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2、鐵公雞拔毛
三日后的中午，大家齊聚芙蓉分局食堂。
江南電視臺正在播放關于正能量在行動的特別節目。
要不說白小蘭地位提升不少呢，就連節目制作班底也開始有所增加。
之前的跟蹤訪談節目，大多都是在戶外。
但是現在不同，白小蘭的節目組，竟然也可以使用電視臺的攝影棚，這在之前想都不敢想。
也正是因為白小蘭的不斷堅持，愣是將一個特別小眾的欄目，逐漸推廣到大眾視野中。
食堂用餐區，大家一邊享用著午餐，一邊抬頭看著電視。
電視中，莊佳璐和母親莊海霞，兩人在采訪過程中也是頻頻落淚。
想起曾經的種種艱辛，兩人再也忍不住相擁在一起。
畫面中，白小蘭趕緊給兩人遞上幾張餐巾紙。
“聶師傅，把聲音開大點。”何俊超對著打菜窗口嚷嚷一嗓門。
很快，聶師傅拿著遙控器，從里邊走到電視機前，直接調到了合適的音量。
畫面中，坐在輪椅上的莊佳璐，在配合電視臺傷感BGM的伴奏下，也是含著淚水面對鏡頭，堅強的說道：
“我很喜歡一句話，不必太糾結于當下，也不必太憂慮未來，當你經歷過一些事情以后，眼前的風景已經和從前不一樣了，人生沒有無用的經歷，只要我們一直向前走，天總會亮。”
“說的好，莊佳璐，你要堅強。”電視中的白小蘭，也是被現場氣氛所感染。
在給莊佳璐加油打氣的同時，也不由擦了擦眼角的淚珠。
聶師傅一臉好奇的道：“這句話好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聽到過。”
“是村上春樹說的一句話。”顧晨提醒說。
“哦哦，我就說呢。”聶師傅也是微微點頭，道：“看來這個莊佳璐，還是挺文藝的，最起碼7歲左右的智力，能說出這種話，已經很不錯了。”
“對呀，這不就是在說她自己嗎？”盧薇薇也是頗為感慨，看著屏幕中的莊佳璐，堅強的面對鏡頭，盧薇薇一時間也倍感鼓舞。
顧晨默默點頭，道：“結局總是好的，如果不好，說明還不是結局，天總是會亮的，沒有太陽也會亮的。
“對啊，而且天終會黑，站在不同角度來看，每個人看到的風景不一樣，人生也真的沒有那種所謂的感同身受，因為當你經歷完一切，心里那片天自然就亮了。”
袁莎莎也看哭了，感覺這對母女實在是太慘了。
王警官不由嘖嘖兩聲，感覺天晴后總會下雨的，生活總該要過的，其實道理再多都要回到現實。
王警官過日子的方式就是愁也是一天，樂也是一天，那為什么不開開心心過好每一天？
這種電視上的感動，說實在，王警官并沒有太多感情波動，從警這么多年，也見過不少人情冷暖。
可能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也會像食堂里這些年輕警察一樣，整個人感動的不行。
但是多經歷幾次，或許也就淡然了。
最起碼王警官把這些感動放在心里…
看著電視上的這對母女，王警官忽然響起上次中彩票的事情，還沒有透露給家人。
等于自己無形之中擴充了5000元的小金庫，這就很開心了。
可現在他想捐給這對苦悶的母女。
成年人的感動，從來不是掛在臉上說在嘴里，而是用實際行動去詮釋。
這些年，王警官默默捐款也不少，要不說警察的錢都是做慈善呢，幫迷失道路的小姑娘找媽媽，自己都得倒貼不少零食錢。
感覺對自己都沒這么大方過。
午飯之后，回到三組辦公室，王警官就一直在默默盤算。
顧晨將自己的資料整理妥當后，這才走到王警官身邊，在桌面上頓了頓：“王師兄，這些你看完之后存檔。”
“沒問題。”王警官面無表情道。
顧晨剛想轉身離開，卻又停止腳步，扭頭問他：“怎么王師兄？心事重重的樣子。”
“沒什么，就今天看到白小蘭的那檔節目，感覺心里不是個滋味。”
“你是說關于莊佳璐和莊海霞的那檔采訪？”顧晨問。
“對呀，我有個想法。”王警官忽然坐正了身體，看向顧晨認真道：“顧晨，你覺得我把那買彩票中的5000塊錢，捐給那對母女如何？”
“捐款？”聽著平時一毛不拔的鐵公雞要捐款，王警官身后的盧薇薇震驚道：“我說老王，你是認真的嗎？5000塊錢對你來說可是巨款啊，夠你瀟灑一整年的。”
“對呀王師兄，你就不怕這是電視臺故意炒作收視率嗎？”身后的袁莎莎也忍不住勸阻。
畢竟5000塊錢對別人來說或許沒什么，可對王警官這種一塊錢要當兩塊錢用的人來說，卻是有點難以置信。
“不會的。”王警官搖了搖難道，道：“我剛才發消息給白小蘭證實過，這對母女確實挺慘的。”
看了眼周圍幾名湊過來的見習警，王警官又道：“你們想，母親莊海霞，之前只不過是一名普通的護士，她一個人承受這么多，根本是很難想象的。”
“雖然白小蘭那檔節目只播放了上半部分，但是下半部分她也已經告訴我了，可以說，我對這對母女的了解，已經遠超你們所有人。”
因為江南電視臺為了收視率，將這檔節目拆分為上集和下集。
之前大家在食堂內看到的是上集，也是介紹了這對母女的最近經歷，許多內容都是穿插接受，并沒有完善。
而下集將重點介紹女兒莊佳璐從出生開始，母親莊海霞所遭遇的種種變故。
因為王警官將自己想要捐款的意愿告訴白小蘭，白小蘭才偷偷將下集內容和資料，發送給了王警官，讓王警官對這對母女有了一個充分的認識。
也正是因為這點，王警官才萌生了強烈的捐款意愿。
和大多數社會愛心人士一樣，王警官感覺自己必須要行動起來。
顧晨聳聳肩，弱弱的問：“王師兄，你知道關于這對母女更多的信息？”
“對，我都知道。”王警官默默點頭，也是跟大家解釋道：“母親莊海霞，之前是個護士，之后遇見了比自己小七歲的丈夫，兩人很快墜入了愛河。”
“不久之后，莊海霞懷上了莊佳璐，于是她跟前夫奉子成婚。”
“原來莊海霞的丈夫這么小？小7歲？”顧晨從電視中對莊海霞與女兒莊佳璐的樣貌推斷，莊海霞生育莊佳璐的時候，應該很年輕，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
那么按照這種推算，丈夫小他7歲，那么應該還是個學生。
也是看出了顧晨的疑惑，王警官解釋說道：“沒錯，莊海霞的丈夫，當初跟她在一起時，的確還很小，高中剛畢業。”
“但是畢竟奉子成婚，他丈夫也就沒想太多，當即同意結婚。”
“但是好景不長，當時還很年輕的丈夫，忽然覺得這事太突然，本身自己還是個孩子呢，怎么就要當別人的爸爸呢？”
“所以還沒等他們的孩子出生，兩人就開始鬧離婚了。”
“而且根據莊海霞后來回憶起這位前夫，形容他是極其愛喝酒，脾氣暴躁，時常對自己拳打腳踢。”
顧晨默默點頭：“我已經猜到會是這樣子，畢竟莊海霞的丈夫心智還不成熟。”
“對。”王警官也是非常贊同道：“就是一個小孩子嘛，又不愛讀書，整天就是夜店和酒吧瞎混，莊海霞也就是在夜店玩的時候才認識了她丈夫，兩人才糊里糊涂的有了這個孩子。”
“看來這個莊海霞，年輕時候也挺會玩的。”盧薇薇托著下巴若有所思。
“可不是嗎？”王警官也是頗為遺憾道：“根據白小蘭給我提供的資料，在兩人的孩子，也就是現在的莊佳璐出聲后，莊海霞就帶著新生兒莊佳璐回到娘家和自己家人同住。”
顧晨默默點頭：“也就是說…莊海霞在她女兒出生沒多久，就跟她丈夫離婚？”
“對，差不多時候吧，女兒剛出生就離婚，這種事情真是糟糕透了，而且那個男人也太不負責任了。”
王警官雙手抱胸，也是為這對母女抱不平道：“可是厄運從來就不會是單獨存在的，就在女兒莊佳璐三個月大的時候，母親莊海霞發現女兒有睡眠呼吸中止癥狀。”
顧晨也是默默點頭：“這個病我知道，相當危險，有可能睡著睡著人就沒了。”
“沒錯，就是這種癥狀。”王警官也是贊同的點頭，道：“于是此后，母親莊海霞就帶著女兒莊佳璐開始反復就醫，她認為女兒是因為早產而患上了一種不明的染色體疾病。”
“為了女兒的健康和安全，母親莊海霞辭去了工作，開始全職在家照顧她，偶爾背著莊佳璐去外頭撿破爛，能賺一點是一點。”
“這個我知道，中午白小蘭的那檔節目上有說過。”袁莎莎說。
王警官也是默默點頭，看著手機里，白小蘭給自己發來的資料，不由感慨道：
“可是這樣的生活，一直到莊佳璐七八歲的時候，有一次遭到了重創。”
“莊佳璐在搭乘外公的摩托車時發生了事故，導致膝蓋損傷，母親莊海霞認為這非常嚴重，從此之后，莊佳璐便以輪椅代步，時至今日。”
“在這段成長的日子中，莊佳璐表現的很堅強，還曾參加過殘障運動會，之后母女兩人從娘家搬出去，住在海東市的某個出租屋內。”
“生活費來自于女兒健康問題而獲得的社會補助，以及前夫的贍養費。”
“王師兄。”聽王警官說道這里，顧晨有些遲疑道：“莊佳璐的病情這么嚴重，那醫療費用應該是大頭，靠社會補助能解決嗎？”
“當然不能了。”王警官也是實話實說，道：“母親莊海霞為了女兒莊佳璐能夠康復，花了很多時間在看許多不同的專科醫生。”
“主要出入于魔都和京城的醫療中心和兒童醫院，求治女兒莊佳璐的視力、聽力，以及其他醫療問題。”
“根據白小蘭提供的情況來看，母親莊海霞曾經告訴過醫生，女兒莊佳璐每過幾個月就會有一次痙攣發作，所以醫生開立了抗癲癇的藥物。”
“而且女兒莊佳璐也接受了手術，可以說莊海燕是個非常稱職的母親，她非常關心自己的女兒，哪怕是一些小毛病，她也會帶著女兒莊佳璐去尋醫問藥，從不讓女兒留下什么后遺癥。”
“而真正讓她們母女倆進入大眾視野的時候，是前年海東市的一場臺風登陸。”
“前年的海東市？臺風登陸。”顧晨仔細回想了一下，忽然啊道：“我知道了，那場臺風對海東市造成的損失很大，不少郊區的建筑都受到損毀。”
“對，就是那場超級臺風，它不僅讓海東市在那時候成為全國的焦點，也讓莊海霞還有莊佳璐這對母女進入到大眾的視野。”
看了眼圍在自己身邊的人越來越多，王警官索性跟大家講解道：“因為那日的狂風加暴雨，莊海霞和莊佳璐這對母女的住所受災嚴重，出租屋也遭到了重創。”
“當母親莊海霞，帶著女兒莊佳璐從廢墟中爬出來的瞬間，她們兩人面對災害相依為命，在暴雨抱頭痛哭，不離不棄的精神，幾乎感動了周圍的每一戶鄰居。”
“也就是從那之后，經過媒體的報道，這對母女才成為了當地的名人。”
“而且從那之后，女兒莊佳璐還獲選為一支兒童基金會的年度兒童。”
“幾年后，國籍慈善機構為她們母女提供了一處住所，于是她們順理成章的搬到了江南市，一直生活至今。”
“而作為勵志和溫情的代表人物，她們不僅享受了社區的關懷和幫助，更收到了來自社會的支持。”
“包括大量的慈善捐款，前往就醫的免費機票，迪士尼的免費一日游。”
“不僅如此，去年基金會為了給莊佳璐過生日，還特地安排她取得某巨星演唱會的后臺通行證等等。”
“可以說，這對母女的生活，一路跌跌撞撞到現在，都是她們努力換來的。”
“但即便如此，面對時不時的醫療救治，經濟上仍然是一筆大數字，所以這才是我想捐款的原因，就算是我盡一份自己的綿薄之力吧。”
話音落下，現場鴉雀無聲。
大家之前還在嘲笑王警官為“王摳摳”。
可現在沒人敢這么說了。
準確來說，是大家羞于言表。
畢竟連芙蓉分局最摳門的王警官，都開始將自己中彩票得來的5000塊巨資用來捐款。
其他人審視自己，與王警官相比，忽然感覺弱爆了。
“王師兄。”顧晨看著激.情澎湃的王警官，問他：“話說捐款渠道怎么弄？”
“就…白小蘭她們電視臺有捐款通道，捐款賬號是受監督的。”王警官將白小蘭與自己的對話頁面滑動了一下，將屏幕亮在顧晨面前道：“這里是募捐賬號，所有捐款和使用情況都有明細。”
“那我也捐一萬吧。”顧晨說。
盧薇薇想了想，也道：“既然顧師弟和老王都捐款，那我也捐個5000吧，沒那么多錢，意思一下。”
“那我也捐個…”袁莎莎剛想開口，卻是忽然猶豫了一下，這才說道：“那我跟薇薇姐還有王師兄一樣，捐個5000吧。”
王警官看了眼其他人，所有人忽然一愣，感覺這是要集體捐款的節奏啊。
丁警官猶豫片刻后，說道：“我捐個2000吧，做警察沒那么多錢，表表心意。”
“那我也捐個1000吧。”何俊超說。
“我捐500.”
“我捐300.”
一時間，大家也都采取自愿原則，許多新老同志表示愿意捐款。
當然也不是道德綁架，就是再不想捐款的警員，見大家都在行動，也會象征性的捐100.
結果最后一登記，募捐竟然超過了4萬，這是王警官之前未曾想過的。
原本就是自己的一個想法，沒想到能得到整個刑偵三組的所有人支持，王警官還是感覺很意外的。
“這次節目播出之后，我想不光是我們芙蓉分局刑偵三組，許多社會上的愛心人士也會捐款。”王警官環顧一周，也是頗感自豪道：
“不管大家捐多捐少，都是一份心意，我們把大家的捐款整理成冊，代表我們芙蓉分局刑事三組，親自將善款送到莊佳璐手里的，請大家放心。”
“老王，你辦事我們放心。”丁警官笑孜孜道：“不過，由你發起的募捐，這倒是讓我挺意外的，鐵公雞一捐就是5000，可是把你的運氣都是捐出去了。”
“不過你可要想清楚，這今后這一年，你又得回到‘王摳摳’的狀態了，你就不后悔？”
“老丁，你第一天認識我？”王警官也是自我調侃的道：“我老王平時是扣了些，畢竟每月工資都得上交，可在為人民服務這件事上，你見我那次小氣過？”
丁警官頓時聯想了半天，這才嗯道：“也對哦，在這點上你老王確實沒有小氣過，那這筆善款，就由你跟顧晨來負責吧，希望代表我們芙蓉分局刑偵三組，把善款親手交給他們，我現在就轉賬給你。”
“我也轉。”
“還有我。”
一時間，三組的新老同志們，也都爭相恐后的給王警官轉賬。
看到這一個個發來的轉賬紅包，王警官淚牛滿面，心說平時你們要是都這樣接濟我，我也不至于叫王摳摳啊。
想著全中國14億人口，如果每人給自己轉賬一塊錢，那自己就是億萬富翁了。
想想扶貧工作，有時候就是這么的樸實無華且枯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