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仰天湖
芙蓉分局，一號審訊室。
聽著何興平講述自己搖身一變，成為陌生學生家長的情況，顧晨起先還不以為然。
畢竟250塊當一會家長，這家長當得還挺劃算的。
可一晚上盡聽老師各種嗶嗶，那可忍不了，合著250塊也沒想象中賺得那樣輕松。
可后來出現給何興平點煙的高瘦男子，倒是引起了顧晨的興趣。
“那人是怎么知道你在冒充學生家長的情況？”顧晨問。
何興平也是一臉尷尬道：“起先不知道，我還以為是碰上學生的真家長了，可畢竟拿了人家250塊，戲要繼續演，所以我就矢口否認。”
“那人既然知道你收了學生250塊，應該是知道你在冒充，否認也沒用。”一旁的趙國志提醒著說。
“對對對。”何興平也是狠狠點頭，繼續說道：“我就是想試試看，想知道對方什么來路。”
“所以當時我笑話胡說八道，可結果那人卻跟我說，那天晚上我跟學生在學校護欄邊的對話，他都有聽見，讓我不用再裝了。”
“那會不會是學校巡校的老師？”王警官提出自己的看法。
何興平搖頭：“起先我也是這么想的，感覺這人吧，莫非就是學校執勤的老師？然后在夜里巡校的時候，正好撞見我在跟學生‘交易’當家長的事情。”
“可想想也不對啊，既然他是老師的話，可為什么當時不揭穿？反倒讓我在這班里替那倒霉孩子挨訓一個鐘頭？”
“可后來他跟我說，讓我別瞎猜，看我跑送餐挺辛苦的，問我想不想賺大錢。”
顧晨聽到這里，右手轉筆動作突然停止，抬頭盯著何興平道：“所以這個人就是你采用嗅探技術的上家？”
“不是。”何興平搖頭。
“不是？”顧晨挑挑眉，將手中寫字筆丟在桌上，雙手抱胸靠在座椅上：“不是你跟我說這么多廢話干什么？我要的是準確信息，并不是聽你在這講故事。”
“顧警官，你誤會我了。”何興平見顧晨有些生氣，趕緊解釋道：
“這個人雖然不是我采用嗅探技術的上家，但是他是我們之間的掮客，我就是通過他才了解的嗅探技術，才聯系到那些上家的。”
顧晨看了眼身邊的趙國志，趙國志嘴角露出一抹微微上揚的弧度，也是不由笑孜孜道：“這么說來，這個人也是跟他們一伙的？”
“可以這么說吧。”何興平坦誠交代，繼續說道：“平時我有不清楚的情況可以找他，包括一些設備方面的購買，那人都可以全程支持。”
“可至于我想見上家，他卻不肯同意，可以說，除了見上家，其他我所需要的一切，都是通過他獲得。”
“他告訴我，這行有這行的規矩，他只負責給我提供裝備，他不參與犯罪。”
頓了頓，何興平又道：“他這個人給我的感覺非常小心謹慎，他不參與我跟上線之間的各種線上聯系。”
“胡說。”顧晨直接打斷了何興平說辭，不由分說道：“他不參與你跟上線之間的交易，怎么賺錢？難道他義務給你們跑腿嗎？”
“對呀。”聽聞顧晨的說辭，一旁的盧薇薇也跟腔道：“我就不信有這種人，甘愿給兩個犯罪分子兩頭跑，而他只負責送送設備。”
“我甚至懷疑，那個掮客就是你的上家。”
“我也同意盧師姐的意見。”顧晨微微點頭，也是坐直身體道：“這人可能是一人分攤兩種角色，跟你溝通用掮客的身份，線上用你上家的身份，好讓你把這兩人之間的關系分攤開來。”
“我…我也不是很清楚。”何興平低頭沉思片刻后，又道：“不過，我已經有段時間沒有聯系他了。”
“如果你們要找到我的上家，就必須要先找到他。”
顧晨與大家面面相覷，這才又問：“所以那人先找在哪？”
感覺何興平也并非跟上家沒有任何聯系，最起碼現在所提到的這個掮客就是最好的突破。
如果說何興平一直跟上家是單線聯系，掮客對此不管不問，但至少說明掮客跟這些使用嗅探技術的犯罪團伙，本身就是一條賊船上的人物。
“你們可以去仰天湖附近找找，我記得有一次，他可能是喝醉了酒，曾經說漏嘴過。”
“不過他馬上又改口糾正，我當時也就假裝沒在意，但實際上我清楚，他可能是住在仰天湖一帶，具體在哪我不清楚。”
看了眼顧晨，何興平又道：“但是我個人感覺，如果那掮客跟搞嗅探設備的人是一伙的，那他們肯定是在仰天湖一帶制造改裝這些設備，畢竟他們就是靠這個吃飯的。”
將何興平的口述記錄在案后，顧晨這才看了眼身邊的趙國志。
趙國志的眼神顧晨非常清楚，這人是必須要找，可找人總得需要具體樣貌。
于是趙國志親自問道：“那個掮客的姓名你知道嗎？”
“不知道。”何興平搖了搖腦袋。
“那總得有個叫法吧？”一旁的王警官見趙國志問詢無果，趕緊跟腔追問。
何興平苦瓜臉道：“叫法倒是有，他讓我叫他老A。”
“老A？好奇怪的名字。”盧薇薇托腮若有所思，隨后又道：“那聯系電話總有吧？”
“沒有。”何興平回答的相當迅速。
“沒有？你跟我說沒有？”盧薇薇有些沮喪，也是沒好氣道：“沒有聯系電話，那你怎么聯系他？”
“就…每次我跟上頭在線上聯系之后，需要的設備和東西，他會直接送到我手里。”
“而且最奇怪的是，他好像無處不在，經常會在我回家的小路上將我攔下，然后把東西交給我。”
“這么神奇？”顧晨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情況，不由產生好奇道：“所以你每次都只是在半道上接到物品設備，卻從來都沒有掮客的聯系方式？”
“沒有，這是規矩。”何興平說。
一號審訊室瞬間陷入沉思…
按照何興平的說辭，這個利用嗅探技術進行盜刷他人銀行卡的犯罪團伙，的確分工明確。
而掮客的主要工作，無非是尋找特定目標，幫助犯罪團伙處理一些他們無法正式出面的工作。
而何興平顯然就是這樣一個小角色。
但是何興平不同，或許是幫助這個犯罪團伙工作卓有成效，竟然可在掮客的幫助下，弄來了各種嗅探改裝設備，并且還能得到上家的在線指導。
要不是何興平自己沒有按照上家的操作，或許正如他們所說，小金額的失竊，很難追蹤。
但是何興平一次分兩批盜刷他人5萬元，這胃口顯然不符合這支犯罪團伙的行為規范，因此很快被追蹤到資金流向。
而且在取錢之后，也并沒有全部了解道路中的監控設備。
可以說，失敗的取錢行動，是何興平這次翻船的主要原因，否則顧晨也不會這么快將他抓獲。
了解完全部過程后，大家對掮客和這支犯罪團伙的行動習慣有了一個大致了解。
并且掌握掮客的具體住址。
顧晨將這些記錄完整后，這才追問何興平道：“那你跟這個掮客相處過幾次，也應該知道他的謹慎程度，你有沒有留下他的照片？”
“沒有。”何興平搖頭說道：“你也說他謹慎了，謹慎的人是不可能留下破綻的。”
“那你有沒有跟他在一些裝有攝像頭的道路上交流？”顧晨企圖通過一些道路監控來捕捉那名掮客。
但何興平卻是依舊搖頭：“顧警官，其實他這種人非常謹慎，除了上次在學校教室外頭見過一次面，其他時候，他都是半路上找到我，而且都是帶著鴨舌帽，并且他肯定是踩過點的。”
“你們想通過監控找到他，告訴你們，不可能，他的反偵察能力很強，這絕不是吹牛。”
“沒有掮客的照片？”坐在那兒一直沉默半天的趙國志，這才回頭看向顧晨：“顧晨，是該發揮你特長的時候了。”
“趙局，我明白。”顧晨當然明白趙國志意思。
于是將筆錄本翻到空白頁，從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一直繪圖鉛筆，這才問面前的何興平：“具體樣貌你總記得？”
“這個…倒是記得。”
“那好，你說，我畫，能有多具體就多具體，慢慢來，不急。”顧晨右手轉著繪圖鉛筆，似乎已經準備就緒。
何興平愣了愣神，心說這年輕警察還有這技術？口述也能把掮客畫出來？
不過顧晨既然這樣說，自己的當然也沒理由拒絕，直接點頭道：“那行，我告訴你，那人是個國字臉，鼻梁有點高，眼睛小小的，有點一字眉…”
5分鐘過去了。
顧晨放下繪圖鉛筆，站起身，將修改過幾次的素描畫像拿到何興平面前確認道：“是不是長這樣？”
“誒，現在挺像的，對，沒錯，他就長這樣，個頭和身材跟我差不多。”
顧晨微微點頭，轉身對趙國志道：“趙局，應該就是這個人。”
“讓你們三組何俊超查一下這人的來頭。”趙國志摸著鼓鼓叫的肚子，不由分說道：“把何興平交給值班警員，你們幾個，現在，跟我去食堂。”
“太棒了。”一直默不作聲的盧薇薇，直接蹦起身道：“我的肚子已經不允許我再這么倔強了。”
大家來到芙蓉分局食堂。
此時此刻，用餐人數早已寥寥無幾，一些沒有夜勤，住在警員宿舍的外地警員，三兩成堆的圍坐在一起。
或打牌閑聊，或看著新聞聯播。
趙國志帶著大家走進食堂，隨便找了個位置先坐下，正在嗑瓜子的康師傅見狀，趕緊走過來打招呼。
“趙局長，晚上都沒見你來吃飯。”
“剛在忙工作，所以耽擱了吃飯時間。”擼起袖子，卻見盧薇薇盯著自己。
趙國志撇嘴一笑：“那什么，薇薇啊，你想吃什么隨便點，這餐我請。”
“那肯定不能一碗牛肉面就這么打發了。”盧薇薇搓搓雙手，整個人有些期待起來。
趙國志擺擺手：“我這個局長請你們這些下屬吃飯，想吃什么自己決定。”
“那我就不客氣了。”盧薇薇趕緊湊到康師傅耳邊，嘀嘀咕咕的說了些什么。
康師傅立馬瞪大眼，腦袋不由向后一縮，趕緊看了看坐在面前的趙國志，再看看盧薇薇。
趙國志身經百戰，從康師傅的眼神中就能看出，盧薇薇肯定得讓自己大出血，卻是無所謂道：“無妨，她想吃什么你給她做，賬算在我身上。”
“那…行，我這就給你們做去。”康師傅見趙國志表態，也就不再計較了，轉身直接去了后廚。
見趙國志吃虧，王警官立馬站在趙國志角度教育盧薇薇道：“我說你個盧薇薇，趙局請咱吃飯，那是咱的榮幸，你看看，一個女孩子家，就不會矜持一點，客氣一點嗎？”
“可是趙局自己說吃什么隨便點，我只是在執行趙局的命令啊，有錯嗎？”對于吃這方面，盧薇薇總能拿出自己的一套歪理來。
王警官看了眼拿著手機的趙國志，也是沒好氣道：“你說你盧薇薇吧，平時欺負我也就算了，竟然欺負到趙局頭上。”
走到趙國志身邊，王警官也是趕緊替盧薇薇說好話道：“趙局，你甭理這丫頭，平時她就沒少剝削我，現在竟然翅膀硬了，剝削到您頭上了。”
站直了身體，王警官忽然大氣的拍拍胸脯：“要不這樣，這頓我請，賬算我的。”
“噗…”
還不等王警官把話說完，盧薇薇直接噗笑不已道：“我說老王，你那點零花錢夠嗎？平時也沒見你這么主動啊，就知道拍馬屁。”
“你…”王警官做出一個捶打狀。
趙國志卻是擺擺手道：“算了，不就是請你們幾個吃頓食堂嘛，食堂的小炒再貴能貴到天上去？”
瞥了眼王警官，趙國志也是嘆息道：“你小王平時辦案就沒見你這么積極過，拍馬屁的本事倒是一流。”
“嘿嘿。”王警官也是嘿笑兩聲，一臉不好意思的坐在趙國志身邊道：“再怎么說，你也是我師傅啊，徒弟請師傅吃頓食堂，那也是應該的。”
攤開雙手，王警官也是語帶調侃的道：“再說了，自從您升級為芙蓉分局局長后，咱們已經很少沒在一起吃飯了。”
“您可還記得，當初您可是在下班之后，經常帶著我跟肖陽還有兮爺，一下面館。”
趙國志忽然一愣，這才恍然大悟：“好像是很久沒跟你們幾個徒弟一起吃飯了，那就改天吧…改天我把肖陽和兮也都叫上？”
“唉！”王警官聞言，也是喜出望外。
趙國志卻是看著正在用手機與何俊超交流的顧晨，不由分說道：“這頓我請吧，下次你們幾個徒弟再請我吃牛肉面。”
“好嘞，那就這么說定了。”王警官心愿完成，心里也是一陣美滋滋。
而此時，顧晨也在接到何俊超發來的信息后，這才轉身對趙國志道：“趙局，何師兄已經根據我的那幅素描圖，找到了幾個匹配度最高的人物。”
“其中有一個叫劉彪的人比較符合，相似度達到了80。”
“我看看。”趙國志伸手接過顧晨手機，點開何俊超發來的信息資料圖，也是瞇了瞇眼，不由念出聲道：
“劉彪？江北人？目前工作居住在仰天湖飯店？”抬頭瞥了眼顧晨，趙國志這才露出久違的微笑：“看來這個何興平沒有撒謊，這個掮客劉彪，還真是住在這仰天湖一帶。”
“那我們吃完飯早點出發，希望今天晚上就能找到這個劉彪。”顧晨也是迫不及待。
趙國志拍拍顧晨肩膀，不慌不忙道：“先吃飽飯，吃完再說，也不急著一兩分鐘。”
看著顧晨充滿斗志，趙國志也是以過來人是身份提醒道：“雖然工作繁重，但按時吃飯也是很有必要的，可別像我一樣，年輕時只知道工作，一天三餐不定時，弄得現在胃病纏身，年輕人身子硬，以后你就知道了。”
“對嘛。”還不等顧晨開口，王警官直接附和道：“顧晨有時候就是太過積極了，我們全組有時候根本跟不上他節奏。”
“雖然說辦案效率一直是最高的，但是也拖垮了一些人，有時候還是要多考慮一下身子骨，畢竟顧晨還沒結婚，年輕是資本，但不能揮霍。”
“嗯。”顧晨點點頭，見今天有趙國志在場，也就聽從命令道：“那行，吃飽飯在說。”
沒過多久，康師傅和一名打菜阿姨，兩人端著三菜一湯來到大廳。
趙國志這才發現，無非就是小雞燉蘑菇，冬瓜排骨，西紅柿蛋湯和烤鴨。
烤鴨是聶師傅的私藏物品，平時都是藏著掖著，留著自己來享用，對外不出售。
也就是因為今天有趙國志在，康師傅才敢把老聶同志的私藏物品給做了。
可以說，盧薇薇借趙國志之手吃到聶師傅私藏烤鴨還是有一手的，康師傅干脆震驚就震驚在這。
“這不都是我愛吃的嘛？”趙國志抬頭看著盧薇薇，也是不由笑孜孜道：“你還記得我這個局長愛吃這些啊？”
“那是當然的，趙叔叔愛吃的菜，我怎么能忘記呢。”盧薇薇嘴角上揚，兩眼早就冒著精光。
“嗯，也是聶師傅愛吃的。”康師傅站在一旁嘀咕道：“看來要吃老聶的烤鴨，還是得趙局親自出馬啊。”
晚餐用時不長，幾人三下五除二解決掉所有菜肴。
盧薇薇摸著肚子打著飽嗝，滿臉幸福。
趙國志用紙巾沾了沾嘴，隨后掏出手機撥通電話。
沒過多久，電話那頭傳來回應。
趙國志直接問道：“老高，今晚治安隊和巡邏隊哪些人在值班？”
“哦，那行，我知道了，你從沒值班的警員中，抽調一組人給刑偵三組，對，交給顧晨，晚上跟他去趟仰天湖。”
電話短暫沉寂了片刻，趙國志這才“嗯嗯”兩聲，滿意的掛斷電話。
看著顧晨，趙國志語重心長道：“仰天湖可能是這幫人的窩點，就你們三組這些人估計不夠，我讓老高那邊再給你抽調些人過去，由你統一指揮調度，幾分鐘后會在大院集合。”
“好的，謝謝趙局。”顧晨剛想說這事來著，沒想到趙國志早已心領神會。
拍拍顧晨肩膀，趙國志也是格外叮囑道：“夜間行動，一定要格外小心，如果還需要支援，直接打電話找老高要人。”
顧晨微微點頭：“明白。”
“嗝！”趙國志打了記響嗝，這才擺擺手道：“我還要回辦公室準備下材料，你們在這里休息一下，等其他人集結完畢后再出發。”
“是，保證完成任務。”
三人齊聲呼應。
目送趙國志離開后，王警官頓時得意洋洋道：“這平時跟他們其他部門借點人什么的，感覺跟借媳婦似的，現在有趙局發話，我看他們還敢說什么？”
“那你覺得老高會給我們借多少人？”盧薇薇問。
王警官若有所思：“怎么著也得七八個人吧？平時跟他們交涉，五六個人要啰嗦半天，現在趙局發話，最少得…七八個吧？”
“合著趙局的面子就值兩個人？”顧晨也是笑孜孜道。
王警官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只能擺擺手道：“管他呢，不借人，最多咱們辛苦點，也就你顧晨那兩個靠譜的哥們，丁亮和黃尊龍，每次都能隨叫隨到，這要換做其他人，哪有這么勤快的？”
也就在王警官話音剛落時，曹操屬性的丁亮就已經出現在食堂門口。
他一路小跑著過來催促道：“你們怎么還在這里啊？大家都在大院等著你們呢。”
“來了多少人？”顧晨問。
“18個，不行還能再湊幾個。”丁亮說。
王警官一呆：“多少人？”
“十…十八個呀？怎么？不夠嗎？”丁亮感覺一臉詫異。
盧薇薇整個人笑孜孜道：“合著弄了半天，老王的格局還是小呀，要是我，直接跟老高再要10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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