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門外的顧晨,差點被屋內小男孩的說辭給逗樂。
要知道童言無忌,但是小男孩說的這些話,在大人看來也沒毛病。
低頭看表,想早點解決這起警情的顧晨,還是敲響了房門。
“誰呀?”屋內傳來一名女子的動靜。
“我們是警察。”顧晨站在門口淡淡說道。
沒過多久,一名穿著睡衣的短發女子,這才輕輕將房門打開。
當看見站在面前的的確是三名穿著制服的警察時,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請…請問,你們來這有什么事嗎?”女子顯然是明知故問。
顧晨看著面前一名十幾歲的小男孩,不由笑笑說道:“我們是接到你兒子的報警,說你要殺他。”
“這個兔崽子。”女子一聽,頓時臉色僵硬。
可見三名警察都站在門外。
本著家丑不可外揚的思路,中年女子還是讓出一個身位道:“警察同志,你們進來吧,進來說。”
大家相互看看彼此,默默點頭,隨后在進屋之后,顧晨順手將客廳大門給帶上。
“干什么?”王警官見怪不怪,走到小男孩身邊,隨意坐在沙發上。
“我被我媽打了,我12歲。”小男孩萌萌的樣子,直接將自己的信息告知給王警官。
“嗯?怎么回事?”王警官語帶調侃,笑著問他。
此時此刻,小男孩的母親也剛好走到一旁,不過沒有靠近,而是站在墻角看警方處理。
小男孩則是指著自己的母親道:“她讓我改正功課,我去改了,她又讓我做另一件事情,我說等我改完功課,這時候她就說你什么態度?她就沖過來打我。”
說道這里,小男孩似乎一臉委屈。
萌萌的樣子,倒是差點把盧薇薇給逗樂了。
顧晨沒說話,只是強忍著憋笑。
這種警情交給王警官處理似乎更為妥當,因為王警官已經不止一次接到這樣的報警電話。
王警官自來熟的假裝跟上小男孩思路,然后又問:“那打到哪里沒有?”
小男孩搖頭:“沒打傷,但是如果真的打傷了再報警,那就…”
“那就晚了是不是?”王警官立馬接話問。
“對呀。”小男孩天真無邪,直接點頭道:“那倒是我就慘了。”
“對咯,你很聰明嘛。”王警官笑著摸摸他的頭,也是語調調侃的問道:“那她是用什么打你的?”
“她…她就這樣。”為了準確還原出當時被打場景,小男孩有樣學樣,直接將自己的書本卷成一個紙筒裝,對著王警官演示道:“她就是拿這個打的。”
“誒呦,這么兇啊?那你媽夠厲害的。”王警官不由表示同情。
小男孩見王警官似乎是站在自己這邊的,于是底氣十足道:“她還說一些傷人的話。”
“說什么了?”王警官問。
“她…她說,以后不養你了,讓我自生自滅去吧。”
“哈哈哈。”盧薇薇再也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
見小男孩看著自己,盧薇薇趕緊為自己解釋道:“我們警察是專業的,一般是不會笑的,除非是忍不住。”
小男孩的媽媽此刻也是臉紅脖子粗,感覺家丑這次真的外揚了,小男孩這是在翻舊賬啊?
但小男孩似乎是理直氣壯,直接又道:“我知道,法律是有規定的,沒滿18歲,你生出來的必須養完。”
“哼哼。”王警官強忍著憋笑,直接拍拍小男孩肩膀:“你說的一點沒錯,你媽把你生出來,卻是得養到18歲,對,必須養完。”
“噗。”盧薇薇趕緊調整下狀態,這才帶著替小男孩說話的口吻,對著小男孩母親道:“這位女士,以后呢,多跟孩子好好溝通,動手就不要動手了,畢竟孩子也長大了。”
“是是是,警察同志說的是。”中年女子也非常配合。
大人之間的默契,往往就在那一個眼神,一個動作。
大家似乎都在陪著小男孩演上一出,而小男孩就是故事中的主角。
見大家都在替自己說話,小男孩頓時理直氣壯道:“那你以后還打我不?”
“你這孩子,你不聽話說你幾句,怎么還說我打你呢?”
“你就是打我了,這樣打的。”說道這里,小男孩又把作業本卷成一個紙筒狀,然后朝著自己胳膊猛敲幾下:“你剛才就是這樣打我的。”
“好好好。”女子也是無語在那,直接擺擺手道:“下次我跟你好好說,好好說行嗎?不動手。”
“那還差不多。”小男孩似乎已經找到勝利的曙光了。
有警察在身邊撐腰,頓時感覺自信心爆棚,直接又道:“你還把我生出來,每到18歲必須養完,不能讓我自生自滅。”
“好好好,把你養完,把你養完還不成嗎?”女子都快被小男孩搞暈了。
顧晨也看得出來,這一出,小男孩扳回一局。
眼看矛盾已經解決,顧晨長嘆一聲后,走到小男孩身邊問道:“那這事就這樣了,你看行嗎?”
小男孩看著顧晨,默默點頭。
“那我們處理的你還滿意嗎?”顧晨又問。
小男孩繼續點頭:“只要我媽不打我,我就滿意,我就怕她秋后算賬,你們一走她又打我。”
“哈哈,你也太可愛了吧?”盧薇薇也是被這個小男孩的天真給打敗了,對著中年女子道:“這位女士,你也聽到了。”
“聽到了聽到了,就是孩子作業做的亂七八糟,說他幾句,你們放心好了,我不打他。”
盧薇薇扭頭看向小男孩:“那現在滿意嗎?”
“嗯,滿意吧。”小男孩內心矛盾,但還是點頭表示滿意。
“好了。”顧晨扯了扯衣領,這才又道:“家庭和睦一些,多跟孩子溝通,打他就不必了,我看他挺聰明的。”
“是挺聰明,但有時候吧,就是太過聰明了,有點管不住,不過警察同志放心,我不會打他的,他說的也沒錯。”
中年女子似乎也是通情達理,并沒有不講道理的樣子。
顧晨索性點點頭,與女子握手寒暄后,帶著大家重新返回到警車內。
“呼。”王警官躺靠在座椅上,這才長呼一口氣道:“現在的孩子可真不得了,懂國法,但不懂家規。”
“是啊,現在的小孩真的是…唉,要上天了。”盧薇薇重新將扎好的烤串拿出來吃,嘴里不由調侃道:“尤其是那最后一句我真的笑了,什么未滿18歲,你生出來必須養完,哈哈,感覺小朋友邏輯很清晰嘛,現在父母也真的要注意教育方式啦。”
王警官從盧薇薇的紙袋中,抽出幾根烤串放到嘴邊,喃喃自語道:“別說這個小男孩了,我女兒小貝有時候也很頭疼,尤其是我這種警察職業,真的要以身作則,有時候吧,教育起來也挺矛盾的。”
“王師兄也在為小貝的教育發愁呢?”顧晨啟動車輛,直接開到了主干道上。
王警官默默點頭:“我家小貝這個孩子你們又不是第一次見到,她什么角色你們會不知道?”
“這不就在昨天,我送小貝去上學,小貝的班主任就語重心長的對我說,你家孩子很聰明,可惜就是不肯往學習上用啊。”
“哈哈,好像現在的老師都這么說吧?”盧薇薇感覺這話似曾相識。
王警官瞥了盧薇薇一眼,也是無可奈何道:“差不多吧,反正我當時不好意思的對老師說,我說對不起啊老師,估計她這方面可能是遺傳吧。”
“畢竟在我小時候,我的班主任也是這樣對我父親說的,所以不知道真的是遺傳,還是天底下的老師都有這樣的口頭禪。”
“哈哈,你真這樣說?”盧薇薇感覺小貝的性格,多少還是隨點王警官的。
王警官嘿笑著說道:“那還有假?回想起學生時代,我老師就經常說起那些話,不知道你盧薇薇有沒有感同身受?”
“哪些啊?”盧薇薇問。
“就…比如這道題講完了再下課,下課鈴聲響起,可老師黑板上的題還沒講完呢。”
王警官趁機又從盧薇薇手中抽出幾根烤串道:“大家其實都知道,課間活動又要泡湯了,果不其然,老師來了一句這道題講完了再下課。”
“可不小心一道題講完之后才發現,下一節課的老師已經在門外等著了。”
“這個我們好像也一樣,當初我們老師也是這樣上課的。”顧晨通過后視鏡,瞥了眼坐在后排的王警官。
感覺天下老師都一樣。
王警官嘿笑著說道:“還有還有,當你注意力不集中,抱著書本開小差的時候,老師就會喊,看書干嘛?我都寫在黑板上了,還看書?”
“好吧,那就看黑板吧,可盯著黑板正在發呆的時候,老師又喊,看黑板干嘛?看我。”
“那時候我眼睛看著老師,可大腦卻早已神游天際,誰知老師又是一聲大喊,看我干嘛?我臉上有字啊?看書。”
攤開雙手,王警官也是無可奈何道:“就這樣,一個學期下來,我愣是不知道上課究竟應該看哪兒。”
“那你干嘛不說體育老師?”顧晨沿著既定巡邏路線,直接開往商業區方向。
“體育老師?”王警官似乎被提醒,忽然噗笑一聲道:“體育老師那就更別說了,毫無存在感。”
“好不容易盼到了最喜歡的體育課,結果班主任來了一句,體育老師有事,這節課我來上。”
“從小到大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一個問題,為什么體育老師總是那么忙,而其他老師卻從來沒有事忙呢?”
“還有什么整棟樓就咱們班的聲音最大,不可否認,有時候我們的吵鬧聲,的確是大了一點,可為什么整棟樓就我們班的聲音最大呢?其實其他班早就已經放學了好吧。”
“老王,看不出來,你對老師還挺大意見嘛?”盧薇薇擼著烤串,也是口吐芬芳道:“難怪你家小貝老師跟你這樣說,你還調侃人家。”
“本來就是啊。”王警官吃完手中的烤串,忽然又打起了盧薇薇手里烤串的注意。
可這次伸手既被打,直接又縮了回去,淡笑著說道:“其實啊,什么你們是我教過的最差的一屆學生,學習成績上不去還總惹老師生氣,老師就會說你們是我教過最差的一屆學生,這句話小貝的老師至今還在用。”
“感覺吧,現在的老師都沒啥創新精神嗎?時代都在發展,他們總不能用當初老師教育他們的那一套口語,再來教育下一代吧?”
“所以每當老師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心里都感覺特別不是滋味,尤其是當著我家小貝的面,跟我說這些,我就感覺怪怪的。”
頓了頓,王警官又道:“不過后來聽那些學弟學妹們說老師也總說他們是教過最差的一屆學生,心里不禁釋然了許多。”
“有時候這些老師啊,真該反思一下,既然您教的每一屆學生都是最差的一屆,那么…您是不是應該從自身上找找原因了呢?”
“王師兄,你看不出來啊,你對老師還挺有意見的?”開車的顧晨,也是被王警官這套歪理逗樂的不行。
不知不覺,車輛就快駛入商業區。
盧薇薇笑孜孜道:“顧師弟,你也不是第一天認識老王了,他歪理還少嗎?”
“上次人家在討論生存價值,就因為我手里有零食,你猜他怎么著?”
“怎么著?”顧晨感覺當時自己并不在場,于是虛心求教盧薇薇。
盧薇薇長吁一口氣道:“不是有句話叫…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嗎?”
“對呀。”顧晨默默點頭。
“可老王倒好,說這話說的不就是吃太飽撐死,和被活活餓死嗎?”
“難道不是嗎?”見盧薇薇反駁自己,王警官也是直接反懟了回去:“現在好像什么都離不開吃,什么都用吃來形容吧?”
看著盧薇薇手里的烤串,王警官不由抿了抿嘴道:“就…就比如工作叫飯碗,開除叫炒魷魚,嫉妒叫吃醋,占便宜叫我吃豆腐,這總沒錯吧?”
“有點道理。”顧晨默默點頭,感覺老王同志是領會到了吃貨的精髓。
“對吧?”王警官找到了認同,也是笑孜孜道:“就連長得不好看都叫‘吃藕’,也就是丑的意思。”
“而且你可能都想不到,沒有吃,是沒有愛情的。”
“還有這種說法?”顧晨對于王警官的理論精髓似乎有了些興趣。
王警官瞥了眼顧晨,頓時擺擺手道:“不過這點跟你顧晨沒啥關系,主要是針對何俊超這種類型的才有用,不信你讓何俊超一頓飯都不帶請的,你看他談個戀愛給我看看。”
“噗!”盧薇薇也是笑得不行,趕緊跟腔道:“顧師弟這種確實不在你老王說的范圍之內,但何俊超還真是這種類型。”
“你是不知道,何俊超可是繼承了你老王摳門的精髓,真的是喝個酸奶都舔蓋兒,吃個辣條舔袋兒,吃牛肉干唆指甲蓋兒,腰圍漸寬終不悔,吃完還得咂咂嘴。”
顧晨一愣,默默點頭:“感覺…還挺押韻的。”
“就是嘛。”盧薇薇默默點頭,扭頭卻發現一處黑暗的小巷路口,一名披頭散發的紅衣女子,此刻正對著警車揮舞手臂。
“我去,大晚上撞鬼了?”盧薇薇嚇得汗毛直立,眼神不由一怔。
顧晨根據盧薇薇目光指引,朝著右側窗外看了過去。
可是由于車速過快,已經駛過剛才的小巷,于是顧晨趕緊又問:“盧師姐,你剛才說什么?”
“我感覺我見鬼了。”盧薇薇不由縮了縮脖子,一臉惆悵道:“我…我剛才是不是眼花了?看見那個小巷路口,站著一名披頭散發的紅衣女子,而且那女子臉色慘白,似乎還帶著血跡。”
“而且…而且手里提著玩意,好像…好像是一具骷髏。”
“盧薇薇,大晚上你講鬼故事呢?我怎么沒看見?”也是聽盧薇薇說的一驚一乍,王警官趕緊往車后瞥了瞥,卻并沒有看見任何動靜。
回過頭,王警官又道:“顧晨,開你的車,別聽盧薇薇瞎說。”
“誒?我怎么就瞎說了?我真的看見了,剛才跟你聊天的時候,她還在跟我招手呢。”盧薇薇也是感覺老王同志冤枉自己,語氣頓時強硬了起來。
王警官嘿笑道:“盧薇薇,大晚上值夜班的,不帶這么嚇唬人的啊,白天你講講鬼故事就算了,大晚上你是想干嘛?”
“懶得跟你說。”感覺跟王警官對話是雞對鴨講,盧薇薇索性扭頭看向顧晨,一臉認真的道:“顧師弟,我可沒撒謊,我剛才真的看見一名紅衣女子,樣子真的很可怕。”
“就在我看見她的瞬間,她竟然在對我招手,似乎是想讓我過去。”
“這么邪門?”顧晨一聽,趕緊放慢了車速,弱弱的問道:“那盧師姐能不能把你剛才看見紅衣女子的具體樣貌說一下?”
“這個當然可以啊。”盧薇薇轉過身,目視前方,右手托腮思考道:“她穿著一套紅色長袍,披散著黑色長發,臉色慘白,眼角和嘴角都帶著長長的血跡。”
說道這里,盧薇薇忽然猛的轉頭,對著顧晨語重心長道:“最重要的是,她手里提著那玩意,好像真的是骷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