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9、人間險惡
“顧師弟。”每每顧晨陷入到冥想狀態中，盧薇薇都要趕緊提醒他一句，以確定顧晨是否有新發現。
顧晨回過頭，臉上露出少許遲疑，剛想開口，卻又是欲言又止。
顧晨還在考慮，考慮這種可能的真實性。
要不說這是一件襯衫引起的血案呢…
一家潮品店，兩位購買者，牽連出三位嫌疑人，四警焦灼。
要不說做警察辛苦呢，碰上這種事情，還真要燒死不少腦細胞。
“周淼，你確定是萬婷要求你去購買指定襯衫款式嗎？這個你必須要非常確定。”顧晨問。
周淼一下子茫然了…
就好像你押注買大買下，買好之后，莊家總是問你確不確定。
明明就已經決定的事情，可別人這么問你，就是問你后不后悔？
現在的周淼就有這種感覺。
面對顧晨，周淼竟是被堵的說不出話來。
“好吧，這事我確定，非常確定，百分百確定，的確是萬婷托我去買的，我就是幫閨蜜買件衣服，我也不知道怎么會牽扯出這么多問題，像特么做夢一樣。”
“王師兄。”顧晨回過頭看向王警官，道：“通知何師兄，讓他追蹤這些天萬婷的蹤跡。”
“莫得問題。”王警官二話不說，掏出手機便開始撥打電話。
而這邊，顧晨也是叮囑道：“那就麻煩周小姐，跟我們去趟芙蓉分局，這件案子需要你的協助。”
“啊？”聞言顧晨的說辭，周淼也是一愣，感覺自己似乎是惹上了大麻煩。
畢竟這牽扯到一條人命，周淼心里還是很慌的。
看了眼顧晨，周淼這才弱弱的道：“那…那我還沒吃晚飯呢。”
“我們管飯。”顧晨說。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雖然心里慌的一批，但周淼還是表現出很淡定的亞子。
去芙蓉分局吃晚飯，怎么感覺有種吃牢飯的感覺。
為了避免周淼跟萬婷通風報信，顧晨和盧薇薇坐在周淼的車上，大家一起返回芙蓉分局。
此時此刻，也正好是飯點。
周淼被安排在二號審訊室，手機暫時被收繳。
雖然待在審訊室里，但是顧晨還是送來一些雜志給周淼，讓她打發無聊的時光。
“顧警官，你們食堂的伙食不錯，師傅應該是個懂生活的人。”周淼閑的無聊，故意找話題跟顧晨搭訕。
“是吧，食堂師傅家境富裕，來這里只是為了體驗生活。”顧晨和盧薇薇并排坐立，只是為了等待何俊超的調查結果。
“哦哦。”周淼默默點頭，這才小聲說道：“看來你們芙蓉分局真是藏龍臥虎呀，連食堂廚師都這么厲害。”
“嗯。”
顧晨一句“嗯”，瞬間又把周淼的話題給聊死了。
周淼撇撇嘴，只能安靜的假裝看書，打發著無聊的時間。
此時此刻，顧晨的電話忽然響起。
顧晨二話不說，拿起電話便走到審訊室門口，這才接通問道：“何師兄，調查結果怎么樣？”
“還真是跟你猜得一樣，這些天，萬婷頻繁在市區跟蹤牧野，而且就在昨天晚上，萬婷也去過那條正在施工的道路。”
“就是牧野消失在監控的那條道路對嗎？”顧晨問。
“對。”電話里的何俊超非常確定的口吻道：“就是牧野消失的那條道路，時間上來算，應該是比較吻合，很顯然，這兩人或許有過接觸。”
“但是之后在晚上7點45分左右，萬婷又離開了，而牧野卻沒有出現。”
“牧野再出出現在監控區，是凌晨左右，也就是回公寓的那段時間。”
“奇怪了。”顧晨猶豫片刻，自言自語道：“這個牧野回家的時候，明顯是有些傷勢的，可他干嘛不說？還是說想隱瞞什么？”
“顧晨，那萬婷那邊你準備怎么辦？”電話中的何俊超問。
“帶過來協助調查吧。”顧晨感覺牧野跟萬婷之間，似乎是有些關聯的。
不把萬婷叫來問清楚情況，恐怕案子推進有些困難。
至少萬婷跟蹤牧野這一點，顧晨就很難理解。
還有，萬婷為什么要買一件跟牧野一模一樣的衣服？
時間很快來到晚上7點50分。
一號審訊室內，牧野并沒有過多的交代，面前的白紙還是一片空白，這讓王警官很焦灼。
至少牧野消失在監控畫面中的這段時間，他沒有交代。
而這段時間，又恰恰是孔雀基地阿發被害時間。
很多巧合讓人難以理解…
而另一邊，萬婷也被幾名三組的新老同志帶到了三號審訊室。
顧晨和盧薇薇，王警官還有袁莎莎，索性走進去調查清楚。
也是撿到老熟人顧晨，萬婷目光忽然一愣，趕緊說笑著道：“顧晨，我們又見面了。”
“是啊，又見面了，只是沒想到這次會以這樣的方式見面。”顧晨坐在萬婷的對面，將警帽放在桌面上，這才打開筆錄本，準備對萬婷進行審訊。
剛才還笑臉盈盈的萬婷，見顧晨表情冷淡，不由感覺有些失落。
另一邊，袁莎莎已經將攝像機調試完畢，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開始吧。”顧晨抬頭看向萬婷，直接問道：“多余的就不用介紹了，我是芙蓉分局刑偵三組的顧晨，我想知道，你為什么要你的閨蜜，也就是周淼，幫你去買一件跟牧野相同款式的襯衫呢？”
“我…”萬婷顯得有些猶豫，不過還是為自己辯解道：“我就那天看牧野穿的那件襯衫挺好看，像買一件給我哥哥。”
“你哥哥萬鄉長萬剛？”一旁的盧薇薇問。
萬婷點頭，道：“沒錯，馬上就是他生日，我想買一件送給他當做生日禮物。”
“這價格有點小貴啊。”王警官看著面前有些淡然的萬婷，也是不由分說道：“一千多塊的潮牌襯衫，感覺跟萬鄉長的衣品風格完全不配啊。”
“萬鄉長穿著樸素，而你給他買的這件襯衫，尺碼上也相差很大，根本就不是他能穿的尺碼。”
“我…我可能是買大了。”萬婷說話支支吾吾，似乎也在逃避現實。
顧晨繼續問道：“那你跟蹤牧野又是怎么回事？”
“啊？我…我跟蹤牧野？這怎么可能？一定是你們搞錯了。”
就知道萬婷會給自己做辯解，顧晨索性看了眼身邊的盧薇薇。
盧薇薇則是將筆記本電腦視頻點開，直接端到萬婷面前，讓他查看視頻中的自己。
“看清楚，這個人是不是你？”
萬婷默默低頭。
“那就是咯？”盧薇薇反問。
萬婷腦袋低得跟更下了。
顧晨說道：“你這幾天頻繁的跟蹤牧野，我想那通威脅牧野的電話，應該也是你打的沒錯吧？”
“從昨天晚上7點之后，牧野來到施工路段，應該也是受到你的指引，你利用牧野即將發行新歌之際，弄一些牧野的不雅視頻作為威脅，無非就是想讓牧野充當你的替死鬼。”
“因為這段時間，你要制造牧野從酒店公寓消失的時間，而這段時間，恰恰給了你返回荷花鄉，勒死孔雀養殖基地的老板阿發，并燒死他的時間。”
“我…我怎么可能勒死阿發呢，我沒那實力。”萬婷說。
顧晨淡然一笑，繼續道：“但是如果阿發老板喝了帶有安眠藥的茶水呢？”
“這…”
被顧晨一說，萬婷頓時啞口無言。
顧晨將一份檢測報告拿在手里，道：“雖然阿發的皮膚被燒成黑炭，但是我們的法醫團隊比較給力，檢測出阿發體內有大量安眠藥的殘留。”
“這可以說明，阿發被人勒死前，曾經服用過大量的安眠藥。”
“但是很湊巧的是，我們在監控視頻中，調出你去江南市區一家藥店，購買大量安眠藥的事實。”
見萬婷表情緊張不已，顧晨繼續說道：“我們那天集體去參觀孔雀基地的時候，阿發告訴我們大家，他的工人要一周后才會返工。”
“所以這段時間，孔雀育苗養殖基地，只有阿發一人留守的消息，你是知道的。”
“但是能很好的接近阿發，并將安眠藥讓他服下，不是跟他很熟的人，恐怕難以做到。”
“而那顆在阿發手里發現的金屬紐扣，無非是你將那件讓周淼買來的襯衫上拆除的，目的就是想讓我們警方追查到，這是牧野襯衫上掉落的紐扣，依次來讓我們警方斷定，兇手就是牧野。”
看了眼默不作聲的萬婷，王警官也插嘴道：“萬婷，那天直播的時候，你可能就已經發現了牧野襯衫上跌落的紐扣。”
“所以你是故意利用這種漏洞，讓閨蜜買來與牧野同款的襯衫。”
“然后拆除一顆紐扣作為線索，放在死者阿發的手中，就是想讓我們警方認為，阿發是在跟牧野打斗過程中被勒死的，以此逃脫自己的罪責。”
王警官這么說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在這之前，顧晨已經將這種想法跟他溝通過。
因此王警官現在的滔滔不絕，無非就是重復之前顧晨跟自己所說的內容。
萬婷整個人腦袋低得更下了，忽然間竟然沉默了起來。
“萬婷。”顧晨提醒她一句，道：“你為什么要跟蹤牧野？為什么要購買大量的安眠藥？為什么要購買一款跟牧野同款的襯衫，卻要說送給尺碼與身段，還有穿衣風格明顯不符的哥哥？”
“而且根據我們對你的調查，你曾經詢問過加油站人員，在他們的介紹下，去到一家私人倉庫，購買了一罐汽油，這些我們都在在監控中掌握。”
顧晨身體靠近了些，問：“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萬婷看向顧晨，瞬間啞口無言。
“你為什么要勒死阿發？為什么要在他身上倒滿汽油，為什么要燒死他，卻要費盡心機嫁禍給牧野？為什么？”
顧晨的連續發問，顯然讓萬婷處在奔潰的邊緣。
萬婷一時間百感交集，整個人精神也在崩潰邊緣。
盧薇薇見狀，繼續追問：“阿發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還是說，他對你曾經做過些什么？”
“你們別說了，都別說了。”也是在盧薇薇話音剛落時，原本還強裝淡定的萬婷，忽然間抓狂起來，整個人雙手抱頭，痛苦不已的咆哮。
現場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咆哮弄得措手不及。
萬婷似乎小宇宙爆發，瘋狂的抓揉自己的長發，直到將自己弄成一副蓬頭垢面的樣子。
盧薇薇還想再說幾句，卻被顧晨及時制止。
顧晨起身，直接來到飲水機旁，給萬婷倒上一杯溫水，輕輕放在萬婷的審訊椅托板上：“你先喝杯水，冷靜一下。”
“你讓我怎么冷靜。”萬婷整個人抓狂不已，眼淚也開始不由自主的流下來。
她抬頭看著顧晨，極度委屈的道：“阿發這個混蛋，他就該死，如果沒有他，或許我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我以前根本不是這樣的，我怎么會成這個樣子呢？”
看著萬婷一副崩潰的模樣，現場所有人，忽然間安靜下來。
大家相互看看彼此，都感覺這其中必有緣由。
袁莎莎也想再說幾句的，可忽然又被一旁的王警官制止。
王警官對著顧晨撇撇下巴，看著袁莎莎輕聲道：“顧晨會解決一切的。”
“嗯。”袁莎莎默默點頭，對于這點她深信不疑。
顧晨也是退后一步，與坐在審訊椅上的萬婷，保持一個合適的距離，這才又問：“你說之前的你不是這樣，那是怎樣？能告訴我你之前的樣子嗎？”
顧晨知道，一個人崩潰的瞬間，也是重新認識自己的時候。
這時候，需要有人在身邊鼓勵，至少目前的萬婷就是如此。
見她從正常狀態變成一副狀況模樣，甚至說是精神崩潰也一點不為過。
很顯然，壓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這次的案件，但是之前內心所積壓的怨念，其實已經很深了。
積怨久了，總需要某個突破口來發泄。
顧晨還是保持著絕對的耐心與萬婷溝通。
看了眼面前的顧晨，萬婷畫好的眼線已經哭花，兩道黑色淚痕沿著臉頰鄉下流淌。
“我以前很美，至少跟現在是判若兩人，我沒有這么胖，身材也很苗條，追求者絡繹不絕。”
哽咽了一下，萬婷又道：“可是我沒想到，一個看似憨厚的阿發，竟然早就開始打起我的主意。”
“那天，他知道我對孔雀感興趣，于是就約我說，那晚有一批孔雀幼崽要破殼而出。”
“我當時沒有一點戒心，就信以為真，如約跑到他的孔雀養殖基地去參觀。”
“當時我還帶著攝像機，想記錄下這段視頻，把視頻發布到我的微博，可孔雀破殼而出這需要時間，阿發就弄了些小菜，讓我邊吃邊等。”
顧晨沒說話，只是看向身后的同事。
萬婷說到此處，其實大家心里已經有種不祥的預感。
“所以…這就是一個局？”盧薇薇問。
“對，這就是一個局。”萬婷默默低頭，羞于言表道：“我太容易相信別人了，沒想到阿發這個混蛋，竟然在飲料里做手腳。”
“當我迷迷糊糊的醒來時，發現身體巨疼，我就知道阿發這個混蛋對我做了些什么。”
“他不僅毀掉了我，還將這些拍攝下來，依次作為威脅。”
“從那之后，他隔三差五就利用手里的照片和視頻做威脅，讓我去他那里，接受他的暴行。”
“我受夠了，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可我害怕，害怕這個混蛋不會放過我，于是我開始自暴自棄，去酒吧，去夜店，我想讓自己忘掉這些痛苦往事。”
“可是有一天，我在一家夜店瀟灑，認識了一位自稱為網絡音樂人的家伙，他很有才華，我很快為之著迷。”
“那晚他告訴我，他好像喜歡上我，我們兩個喝了很多酒，我就把自己的遭遇告訴他，他很同情我，說一定會給我討回公道，好好照顧我。”
吸了吸鼻子，萬婷極度委屈道：“我當時以為遇見了真愛，感覺有個男人在身邊保護我，我就可以擺脫阿發的控制。”
“可是我錯了，我完全想錯了，那個家伙之所以這么說，只是饞我，一個晚上的時間，我被他折磨的不行。”
“可是第二天，當我迷糊的睜開雙眼時，我發現我的錢包和手機都不見了，他就是個騙子，感情騙子，騙我跟他好，然后完事拍拍屁股走人，還把我的錢包和手機都帶走。”
雙手捂住臉，萬婷有些說不下去了。
她張開手指縫隙，偷偷看了眼顧晨，這才又道：“所以從那之后，我整天暴飲暴食，終于把自己弄成現在這副模樣。”
“身材走形，還不愛化妝，我把自己搞得邋里邋遢，就是想讓阿發這個混蛋對我失去興趣，因為他還有很多相好，我只是其中一個犧牲品罷了。”
“可最讓我失望的是，明明在酒吧夜店，找到了一絲希望，可那個承諾我的男人，卻又再一次把我的希望推入深淵，他這樣做，無疑是再一次殺死了我，讓我再一次嘗試到人間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