”
“三個6？”康師傅忽然愣了一下。
顧晨忙問他：“怎么了？”
“沒…沒事。”康師傅猶豫了一下，開始漸漸回憶，這才啊道：“我知道了，這是咱們茶山鎮另外一家茶企老總的孫子，叫朱銳平，跟我家是死對頭，從爺爺輩開始就不對付，平時在茶山鎮，也是囂張的很。”
“爺爺輩就結仇了？”盧薇薇也是呆萌呆萌的看著后排康師傅，道：“那你們這算是世仇啊？而且還是一個鎮上的，低頭不見抬頭見，嘖嘖，真為你們感到不值。”
“就不能和解一下嗎？”顧晨很好奇，便給出自家的看法。
康師傅擺擺手：“和解？不存在的，我們這兩家茶企，向來都是競爭關系，在全國的客戶方面，許多都有重疊，因此我們兩家也都干過有損對方生意的事情。”
“但是我們康家和朱家的茶葉生意，也都做的很大，因此一家想吃掉另一家，那也不現實。”
“鎮里就經常給我們兩家做工作，希望能協調兩家的關系，成立一家綜合性的股份公司，其中就包括這座茶葉綜合交易市場。”
顧晨搖了搖頭，道：“不太懂你們這些家族企業之間的復雜關系，不過我知道，合作比對抗好。”
“我也是這樣認為的。”盧薇薇也跟腔道。
康師傅笑笑：“但愿吧，我也就是因為這邊復雜的派系關系，讓我不愿待在茶山鎮做茶。”
“我從小就喜歡炒菜和廚藝，我不想把我的愛好毀在做茶上，現在你們能理解我為什么要來芙蓉分局食堂了吧？”
“因為在這個大院里，沒有那么復雜的人際關系，只有你們每天在為人民服務。”
“天天跟著你們這群正能量的人打交道，再多的煩惱也會消失不見的。”
“哈哈。”盧薇薇坐直了身體，嘴角有淺而不露的笑容：“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依我看，康師傅可能這輩子都不想回茶企工作了。”
幾人在車上調侃一番后，顧晨按照康師傅的指引，將車停到茶山鎮，一家中心酒店的門口。
而此時，顧晨發現，剛才隨意別車的那輛奔馳轎車，也正好停在一邊。
一名戴著眼鏡的中年男子，正在一側打電話，并沒有離開的意思。
顧晨將車停好后，大家便解開安全帶，準備取出后備箱的行李，入住這家酒店。
此時此刻，打電話的奔馳轎車司機，這才掛斷電話，扶了扶眼鏡道：“喲！這不是康大廚嗎？你不是在江南市區的食堂炒菜嗎？怎么跑這來了？”
“朱銳平，你還是這么囂張啊，開車看人品，我看你人品也沒啥長進的。”康師傅理了理上衣，也要跟他講講道理。
朱銳平一愣，他看了看顧晨的轎車，這才一拍腦門，趕緊道歉說：“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啊，剛才真不知道你康大廚在車上。”
雖然朱銳平是道歉的意思，但是從語氣來看，反而是一種挑釁。
盧薇薇有些不爽，她直接一把拽住朱銳平的衣領，將他拖到面前道：“姓朱的，開車不是開玩笑，你知不知道你剛才那樣非法別車，早就造成一起嚴重的交通事故了。”
朱銳平有些被面前盧薇薇的氣勢所嚇壞，當即弱弱的說道：“這…這不是沒出車禍嗎？”
“要不是我顧師弟開車技術好，玩了一記小漂移，普通人早就翻車了。”
“我說這位小姐姐，咱…咱能不動手嗎？你能不能不要這么粗魯？”
“小姐姐？”盧薇薇一聽，更加火大了，直接掄起拳頭要揍朱銳平的樣子。
盧薇薇平時很討厭被叫小姐姐，有時候被叫“小姐姐會很尷尬。
如果是熟人還好一點，陌生人的話會感覺莫名其妙，有種套近乎的感覺。
而且面前這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叫自家小姐姐，感覺有種被叫老的樣子，盧薇薇當然不干了。
“哎喲喲，你這人怎么回事啊？能不能不要掐我脖子？”
朱銳平企圖掙脫，但他發現，這完全是無用功，因為盧薇薇的臂力，遠超他想象。
朱銳平也很絕望啊，這么好看的一個姑娘，怎么會這么有力量，感覺自家完全動彈不得。
“盧師姐。”見兩人劍拔弩張，顧晨在一旁提醒了一句：“算了吧，放他走吧，咱別惹事。”
“既然顧師弟這么說…那好吧。”盧薇薇也不想把事鬧大，她直接將朱銳平隨手一推，隨后拍拍手道：“今天就放過你，下次開車注意點，不要害人害己。”
“神經病啊。”莫名其妙的被一名女子威脅，朱銳平感覺自己在家門口，竟然受到這般侮辱，似乎有辱茶山鎮平哥的威名，嘴里嘮嘮叨叨幾句后，便拂袖離開了，也走進了中心賓館。
康師傅也是豎起大拇指，不由噗笑道：“盧薇薇，你真不愧是女中豪杰啊，對付這種人渣，根本就不需要跟他講道理，平時這家伙就仗著自己朱氏茶企高管的背景，在鎮里橫行霸道的，今天我算是看出來了，他怕你盧薇薇啊。”
“哈哈，小意思了。”盧薇薇單手叉腰，擺擺手道：“這家伙別車我無所謂，沒發生事故，可他叫我小姐姐？我呸，他這么大人，他叫我小姐姐？這意思是我比他還大唄？這不能忍。”
“哈哈。”聶小雨也被逗樂了，也回應性的說了一句：“其實我也挺討厭別人叫我‘小姐姐’，還有什么‘阿姨’、‘美女’之類的，最討厭了。”
王警官愣道：“我覺得你們討厭也沒錯，不過人家沒叫你阿姨就很好了，你們還想怎么樣？”
“老王。”盧薇薇忽然調轉方向，黛眉微蹙的瞪著王警官，道：“在廣大女生群體中，這是一個常識性的問題，那就是我們自己可以自稱為‘老阿姨’，但你絕對不可以亂喊我們‘阿姨’。”
“沒錯。”聶小雨仿佛找到了共鳴：“女生們就特別接受不了‘阿姨’這個稱呼，因為我們會覺得明明自己還是個寶寶，怎么突然就變成‘阿姨’了呢？這個心理落差肯定是很大的。”
王警官想想也是，笑著說道：“雖說現實是有點扎心了，可是想想當年你自己還是個小破孩的時候，亂喊‘阿姨’的樣子，或許這就是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吧？”
“老王。”盧薇薇瞪著他，道：“你這是存心找茬啊？”
“找茬算不上吧？”難得見盧薇薇也有顧忌的地方，王警官頓時樂壞了：“你看看你們，平時叫你們美女，有說這稱呼略顯浮夸又有些油膩，似乎沒有什么含金量。”
“當然更關鍵的，可能是對自己的長相不自信吧，那么問題來了，阿姨，小姐姐，美女都不能叫，我們究竟應該怎么稱呼你們呢？”
老王同志一下把空氣弄得安靜下來了，所有人瞬間呆住，都沒有去想過這個問題。
“難道要叫這位人類？這位自然人？還是這位祖國的花朵？這位龍的傳人？”王警官一連給出好幾個答案。
盧薇薇道：“難道就不能佛系一點嗎？”
“佛系？好主意。”一旁的康師傅腦洞大開，直接道：“那以后我們看到漂亮的女生，就叫她女菩薩，難看的女生就叫她女施主吧？”
“哈哈，還有大姐，靚妹靚嫂小姑娘。”王警官忽然樂壞了，看著盧薇薇生氣的樣子，頗有一種成就感。
結果康師傅繼續補刀：“我們做服務行業的都是叫年輕的叫小姐姐，年齡大點的叫靚姨。”
“這位男施主你怎么說的那么對。”盧薇薇翻了個白眼：“你叫我姑奶奶我都沒意見。”
“哈哈。”
王警官和康師傅樂壞了，卻見一旁的顧晨毫無反應，忽然感覺是不是自己笑點太低了？
于是王警官又問顧晨：“顧晨，你一般怎么叫盧薇薇這個年齡的陌生女子？”
顧晨想了想，說道：“我一般都叫她們‘你好’。”
空氣忽然又一次安靜，王警官眼睛都直了，他這才恍然大悟道：“對啊，就叫你好，一句你好，可以避免各種雷區啊。”
見王警官自嗨過頭，盧薇薇也是沒好氣道：“看看人家顧師弟這水平，人家才應該叫做高級靈長類智慧型生物體，而你老王只是個生物體，這就是差距。”
說著盧薇薇便摟住聶小雨的手，道：“小雨，我們走，不要理老王。”
“嗯嗯。”聶小雨嗯嗯兩聲，也跟著盧薇薇一起離開了。
康師傅有些心疼的靠近王警官，目光直視著盧薇薇和聶小雨遠去的方向，這才不由喃喃自語道：“不叫女菩薩，難道叫小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