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香素食館內,大家聽聞中年男子的講述,也大概對素菜館老板的經營形式有所了解。
可以說,兩位老太太本意并不壞,用自家店面開一家慈善餐館,給眾多農民工兄弟提供量大管飽的菜肴,這本身出發點很好。
也難怪這么多義工會輪流來這值班幫忙,首先大家都是抱著做慈善的態度在工作。
所以秋香素菜館,僅僅憑著簡陋的裝修,卻能贏得眾多顧客的追捧。
這里不僅有剛下班的農民工兄弟,還有出租車司機,快遞小哥,商場營業員。
不僅如此,在餐館收銀臺,還有一個碩大的捐款箱。
通過透明玻璃可以看到,所有零錢加在一起顯然也有一兩千。
“看上去很好吃的樣子。”盧薇薇砸吧嘴,指著打菜窗口道:“這些蔬菜看上去都挺新鮮的,要不我去打菜?6塊錢管飽真的很劃算。”
“那我跟盧師姐一起去吧。”袁莎莎也毛遂自薦。
顧晨微微點頭:“那行,我跟王師兄找個位置先坐下,就在那里吧。”
顧晨指著一處窗邊角落。
“好呀,小袁,我們走。”盧薇薇點頭答應,隨后牽著袁莎莎徑直走向打菜窗口。
沒多久,四份素菜套餐便端上了餐桌。
“顧師弟,你看這些菜,還真是品類豐富呢,我原本以為6塊錢吃不到太多好菜,看來是我想錯了,她們這真是在做慈善啊。”
聽著盧薇薇介紹,顧晨用筷子將餐盤上的菜肴品類撥開,這才發現,家常蔬菜應有盡有。
盧薇薇一次性打了七八種蔬菜。
顧晨頓時一呆:“這么個吃法,這老板不會破產吧?”
“應該不會吧,人家也是做慈善,大不了待會去功德箱捐點錢,彌補一下餐費就是了。”盧薇薇的想法還是很單純。
袁莎莎也跟腔道:“對呀,反正我們不占人便宜,大不了捐點錢。”
見幾人吃飯都這么多規矩,王警官不由吐槽道:“人家做慈善,這沒錯,可有時候她們這慈善就有點做過了,就那放生來說,這是慈善嗎?這可是災難。”
“老王。”盧薇薇瞥他一眼,趕緊提醒道:“說好的,先吃完飯再談這個。”
“對。”袁莎莎也跟腔。
王警官冷哼兩聲,沒說話,直接用筷子撥弄著素材。
可當自己第一口下去,王警官頓時眼睛一亮:“嗯,這特么是素菜?真尼瑪好吃,6塊錢簡直太值了,待會我還要去續菜續飯。”
看著王警官砸吧嘴,狼吞虎咽的樣子,盧薇薇一臉嫌棄道:“這沒文化可真可怕,好吃的菜肴都說不出幾句贊美的話語來,開口就是粗話。”
袁莎莎沒說什么,只是在一旁捂嘴偷笑。
感覺王警官吃飯的樣子太有趣了。
隨后袁莎莎又將目光落在顧晨的身上。
然而跟王警官狼吞虎咽不同的是,顧晨吃飯筆直坐立,雖然也吃的很快,可人家顧晨一口是一口,從來沒有砸吧嘴,吃起飯來的樣子十分文靜。
袁莎莎甚至懷疑,王警官可能是上天派來襯托顧晨的。
當大家飯菜才吃一半時,王警官已經端著空餐盤續菜去了。
回來之后又是狼吞虎咽,不由瞥了瞥周圍三人,含著滿嘴飯菜問:“你們不餓嗎?可以續菜續飯的,吃飽為止啊,6塊錢可不得吃回12塊錢的本嗎?”
見王警官吃相難看,盧薇薇也是沒好氣道:“我說老王,可以續菜不代表我們就一定要續菜,這一份就夠吃的,平時也沒見你這么能吃啊。”
“哈哈,說的也是哈,可能是飯菜太好吃的緣故吧。”王警官見周圍人群續菜續飯的很少,一時間也有些尷尬。
顧晨則是圓場道:“也是哈,她家的飯菜確實好吃。”
王警官拍拍顧晨,隨后對著盧薇薇撇撇下巴:“怎么樣?人家顧晨都說好吃,好吃還不能多吃點啊?我不剩飯就不罰款,一切都在規則范圍內。”
“嘚瑟。”盧薇薇翻了記白眼,繼續埋頭吃飯。
此時此刻,一名穿著僧服的和尚,在門口左右觀望了一番后,這才走進了店里。
一名店員發現后,趕緊上前行佛理:“星云大師啊,您還沒吃晚飯嗎?”
“還沒有。”叫星云大師的和尚,不由撇嘴一笑。
“那趕緊的,找個空位先坐下,飯菜我給你上。”店員似乎對叫星云大師的和尚有點熟悉。
然而左右觀察一番后才發現,此刻正是用餐高峰期,店里的餐桌早已人脈為患。
可當店員目光投向顧晨方向時,卻發現顧晨身邊的座位還有一處空余位置。
于是趕緊招呼星云和尚往角落走:“星云大師,您坐這,跟這些人擠擠,現在沒有多余的空位,是在抱歉哈。”
“沒關系。”星云和尚說罷,便從口袋中掏出一張10元的褶皺紙幣。
店員一瞧,頓時眉頭一蹙:“星云大師,您這是幾個意思啊?您來這吃飯,那是我們秋香素菜館的榮幸,怎么能收你的錢呢?要是被老板知道,指不定又要說我掉錢眼里去了呢。”
“呵呵。”星云和尚搖了搖頭,道:“凡是都得有規矩,所謂無規矩不成方圓,作為佛家弟子,更要謹記。”
他瞥了眼收銀臺上的功德箱,頓時笑笑說道:“6元是餐費,4元是捐款,總共10元。”
說道這里,星云和尚雙手將一張10元紙幣奉出。
女店員耐不住星云和尚堅持,于是點頭道:“那好吧,您先坐著,我去給你打飯菜,順便去通知老板,她們還在市場采購呢。”
“好,那就有勞施主了。”星云和尚跟女店員行上一禮后,這才轉身前往角落。
可當看清角落處坐的是四名穿著制服的警察時,星云和尚不由一愣,不過很快便平復下心情,對著大家微微點頭,隨后坐在顧晨身邊。
4人大眼瞪小眼。
忽然來了一個陌生和尚,這讓氣氛顯得有些拘謹。
盧薇薇第一時間看了看星云和尚的光頭,然后是長袍,以及布鞋,這才開口問道:“這位大師聽口音不是江南市本地人吧?”
星云和尚默默點頭:“沒錯,我老家在北方,是被調到江南市寺廟來工作的。”
“和尚還能調動工作?”袁莎莎不太懂這些,也是弱弱的問。
星云和尚微微一笑,淡然說道:“這很正常,寺廟的主持方丈也經常會調動。”
“那你們工資高不高?”盧薇薇一時很好奇。
王警官瞥她一眼,也是趕緊提醒道:“人家工資相當于公務員水平,還得跟香火掛鉤,你說高不高?”
“呵呵,善哉善哉,出家人不談金錢多少,夠用就行。”星云和尚說話溫柔,看上去慈眉善目。
此時此刻,剛才那位店員,很快將一份素材套餐端到星云和尚面前,這次恭敬道:“星云大師,您要的飯菜我都給您打好了,您慢用。”
“謝謝施主。”
星云和尚行上一禮后,便開始文靜的用餐。
顧晨和大家吃完飯菜后,也并沒有馬上離開,主要是聽到店員說,老板出門采購還沒回來,于是便想著再等等。
可這一等就是十幾分鐘過去了…
星云和尚吃完最后一口飯后,將掉在桌上的米粒撿起,隨后塞入嘴中,這才心平氣和的舒上一口氣,坐在顧晨身邊安靜的坐禪。
盧薇薇一時很好奇,心說我們等老板過來,是要追究她倆亂放蛇類的責任,可這和尚吃飽喝足坐在這里干什么?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時門口才聽見一陣電機聲。
顧晨順著窗戶向外望去,視頻畫面中的那兩名老太太,正好從老年車里出來。
隨后兩人在店員的幫助下,從老年車后排座椅上,提出一只大麻袋。
盧薇薇趕緊碰了碰顧晨肩膀,下意識的用目光提示:“顧師弟,麻袋。”
“看見了。”顧晨輕聲回道。
此時此刻,坐禪的星云和尚似乎也被動靜打擾。
他微微睜開雙眼,看著倆老太太忙碌的身影。
顧晨也沒多想,直接一揮手,大家心領神會的端起餐盤,直接走到了回收處。
在店員的檢查下,所有餐盤順利回收。
可此時,顧晨直接朝著收銀臺的一名短發老太太走去,主動與她打起招呼:
“您好,我是芙蓉分局刑偵三組的顧晨,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跟您了解一下。”
老太太愣了愣神,有點迷茫:“什么事?”
顧晨看看左右,怕影響店里生意,便提議道:“找個安靜的地方再說吧,還有您的這位朋友。”
顧晨指著另一位老太。
短發老太太雖然不明覺厲,但還是勉強答應:“那好吧,我們去后邊聊。”
她看了眼自己的搭檔,叫到:“秋香。”
“什么事?”那名長相有些抽象的老太太問。
“過來就是了。”短發老太招招手,隨后領著顧晨團隊往后邊走去。
大家穿過一條小通道,來到的餐廳的后門。
開門之后,便是店面的后院。
短發老太太見燈光打開后,看著姐妹秋香已經過來,她這才問顧晨:“警察同志,有什么事你就說吧。”
“好。”顧晨默默點頭,將執法記錄儀打開,這才掏出筆錄本問:“今天早上6點多鐘,在東山鎮中心公園河邊放生蛇類的是你們吧?”
“放生蛇類?”短發老太頓時一呆,卻是趕緊點頭承認道:“沒錯呀,是我跟我姐妹一起放生的,怎么了?”
“怎么了?”見兩人還是一副無辜臉,王警官也是氣笑道:“你們也不看看是什么東西,就隨便往這河邊一倒?”
“我告訴你們,就因為今天你們在東山鎮中心公園放生了大量的蛇類,現在很多游客都被蛇咬傷,你們知道這事情有多嚴重嗎?”
“這…這怎么還咬傷人了?”叫秋香的老太頓時一呆,卻是堅持己見道:“可是我們放生是做善事啊?如果我們不救這些蛇,這些蛇很有可能會被賣到大飯店。”
顧晨抬頭問她:“你們這些蛇是哪來的?”
“菜市場買的。”另一名短發大媽道:“我們在菜市場采購的時候,發現有一車小蛇正在出售,就過去問了問。”
“才知道,最近有人要將這些小蛇收購到大飯店,做成特色菜肴。”
“這我一聽哪成啊?這些小蛇多可憐,做成菜肴太殘忍了,所以我就跟姐妹一商量,我們全買了。”
“所以…這些放生的蛇,都是你們在菜市場買的?”顧晨問。
叫秋香的老太點點頭:“可不是嘛,而且這個蛇販子還坐地起價,花了我們不少冤枉錢呢。”
盧薇薇剛想說活該,不坑你坑誰?
可回頭想想自己的身份,于是又強忍了下來,淡然問她:“所以,你們為什么要選擇在東山鎮中心公園放生?”
短發老太瞥了眼盧薇薇,見盧薇薇如此年輕,也便提醒道:“可能這位小姑娘還不太懂放生,放生對時間地點都是有講究的。”
“就比如很多放生的人,都會趕在初一、十五、佛菩薩圣誕等日子集體放生。”
“記不清楚沒關系,我們自己有一份《全年最佳放生時間表》,還有就是放生地點的選擇,我們一直覺得,東山鎮中心公園那條河,可就是一條放生河,不在那里放生在哪放生啊?”
見老太太說話還有理了,盧薇薇也是沒好氣道:“可是你們又沒有想過?你們這樣做,讓放生的蛇咬傷人,這可是危害公共安全。”
“沒那么嚴重吧小姑娘,不就是放生幾條蛇嗎?再說了,你不去惹它,它會咬你嗎?蛇都是怕人的好嗎?再說了,我們放生的都是一些小蛇。”
短發老太太似乎強詞奪理,這可把盧薇薇氣得不輕,剛想再和老太太理論,結果被顧晨攔下。
顧晨直接問道:“我來問你們,你們放生的這些蛇類中,有沒有毒蛇?”
“毒蛇?這倒沒有,我們怎么可能放毒蛇呢?就是一些小青蛇,小花蛇之類的,無毒的。”短發老太太說。
顧晨又道:“可是你們這樣隨意亂放,你們有沒有想過,這些蛇類到底是家養的還是野生的?如果是家養的,不適應野外環境,放出去豈不是讓這些蛇類死在野外?”
“還有,即便是野生蛇類,可是生存環境不同,一時間適應不了,也是會造成蛇類死亡。”
“呃。”被顧晨這么一說,兩位老太太忽然啞口無言。
片刻之后,叫秋香的老太這才說道:“沒這么嚴重吧?蛇的生存能力還是挺強的。”
“有沒有這個你說了不算。”顧晨直接調整了一下執法記錄儀,又道:“放生本是一種善舉,但現在很多放生行為卻起了變化。”
“你們要知道,保護瀕危的生命,讓其回歸自然,本身沒錯,本是一種善舉。”
“但近年來,尤其像你們這種放生行動,卻越來越形式化,不按照科學來放生。”
見兩名老太太低著腦袋,顧晨繼續教育道:“放生本義是在看到生命要被屠殺,勸解無效的情況下,出錢贖買并將其放歸自然的解救舉動。”
“這樣不只護生,也對那里的生態環境有好處,這種行為是值得肯定的。”
“可是你們今天這種行為,就沒有充分考慮到當地的實際情況,即便要放生,也不能選擇在人員流通密集的公園里放生啊?”
“這蛇一旦到了新環境,根本適應不了,這里并不是它們當初生存的地方。”
“為了尋找棲息地,它們也只能到處亂串,為了生存,它們會到處尋找食物。”
“這樣一來,這些蛇類的活動范圍就會在周圍無限擴大。”
“或許哪一天,你睡覺睡的好好的,忽然一條蛇爬到你床上,請問你是什么感受?”
“這…”
被顧晨一頓教訓,兩名老太太頓時一呆,忽然感覺顧晨說的很有道理。
兩人的確出發點是好的,可就是沒考慮到實際情況。
于是短發老太太問道:“可是,我們救下這些蛇,也得放生啊。”
“那就選擇深山老林,或者人員稀少的地方放生,你們這樣隨便一放,不僅讓這些蛇類到處亂竄,還亂咬人,僅僅是今天一天時間,東山鎮就有多少無辜群眾被咬傷?”
“我就像問問你們,這是在行善還是在行惡?這與你們放生的初衷是一致嗎?”
“我…我們也不知道會是這樣啊。”
也是知道兩人放生蛇類,因此闖下大禍,兩名老太太頓時懵了,感覺自己不可原諒。
可就在此時,從后門傳來一名男子的念念碎,一個黑影越走越近。
“兩位老施主放生,作為一種善舉,這種活動在我國古已有之。”
顧晨扭頭一瞧,才發現站在門口處的,正是那名先前坐在自己身邊的星云和尚。
只見他面帶微笑的緩緩走來,嘴里說教著道:“我們所倡導的眾生平等,戒殺護生等思想,省得大家的支持,所以放生活動才能盛行起來。”
“所謂若佛子,以慈心故,行放生業,也就是這個道理。”
“星…星云大師?”見星云和尚過來幫自己解圍,兩位老太太這才長舒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