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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9、嘉禾望崗

  辦公室內。

  王警官不停倒著苦水。

  王小貝的各種騷操作,在大家看來,那都是優秀的表現,可到王警官這里,卻是煩惱的存在。

  有時候大家甚至一度以為,這是老王同志在凡爾賽。

  可畢竟自家女兒打傷同學,還一次打兩。

  自己不僅要去學校賠禮道歉,還得賠償醫療費用。

  這在王警官看來,或許顯得很沒面子。

  但大家同時也非常清楚,是非曲直到底如何,老王同志也拎得清。

  女兒王小貝的做法沒毛病,只是下手稍微重了一些。

  以王警官從小訓練王小貝練習防身術的初衷不同,當初王警官訓練王小貝,只是為了讓小貝在學校不受欺負。

  可現在看來,目的是達到了,但下手似乎沒輕沒重。

  畢竟大人還懂得見好就收,下手得有分寸。

  可你能跟一個剛上小學的女孩說這些道理嗎?

  即便說了,以王小貝這個剛讀小學的小姑娘來說,她能理解什么是輕?什么是重嗎?

  很顯然不能。

  這才是王警官糾結所在。

  畢竟受欺負的明明是女兒,只是稍微懲戒了一下對方而已。

  可誰知道對方兩個熊孩子,愣是不扛打。

  在這個受傷既是弱者的社會,作為戰勝方,其實大家都清楚,王警官心里暗爽。

  可畢竟爽過頭,還是要負擔責任的。

  但最起碼讓王小貝在學校立威。

  想到這些,盧薇薇有些好奇:“對了老王,小貝這種狂暴蘿莉,在學校不是早就聲名狼…哦不,是早就如雷貫耳了嗎?怎么還有不怕死的男生敢動她?沒道理吧?”

  “不是沒道理,是那兩個男生是轉校生,剛來小貝那所學校沒多久,也不知道小貝的厲害。”

  “可又覺得小貝挺可愛的,就總想去逗她,結果這孩子把人家爆錘,現在老師把那倆男生的座位都給調換了,估計是被打出心理陰影了。”

  “噗!”聽聞王警官說辭,不少新老同志都在憋笑。

  丁警官也是提議道:“我說老王,以后你得多帶小貝出去參加親子活動。”

  “畢竟能跟其他家長和孩子多接觸,這沒壞事。”

  “小孩子嘛,多跟同齡人一起活動,可以增強認同感。”

  “小貝現在什么情況呢?就是你跟你愛人兩個都忙于工作,無瑕顧及,所以才讓她越來越孤傲,分不清所謂的玩笑。”

  “在小貝的認知里,或許別人惹我一下,就是在戲弄我,那我就得爆錘對方。”

  “可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那些男生偏偏要去欺負小貝,而不是其他人呢?”

  “因為那兩個小男生喜歡王小貝。”何俊超以過來人的身份侃侃而談。

  王警官瞥他一眼,也是沒好氣道:“何俊超你別亂說。”

  “我怎么是亂說?事實就是如此嘛,咱們在坐的各位又不是沒上過學,那點事情難道還不懂嗎?”何俊超繼續反駁。

  “對呀,男生喜歡某個女生,就經常回去戲弄她,這沒毛病啊。”后知后覺的丁警官,頓時恍然大悟。

  大家相互看看彼此,頓時又是一陣哄笑。

  王警官也是傷腦筋道:“就算你們說的都對,可王小貝這樣子,估計以后在班上很難交到知心朋友了。”

  “太孤傲,太不懂人情世故了,現在小貝可是頻頻成了家長群里的熱聊對象,我現在都不敢在家長群里冒泡了。”

  “每次其他家長聊到小貝就艾特我,我也只能發個笑臉表情,都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這邊王警官繼續調侃著自己小貝在學校給自己帶來的煩惱,另一邊,顧晨放在桌上的電話突然響起。

  顧晨也從大家的談話中收回了注意,直接拿起手機。

  可來電卻是羊城的一個陌生號碼。

  顧晨感覺,十有八九應該是推銷某項金融業務的,但又怕自己猜錯,于是直接劃開接聽鍵。

  “喂你好。”

  “顧隊長,還認識我嗎?”

  電話中,傳來一名男子詭異的問候。

  顧晨眉頭一蹙,弱弱的問:“你是誰啊?找我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找顧隊長聊聊天嗎?”電話那頭的聲音,依舊帶著一種詭異的語調。

  顧晨有點懵,但卻能感覺到,對方似乎是自己認識的某人。

  于是顧晨又問:“我好像在羊城朋友不多,不知道您是哪位?”

  “那顧隊長在羊城的朋友有哪些,你還記得嗎?”那人陰陽怪氣的問。

  顧晨淡淡一笑,也是不由分說道:“你是陸斌?”

  “陸斌是誰?我不認識。”男子語氣冰冷,似乎帶著不屑。

  顧晨則是笑孜孜道:“別裝了陸斌,我一猜就是你,聲音可以裝,但也得看在誰面前裝。”

  “在普通人面前,或許你可以蒙混過關,但在我顧晨面前,對不起,你的演技還需要多加磨煉。”

  “靠,不愧是芙蓉分局最年輕的刑偵隊長,這就被你猜中了,真沒意思。”電話那頭的陸斌,也是見顧晨戳破自己的惡作劇,頓時感覺沒意思。

  顧晨咧嘴一笑:“你小子很久都沒聯系我了,我們從初中開始,可一直是很好的哥們,你那點小九九,我會不懂?”

  “行,你真行。”陸斌淡淡一笑,也是進入正題道:“好了,不開玩笑了,下星期六我結婚,婚禮在羊城舉辦,你能來嗎?”

  “結婚?”顧晨也是被驚了一下,說話動靜也有點大。

  周圍的同事,起先還在討論王警官女兒王小貝的事情。

  可下一秒,都被顧晨一句“結婚”所吸引,頓時目光齊刷刷的盯住顧晨。

  顧晨趕緊收回目光,放低語調道:“你真要結婚了?”

  “難道還是假的不成?這個真沒跟你開玩笑,我下周六結婚,日子訂好了,希望你能來參加。”

  “行啊,多年不見,一見面就是在婚禮現場,你小子,行。”顧晨也是佩服。

  自己這個老同學,隱秘工作倒是挺牛的。

  陸斌也是想了想,于是又道:“對了顧晨,你能開輛好車過來嗎?聽說你家車配置不錯,開過來給我當婚車唄。”

  “哈哈。”聽聞陸斌的說話語氣,顧晨當即秒懂:“合著邀請我去羊城,就是為了給你湊婚車?”

  “對啊,誰讓我們是發小,這次你開車過來,順便給我當伴郎,行嗎?”

  聽著陸斌哀求的語氣,顧晨也很難推脫,想著周五自己休假,但周六要上班。

  于是顧晨趕緊解釋道:“周六要上班,要不這樣吧,我待會跟同事換個班。”

  “哈哈,謝謝你顧晨。”得到顧晨的回復,陸斌也是滿心歡喜,直接又道:“那你可記得一定要來給我當伴郎啊,周五必須到羊城,我們聚聚。”

  “行吧,那你在羊城哪里?”顧晨說。

  “嘉禾望崗。”陸斌回道。

  “明白,那我們再聯系。”

  在與陸斌閑聊了幾句之后,二人雙雙掛斷電話。

  可就在此時,盧薇薇已經靠在一旁,忙問顧晨:“顧師弟,你要去參加婚禮?”

  “對呀,所以周六要跟人換班。”扭頭看向左右,顧晨提高語調道:“周六誰休息?”

  “我。”吉喆舉手道。

  “那能跟我換個班嗎?”顧晨問。

  “那當然可以了顧師兄。”吉喆爽快答應。

  顧晨默默點頭:“謝了。”

  “顧師兄不用這么客氣。”吉喆說話之間,已經走到顧晨面前,也是好奇不已道:“話說顧師兄是要給誰做伴郎?參加誰的婚禮?”

  “一個初中同學。”顧晨說。

  “初中同學,結婚在羊城?難道是在羊城定居了?”盧薇薇也很好奇。

  顧晨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畢竟很多年沒有見面,記憶中的樣子也變得模糊。”

  抬頭看著天花板,顧晨也是不由感慨:“我這個朋友吧,他能獨自坐車跨三四個省,能夠獨自凌晨走夜路回家。”

  “他能獨自買菜做飯,他還能獨自在夜里哭泣的時候不發出任何聲音,可沒人知道,他那年才10歲。”

  “怎么了?是家庭變故嗎?”王警官問。

  “算是吧。”顧晨默默點頭,也是與眾人解釋:“從小父母離異,家庭又遭遇各種變故。”

  “在他讀初中之前,家境在江南市算是富裕的,可后來家道中落,他跟了父親。”

  “之后父親又因車禍去世,他只能去羊城投奔母親,就這樣顛沛流離的生活著。”

  “但是因為母親改嫁之后,又有自己的家庭,雖然繼父勉強接納他住在一起,但關系似乎也并不是很好。”

  頓了頓,顧晨也是搖頭笑笑:“寄人籬下的感覺,可能很心酸吧,而且同母異父的弟弟,還經常欺負他,他應該算是家庭里地位最低的存在。”

  “但是好景不長,母親后來也因為癌癥去世,那時候他大學剛畢業,又面臨失戀的痛苦。”

  “同時失去親人和愛人,那時候我都不知道他能不能扛下來,也曾打電話想去安慰。”

  “但可惜的是,他并沒有接電話,再后來,他好像換了好嗎,隔斷了與所有人的聯系。”

  “直到今天我接到他的電話,卻告訴我他要結婚了,邀請我去當伴郎。”

  顧晨笑著搖搖腦袋:“這家伙可真行,總是給人各種意外和驚喜。”

  “所以顧師弟一定要去參加咯?”盧薇薇問。

  顧晨默默點頭:“必須去的。”

  “那行,我跟顧師兄換班吧,你去參加同學的婚禮,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們就行。”

  吉喆也是非常懂事,主動要跟顧晨換班。

  時間一眨眼就是一周。

  周五清晨。

  顧晨低頭看表,開著爸媽的越野車,準備出發去羊城。

  肖曉芳從家里出來,將一些土特產塞進后備箱,也是提醒著說道:“這些我們江南市的土特產,一定帶給陸斌那孩子,這可是他最愛吃的。”

  “是啊。”一旁的顧百川也走了過來,不由回憶著說:“以前陸斌經常來咱家蹭飯吃,每次吃到我們江南市這些土特產,就特別興奮。”

  “這么多年離開家鄉,在羊城那邊生活也很不容易,帶著這些土特產,也好讓陸斌這孩子感受一下家鄉的溫暖,記得一定要送到他手里。”

  “知道了。”顧晨下車檢查了一下,隨后將后備箱關閉,這才又道:“那我出發了。”

  “路上開車小心點。”肖曉芳叮囑道。

  “知道。”顧晨點頭,隨后啟動車輛,朝著羊城方向開了過去。

  開車趕到羊城時,已經是下午2點左右。

  顧晨正根據導航,來到羊城的嘉禾望崗附近。

  但此時陸斌的電話正好打了進來。

  顧晨開啟車載電話功能,直接接通道:“陸斌。”

  “老同學,你到哪了?”電話那頭的陸斌問。

  “嘉禾望崗。”顧晨說。

  “你是不是那輛車牌尾號為三個‘6’的江南牌照越野車?”陸斌又問。

  顧晨愣了一下,放慢車速,趕緊又問:“你看見我了?”

  “我在你右前方。”陸斌說。

  顧晨扭頭望去,一名拿著手機的年輕男子,此時正站在右前方揮手。

  顧晨頓時找了個路邊停車位靠了過去。

  陸斌也沒客氣,直接打開車門,坐上副駕駛,隨手遞給顧晨一支煙。

  “我不抽煙。”顧晨說。

  陸斌淡淡一笑,將煙叼進嘴里,給自己點上。

  隨后吞云吐霧,笑著看向顧晨:“老同學,你可一點都沒變,還是跟當初一個樣子,還是那樣陽光帥氣。”

  “你可變化挺大的,瘦了,也黑了,以后還是少抽點煙吧,對身體不好。”

  顧晨也是看著身邊多年未見的老同學,但卻沒有半點陌生。

  陸斌淡淡一笑:“看著路邊‘嘉禾望崗’的牌子,心中不免五味雜陳。”

  顧晨也注意到這點,隨著陸斌的目光看了過去,隨后問道:“怎么了?有什么問題嗎?”

  “你知道最近‘嘉禾望崗’在網絡上很火嗎?”陸斌扭頭看向顧晨。

  顧晨淡笑一聲,卻是搖搖腦袋:“不太清楚,這不就是羊城的一個地名嗎?難道還有什么很深的寓意嗎?”

  “沒錯。”吸上一口煙,陸斌淡淡一笑,也是跟顧晨解釋說:“所謂嘉禾望崗,其實是羊城地鐵2號線的終點站,往北是機場,往南是火車站,這就是一個進又進不去,又迫不得已出來的地方。”

  看著路邊一對相擁的情侶,久久的擁抱在一起,陸斌也是調侃這說道:

  “很多人在嘉禾望崗分別后,可能此生就再也見不到了。”

  “所以是前程似錦,也是后會無期。”

  “于是啊,嘉禾望崗也被網友戲稱為青春的分道揚鑣。”

  “原來還有這含義?”顧晨也是第一次聽說,感覺還有點道理。

  陸斌則是搓了搓臉,也是不由吐槽說:“羊城的嘉禾望崗,就是青春的分道揚鑣,而魔都的虹橋機場,就是愛情的無能為力。”

  “而鵬城的翻身,是成年的努力和奮斗,至于京城的安河橋北,那就是人生的詩和遠方。”

  搖了搖腦袋,陸斌一臉釋然道:“所謂的國內四大一線,寫盡的是從人生記事起,到人生終點站。”

  “就像這個嘉禾望崗,這個故事其實并不難講,突如其來的相遇,始料未及的歡喜,猝不及防的再見,再到后會無期的散場。”

  “原來的嘉禾望崗地鐵站附近有很多學校,好多的情侶在此分道揚鑣,所以這個地鐵站是他們和她們的一種回憶。”

  說話之間,那對相擁很久的情侶,最終還是提著各種的行李,在那兒分道揚鑣。

  似乎也寓意了陸斌的說辭。

  顧晨默默點頭:“我好像懂了。”

  “知道為什么那么多人,寧愿月光族也要在大城市,早上天不亮,晚上天黑下班去擠地鐵,一身的疲憊也要待下去嗎?”陸斌又問。

  “為什么?”顧晨說。

  “是為了安心。”陸斌吸上一口煙,也是用沙啞的嗓音回復道:“因為寧愿在外面走也不愿意在家待,說家里適合養老,外面的東西多,其實有錢…我寧愿在家,沒錢寧愿在外面跑,就是這么個道理。”

  上下打量著身邊的顧晨,陸斌忽然有些羨慕。

  畢竟不和睦的家庭,失敗的教育,假惺惺的友情,不上進的成績,剛剛好都被他給碰到了。

  而此時的陸斌竟不自覺的發現,自己的眼眸也濕潤了起來。

  顧晨發現了這些,有些納悶道:“你今天是怎么了?明明你明天就結婚。”

  “對呀,看到剛才那對情侶,我仿佛看見了當初的自己。”

  陸斌指著剛才那對情侶分開的位置,也是不由分說道:“那里,幾年前,是我跟前女友分開的地方。”

  “和很多人一樣,我們最終還是在嘉禾望崗分開,她去了國外,我留在國內。”

  “如今的妻子,是公司高管的女兒,娶她,是為了改變命運,但其實…”

  “其實你并不愛她?”顧晨似乎也猜出了一二。

  “算是吧。”陸斌沒有反駁,也是苦笑一聲:“你說我是不是個混蛋?”

  “這次,我站在霧里,連我自己都看不清。”

  顧晨淡淡一笑,也是安慰著說道:“就像失望和委屈這種東西,其實沒必要解釋的,越解釋越亂。”

  “對。”陸斌同意顧晨的說辭,也是不由分說道:

  “我會在那腥臭腐朽的日子里熠熠生輝,也會在那顛倒流離的日子里堅持不懈,亦會在那深不見底的塵埃里,光芒萬丈。”

  “總之,我陸斌,一定會出人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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