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男經理不見棺材不掉淚,顧晨索性跟他談笑風生,敲著胸前的執法記錄儀道:“簡單點說,這就是執法記錄用的。”
“一方面保護好自己,記錄調查過程中的真實情況,避免嫌疑人偷奸耍滑,訛上自己。”
“另一方面,可以捕捉案件現場的許多細小線索,我們用目光掃過之后,可能會有遺漏的地方,但是這時候,執法記錄儀的效果就出來了。”
“那…那又怎樣?”男經理擦了擦額頭的汗珠,也是嘴硬著說。
顧晨知道,別看這家伙現在嘴硬,待會有他哭的時候。
于是又道:“執法記錄儀,它可以將我們所有遺漏的線索補充完整,我們忘記的東西,它可以記錄。”
“就如當時的現場,我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郝佳佳的尸體上,從而忽視了你的動作。”
“可好巧不巧,我當時的方向是正對著你,雖然我低頭看著地上的郝佳佳尸體,但胸前的執法記錄儀,卻是直接對準了你。”
見男經理頓時有些慌張,顧晨又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當時和這位女前臺,一起被嚇得向后一退。”
“雖然這是人之常情,但你們的一個小動作,還是引起了我的注意。”
“什…什什么小動作?”男經理頓時有點慌,說話開始變得越來越結巴。
顧晨淡笑著說:“你們受到驚嚇的走位不對。”
“走位?”聞言顧晨說辭,男經理頓時一臉懵逼,反問道:“我…我走位怎么了?”
顧晨指著地上一片空地,道:“這是隔壁房間,當是郝佳佳倒在地上的位置。”
隨后,顧晨來到門口處,也是提醒著說道:“我現在扮演的角色是你,而我同事盧師姐扮演那位女前臺。”
見顧晨身邊需要個角色扮演,盧薇薇立馬走上前,來到顧晨的身邊。
顧晨一把牽住盧薇薇的左手,一直向前走:“注意,我們當時是最先進入房間的,我們的位置在這邊。”
大家聞言,齊齊扭頭看向顧晨指向的方位,是背對方面,直面窗戶。
這是進入房間之后的基本走位。
男經理看看左右,也是不明覺厲:“所…所以呢?”
“所以呢?你說呢?”顧晨見男經理還在抵賴,直接淡笑著說:“你們看著我。”
隨后拉住盧薇薇,直接就奔著窗口去了。
當看見身邊倒在地上的郝佳佳尸體后,顧晨故意將當時男經理的反應動作做的惟妙惟肖,猛的向后一退,占據道窗口有利位置。
而此時,顧晨又將盧薇薇安排到自己左前方,并隨口介紹著說:“當時你的反應就是如此,你跟這位女前臺,兩人不是站在門口被嚇壞,而是繞過了尸體,直接來到更里邊的窗口附近。”
“試想一下,你們兩個當時已經嚇壞了,可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你們不退到門口,反而退到更里面的窗口,這叫害怕嗎?這在我看來,你們更像是直接奔著窗口去的。”
“不…不是,不是這樣的,我們當時的確是害怕,沒注意這么多。”男子聽聞顧晨如此一說,整個人也慌了。
顧晨才不管這些,又道:“可后來是怎么回事?你把女同事推到面前。”
為了配合情景還原,顧晨將盧薇薇推到當時女前臺的位置,又道:“你利用同事的掩護,自己則躲在身后。”
“因為你要趁亂完成最后一個步驟,只有這個步驟完成之后,你的計劃才算成功,才能將這個陷阱留給我們警方。”
“你處心積慮,將郝佳佳殺害,又將王文志打暈,無非就是想讓我們拘捕王文志,讓我們認為,這一切都是他王文志干的。”
“所以,你們兩個必須要搶在我們警方發現問題之前,一鼓作氣,將步驟完成,那就是將那窗戶從內部上鎖,以混淆線索,假裝這間房是個密室。”
見男經理已經慌了,顧晨放低了語調,淡笑著說:“所以,如果這是密室,那么兇手是王文志就石錘了,所以你要關上窗戶,你要合上那把鎖。”
“不得不說,你的確很聰明,也很有創造性思維,你也的確懂得我們辦案的先后順序,因此你才有機會做到這一點,我很佩服你,但…”
低頭看了眼自己胸前的執法記錄儀,顧晨扣了兩下,笑著說道:“但我的執法記錄儀有它的原則,你的那些小動作,都被鏡頭捕捉進去。”
“什…什么?”聞言顧晨說辭,男經理頓時慌張道:“你說…你的執法記錄儀…”
“沒錯。”顧晨默默點頭,又道:“我的眼角余光,當時的確看到你有向后鎖窗的動作,但當時的注意力沒有在這里,不過我胸前的執法記錄儀里有記錄,不信我們可以放出來看看。”
見顧晨依舊把話說的這么明白,男經理此時雙腿一軟,竟然直接癱坐在地上:
“沒想到,沒想到我竟然這樣被發現的?明明這一切都已經很完美了,我竟然唯獨沒有把你們警察身上的執法記錄儀考慮進去,是我草率了。”
“何大哥。”女前臺聞言,整個人不由一怔,想讓他住嘴。
可男經理卻搖搖腦袋:“不用了小梅,是我草率了,這事跟你沒關系。”
抬頭看了眼顧晨,男經理又道:“警察同志,我承認,這一切都是我干的,跟小梅無關,她只是幫我開了間房,僅此而已。”
“但她同時也知道你在干什么,但她不僅沒有制止,還跟你同流合污。”顧晨知道男經理腦子在想些什么,直接反駁了回去。
男經理此時欲哭無淚,搖了搖腦袋:“是我的錯,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你小梅,你本來不應該被牽扯進去的。”
“可現在說什么都晚了。”見兇手已經找到,丁亮直接掏出手銬,將癱坐在地上的男經理扶起,隨后玫瑰金手銬伺候。
叫小梅的女前臺同樣沒有幸免,作為兇殺同伙的她,被盧薇薇直接戴上了手銬。
帶著兩人返回芙蓉分局,顧晨讓丁亮跟黃尊龍,暫時將二人分別關押在一號和二號審訊室里。
自己則來到三組辦公室,簡單的喝上幾口水。
一直忙忙碌碌到現在,顧晨一天滴水未進。
現在兇手和幫兇已經找到,顧晨總算能松上一口氣。
劉家駒此時也是激動不已,圍在顧晨身邊道:“顧晨,沒想到這種小細節,竟然是案件偵破的關鍵?”
“對呀。”見劉家駒心情不錯,顧晨則淡笑著說:“所以說,警隊這些規定還是挺靠譜的,關鍵時刻,可以讓你反敗為勝。”
“如果按照之前的偵查來看,我們沒有拍攝到男經理偷偷鎖窗的動作,那就根本無法將他繩之以法,僅憑可疑是沒用的。”
“對。”盧薇薇喝上一口水,順便再吃了幾片蝦仁味的薯片后,這才說道:“多虧了顧師弟的執法記錄儀,要我說,這個男經理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因為設計一場密室殺人案,我們警方就能草率的認為,兇手就是倒在地上的王文志。”
“依我看,這個男經理太過天真了,也不打聽打聽,我顧師弟是誰?”
“哈哈。”劉家駒很開心,也是豎起大拇指道:“你們說的沒錯,顧晨的確很優秀,所以這個刑偵隊隊長,我服。”
面對劉家駒的彩虹屁,顧晨在喝完一杯水后,這才打住道:“現在什么都別說了,雖然酒店賓館密室殺人案已經有了眉目,也知道兇手和幫兇是誰。”
“但我們現在還面臨另外一個問題,那就是,這個男經理,為什么要殺掉郝佳佳?又為什么要嫁禍給王文志?他們是跟郝佳佳有仇?還是跟王文志有仇?”
“這些問題不搞清楚,也算不上勝利,尤其何明俊的失蹤死亡還是個迷,必須先從這個酒店賓館密室殺人案為基礎,一點一點找出問題的關鍵。”
“同意,我太同意了。”盧薇薇也是這意思。
劉家駒聳聳肩:“好吧,顧晨,你做的很對,那現在我們…”
“先審審這個女前臺吧,既然她是幫兇,從側面了解一下兇手的殺人動機,或許有利于對接下來兇手的審訊。”
顧晨知道劉家駒意思,直接說道。
雖然兩人待在一起的時間不長,但經過這些工作后,兩人似乎也產生了工作默契。
劉家駒雙手抱胸,默默點頭,并豎起大拇指道:“一切聽你顧晨的。”
根據大家的工作部署,顧晨派吳小峰去醫院值守受傷的王文志,將王警官和陳美慧替換下來。
而二號審訊室內,坐立不安的女前臺,此時雙手戴銬,整個人也是焦躁不安,不時看著審訊室內的各種裝飾。
直到她看見包括顧晨,盧薇薇,王警官,劉家駒跟陳慧美在位的五人先后走了進來,這才努力平復下心情,讓自己保持足夠的淡定。
盧薇薇將攝影機打開,坐回到自己的座位,示意顧晨可以開始。
顧晨默默點頭,打開筆錄本,抬頭看著面前的女前臺問:“姓名,身份證號碼。”
“我…我叫張梅,身…身份證號碼是…”
面對顧晨的提問,張梅不敢不答。
她從來沒有這么緊張過,也是第一次來到警局審訊室。
面對審訊室內各種標語,以及面前的五位警察,張梅整個人心里緊張的不行。
即使她想保持冷靜,可腿腳就是不停使喚。
顧晨將張梅的基本信息記錄在案后,問她:“你跟這個男經理是什么關系?”
“同…同事。”張梅說。
顧晨搖了搖腦袋:“恐怕不僅是同事這么簡單對吧?”
張梅微微抬頭,瞥了眼顧晨后,又立馬低頭,聲音微小著道:“我…我喜歡他。”
“那就是情侶關系咯?”顧晨右手轉筆,準備將這條記錄進去。
可就在此時,張梅卻又制止道:“先…先等一下。”
“怎么了?”顧晨筆尖還沒落下,抬頭問她。
張梅搖頭:“我們不是情侶,只是我單純喜歡他,這跟他沒關系,我跟他就是同事關系,只不過比同事關系更好一些罷了。”
“你在撒謊。”劉家駒聞言,直接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反駁了回去:“一個關系要好的同事,就值得你去做他殺人的幫兇?這絕不可能,所以你在撒謊。”
“我…我原以為他做任何事情。”見劉家駒如此一說,張梅的情緒頓時有些激動。
盧薇薇搖了搖腦袋:“哪有你這么傻的女人?你了解他的為人嗎?就為他做任何事情,難道他讓你吃.屎,你也吃嗎?”
雖然話有些粗俗,但盧薇薇所表達的意思也非常明確,張梅這就是在盲目的稱為一名殺人犯幫兇。
自己被無緣無故牽扯進來,到頭來還在為兇手說話,這就是張梅的可悲之處。
然而張梅卻是狠狠點頭,義無反顧的道:“我當然了解何大哥的為人,他這個人挺好,對我也好,對同事都好,他是個好人。”
“胡說,好人會成為一名殺人犯?”王警官聞言,也是沒好氣道。
感覺從這張梅口中說出的話,怎么都感覺是胡鬧。
邏輯完全站不住叫。
如果一個殺人犯能夠被稱之為好人,那受害者呢?又該叫什么?
因此只是剛一開始,張梅的回答,就已經各種雷人。
張梅知道警方笑自己傻,但還是堅持原則道:“反正我知道何大哥為人很好,為兄弟朋友,他可以兩肋插刀。”
“而那個王文志,還有郝佳佳,他們都該死,他們活在這個世上,就是浪費糧食的人渣…”
見張梅有些情緒激動,眾人面面相覷,也是一臉疑惑。
畢竟,幫助一名殺人犯,美化他的人品,本身就很有問題。
在顧晨看來,張梅是當局者迷,似乎被愛情沖昏了頭腦,以至于不顧一切的想要付出。
當然這種付出是盲目的,是在犯罪,但最起碼現在的張梅,根本就沒有意識到這點。
就在男經理已經承認殺人的事實,而張梅卻還在替他開罪,可見張梅傻得可以。
顧晨搖了搖腦袋,也是提醒著說:“不管郝佳佳跟王文志再如何人渣,自有法律來制裁他們,可你們算什么?劊子手嗎?是能讓你們泄私欲的嗎?”
見張梅低頭不語,顧晨則繼續說道:“就算你們想報復他們,那也應該要找到證據之后,再拿起法律武器來制裁他們,你們也完全可以交給我們警察來處理。”
“可你們卻選擇了一條更加極端的方式,你們這樣的思想很危險你們知道嗎?凡事就不能先動動腦子嗎?這很難嗎?就一定要用極端的方式來解決問題嗎?”
顧晨一頓劈頭蓋臉的教育,頓時讓張梅抬不起頭。
此刻她才被顧晨罵醒…
顧晨說的很對,從一開始,自己也是反對的,可男經理堅持,并且說服了自己。
也正是因為男經理的洗腦方式,讓自己深信,郝佳佳跟王文志該死,絕不能便宜他們。
可如果自己作為幫兇,讓經理殺掉二人,豈不是跟他們一樣成為了惡人?
顧晨這一頓罵來的太及時了。
張梅仿佛從睡夢中驚醒,頓時雙手捂臉,也是痛哭流涕。
眼看張梅哭泣的厲害,顧晨索性掏出紙巾,主動走上前,送到張梅的手里:“擦擦眼淚吧。”
“謝謝。”張梅吸了吸鼻子,抽泣的看向顧晨。
此刻,自己早已哭花了妝,兩條黑線從眼角兩側流下,讓自己看上去像個會吃小孩的老巫婆。
但張梅已經顧不得太多了,直接反映著道:“其實何大哥為人一向很好,可是后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性格開始變得暴躁。”
“以前每次跟他出門吃飯,他都是溫文爾雅,可后來卻變得臟話連篇,甚至一言不合,就要對著隔壁桌顧客一頓唾罵,弄得自己像個惡人。”
抬頭看著面前五人,張梅又道:“我知道,他心里肯定有心結,只是一直藏著掖著。”
“可時間久了,這些東西憋久了,就容易出問題,他何大哥問題就出在這,他已經完全無法控制住自己的心魔,我只是想幫他。”
“所以他向你提要求了?”顧晨問。
張梅默默點頭:“沒錯,之前他似乎并不喜歡我,但是后來我幫助他解開心結,聆聽他內心的痛苦,似乎他開始變了,變得愿意跟我分享他的苦衷。”
“所以…所以我當時也是抱著幫助他得出發點,同意幫他保守秘密,并私自利用其他人的身份證信息,在系統內開了那間房。”
“可是后來,我根本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發生到這種情況,這跟何大哥剛開始跟我說的計劃,完全就不一樣,我也是蒙在鼓里,被他給騙了。
“被他給騙了?”
聞言張梅的說辭,大家頓時面面相覷,有點沒搞明白。
合著鬧了這么久,張梅都不清楚自己在這次兇案中扮演何種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