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9、喝不起的瓦罐湯
中午12點。
芙蓉分局，二號審訊室。
帶著路邊打包好的四份牛肉炒面，顧晨將其中一份放到了老大爺面前，笑著說道：“昨晚請你喝瓦罐湯，今天我請你吃牛肉炒面。”
“謝謝警察同志。”老大爺此刻乖巧坐立，禮貌的像個小孩子。
他頓了頓筷子，頗有儀式感的將炒面不斷叼起，隨后便塞進嘴里狼吞虎咽，嘴里不由發出“嘖嘖”的滿足。
“嗯！就是這個味道，我就喜歡吃這家的炒面。”
“那是因為你在吉祥珠寶公司的附近踩點多次，發現了這家面館好吃的秘密。”顧晨也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夾起炒面開始用餐。
在審訊室這種嚴肅的地方，警察跟嫌犯同時用餐，這在顧晨來到之前還是零。
可之后便成為了習慣…
辦案的警察也不再是高高在上，要以一副氣勢凌人的態度來審訊，反而是以溫馨聊天的用餐方式，來跟對方做交流。
當然顧晨也并不是太隨意，只是在之前審訊一些案件的時候發現。
以這樣的方式來進行審訊，比正襟危坐，和嚇唬對方的方式來審訊，不但可以讓對方放下戒心，還能在溝通之中，讓對方漸漸了解自己的錯誤，從而到達一定程度的感化作用。
而相比較其他部門審訊不同，許多嫌犯一開始就是閉口不談，調查雙方一開始也始終找不到話題。
一方反復拍桌子，瞪眼睛，卻依然毫無效果，而另一方既然是犯案人員，也并不吃這套。
而顧晨在幾次偶然的審訊中，滿足了對方肚子餓的條件，反而讓對方心態開始平衡。
在各種證據面前，起先許多嫌犯都是在顧晨感化的作用下交代清楚的。
這也是為什么顧晨更能理解這些嫌犯，畢竟都是人，如果能以這種溝通來解決問題，何必在乎著一碗炒面呢？
也是聽見顧晨的隨口一說，老大爺頓時臉色一驚，炒面掛在嘴里半天沒動靜。
不過在平復下心情后，老大爺依舊將面塞進嘴里，直接笑了笑說道：“警察同志在說玩笑話呢？什么踩點不踩點的，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你根本不是什么技術工人。”顧晨走到飲水機旁，先是給盧薇薇和王警官一人倒上一杯水。
隨后他又端了另外兩杯，一杯放在自己桌上，而另一杯則端到老大爺面前，緩緩放下：“我們都查過了，你在是化工廠退休工人，一直都是開車的司機。”
“而且你之前根本沒干過維修管道和維修電路之類的事情，更別說這些年輕工人不如你，對嗎袁少剛先生？”
袁少剛愣了一下，沒想到這么快，警方就已經摸清了自己的來路，于是又強顏歡笑的接過水杯，直接放在嘴邊咕嚕咕嚕的喝起水。
“你們警察真有意思啊。”袁少剛看著顧晨，表情淡然道：“我沒有做過，但也可以學啊。”
“可你學的都是廣場舞，你平時根本就沒有去鉆研過維修管道方面的技術，而你所有的退休時間，都沉迷在廣場舞方面。”
“為此你還是街道辦的老年廣場舞明星，不少老太太都是你的忠實粉絲呢，有時候甚至為了能跟你搭檔跳舞，不少老太太還爭風吃醋呢，那位今天帶我們來你家的阿姨，應該就是你的粉絲之一。”
顧晨在抓捕袁少剛后，特地對他的各種情況，讓丁亮和黃尊龍去調查。
而自己則在資料庫中，對袁少剛的相關經歷展開調查。
然而在檔案中顯示，袁少剛基本都是季度老年廣場舞比賽的前幾名，各種獎項也說明他在老年廣場舞上頗有造詣。
努力在哪里，成就就在哪里，這個道理顧晨當然懂。
可就是這樣一個癡迷老年廣場舞的人物，硬要說自己是管道維護工，并且還說自己是企業返聘的技術工，這就有點胡鬧了。
也是在昨天，顧晨與袁少剛在玫瑰路口的施工現場閑聊過幾句，因此袁少剛也知道，瞞是瞞不過去的，于是低下頭，繼續假裝吃面。
“好吃嗎？”顧晨問。
“好吃。”袁少剛說。
顧晨又道：“吃完之后，把你們一起作案的人員全部交代出來，還有那些盜竊的珠寶，你們轉移到哪里去了，趕緊一一交代出來。”
“警察同志。”袁少剛頓時放下筷子，有些委屈道：“我承認，我昨天在你面前，的確是有些吹牛了。”
“我其實并不是什么技術工，也不是什么返聘技術工，我就是個臨時工，在搶修現場打打雜的，可不至于我吹個牛你們就要抓我吧？”
“看來你還是不承認啊？”盧薇薇此刻已經吃完炒面，她將袋子一扎，丟在身后的垃圾桶內，隨后抽出一張紙巾沾了沾嘴。
袁少剛有些不滿，眼睛直直的看著盧薇薇：“我不是不承認，是根本沒有啊，我真的是去打零工的，只是現在警察面前吹吹牛。”
看了眼顧晨，袁少剛頓時又道：“只是沒想到，我這牛皮一吹，竟然讓你們警察給誤會了，認為我有嫌疑，我這找誰說理去？”
“那就是說，昨晚的吉祥珠寶公司地下金庫被盜，跟你一點沒關系？”顧晨又問。
“當然沒關系了，怎么會有關系呢？”袁少剛眼睛瞪得碩大，直接就是反駁起來：“要我說，我們之間肯定是有些誤會的，但不至于把我帶到這里來吧？”
“那好。”顧晨也不跟他廢話，隨后將平板電腦中，關于昨晚九點三十分左右，銀白色箱式小貨車停車后，從車上下來的五名穿著反光背心的工人給他看。
“你看一下，這里面這個人是不是你？”顧晨走到他面前，扣了扣屏幕。
袁少剛只是隨便瞄上一眼，很快便搖頭否認：“不是我呀，怎么是我呢？”
“可這件反光背心是你的。”顧晨說。
袁少剛此刻有些慌神，可他卻依舊淡定的笑笑：“反光背心？怎么可能？這么多反光背心，你就偏偏說這件是我的，這…這不是扣帽子嗎？”
“我并沒有扣帽子。”顧晨也是笑笑，隨后將畫面不斷擴大，指著反光背心的一側道：“這件反光背心上，有一般的反光條是沒有的，這根，這根還有這根，你仔細看。”
“呃…好像是沒有，所以呢？”袁少剛愣了愣，重新看向了顧晨。
顧晨也是淡淡一笑，隨后劃過平板電腦。
此時此刻，畫面又出現在另一個場景，顧晨重新將圖片擴大。
此時此刻，在面館的外圍，一個穿著反光背心的老大爺，正提著五份打包好的夜宵往外走。
顧晨指著畫面中的人物道：“昨天晚上你叫了五份牛肉炒面，是要求打包帶走，你還記得嗎？”
袁少剛一呆，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么。
“你當然記得。”顧晨直接幫他回答道：“因為當時我就在現場，還請你喝了一罐瓦罐湯，而這個畫面，是我們在面館監控區域的截圖，你仔細看看你身上穿的反光背心。”
“怎…怎么？”袁少剛有些心虛，隨便瞄上兩眼。
顧晨指著其中一處位置道：“你的反光背心，也有一半沒有反光跳，這根、這根還有這根，所有的位置都是一模一樣，并且細節絲毫不差。”
“在銀白色轎車附近的五個人當中，只有你的反光背心在肩部有個明顯的缺口，而且反光條缺失一半，在面館外頭的你，也是一模一樣。”
“而且你當時叫了五份外賣，而銀白色箱式貨車下來的人當中，也正好是五個人，這你又怎么說？”
也是被顧晨步步緊逼，袁少剛在低頭沉思了片刻后，趕緊做出一個驚訝的表情：“哦哦，我知道了，是，這個人是我，可…可那又怎么了？”
“你說怎么了？”顧晨也是笑笑，隨后看了看身后的盧薇薇。
盧薇薇秒懂顧晨的意思，于是忙把他的筆錄本丟過去。
顧晨單手接住后，將筆錄本中間一頁，畫有地形圖的內容拿給他看。
“這是我根據玫瑰路口事故現場畫的一個平面圖，完全按照當時的施工現場進行還原。”
也是見袁少剛似懂非懂，顧晨用鉛筆指著一處地點道：“這里是你們當中的兩個人，他們直接來到了工地探照燈方向，利用給其他工人遞煙的間隙，故意將工地探照燈的方向對準了監控。”
“使得原本可以監控到玫瑰路口吉祥珠寶公司大門的監控攝像頭，完全處于一片花白當中。”
“而且之后我又去做過調查，當時這個探照燈，完全沒必要對準攝像頭，可你們卻那樣做了，只能說明一點，你們必須要讓對準吉祥珠寶公司門口的監控處于致盲狀態。”
“并且讓你們在外頭放風的人員，隨時可以掌握外頭機器工作的節奏，以配合你們內部鉆墻，以掩蓋噪音。”
“呵呵。”袁少剛干笑兩聲：“這只是你的一面之詞。”
“那好。”顧晨瞬間又換了另一個問題，繼續說道：“你床下搜到的那兩根鉆頭是怎么回事？這應該是用來打隧道用的，平時就算鉆個墻壁什么的，也根本用不上這樣大的鉆頭。”
“難道說，這是用來打通吉祥珠寶地下金庫的鉆頭？”
“胡說。”袁少剛極力否認，但整個人與先前相比，已經明顯有些慌張了。
顧晨點點頭，直接走回到自己的座位旁，從抽屜里拿出一包用透明取證袋裝好的粉末和碎小石塊，重新走到袁少剛面前。
“這是我們從你家床底下搜到鉆頭上，刮下來的少許粉末和石塊，我們同樣也已經讓人從吉祥珠寶公司地下金庫被打通的墻壁上，提取到一些粉末和碎塊，一起送往市局技術科。”
“你要知道，吉祥珠寶公司的地下金庫，那將近一米后的墻壁，可不是用普通材料筑成的，所用的材料物質，肯定要跟其他地方不一樣。”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兩種物質將會是一模一樣，不信咱就等著瞧。”
也是在顧晨話音剛落時，放在審訊桌上的顧晨手機便響了起來。
盧薇薇趕緊幫他接通道：“喂。”
“哦，是盧薇薇吧。”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我是劉法醫的助理高川楓呀，你還記得我嗎？”
“當然記得，你不就是那個很可愛的二次元法醫助理嗎？哈哈，怎么樣？”盧薇薇趕緊又問。
高川楓笑嘻嘻道：“盧師姐真會開玩笑呢，不過說正經的，你們送來的物質檢測，我已經幫你們鑒定出來了，兩種物質的粉末和顆粒，完全匹配。”
“你能確定嗎？”盧薇薇原本就已經設置了免提，此刻她又將音量調到了最大，眼神直直的看著袁少剛。
“當然能確定呀，我是誰？法醫助理呀，我們這里有最先進的檢測儀器，這種東西在我們這里檢測，不會出錯的，出錯你找我好了。”
法醫助理高川楓也是信心滿滿…
對他來說，檢測這種物質就是小兒科。
于是盧薇薇說了句謝謝，立馬就掛斷了電話。
看著袁少剛衣服驚魂未定的模樣，盧薇薇笑著問他：“怎么樣？還滿意嗎？”
袁少剛不說話。
顧晨又道：“從你家床底下搜到在超大號鉆頭，并且從鉆頭上提取的最新粉末和顆粒，都可以跟吉祥珠寶地下金庫被打通的墻面上提取到的粉末和顆粒完全吻合，你可別告訴我這一切又是巧合。”
“我告訴你，光從這點，我就可以斷定你就是在昨晚打通吉祥珠寶地下金庫，并事實盜竊的團伙成員之一。”
“我…”也是被顧晨說道痛點上，袁少剛整個人都呆住了，表情越加的難看。
顧晨緊接著又道：“你們通過利用工地探照燈，將原本可以監控到吉祥珠寶大門的監控致盲。”
“隨后利用你們團隊成員中開鎖的技術，成功打開了建筑大門，瞬間進入到建筑內部。”
“之后你們將重型工具，利用垃圾桶作為掩護，成功運到了防火門口。”
“但是由于防火門是鋼板結構，你們的工具并不能攻破，所以你們選擇另辟蹊徑，就是利用鎖定的電梯只能上不能下的特點，將電梯停到二樓或者三樓。”
“在進入電梯后并將電梯關閉，這樣電梯就一直懸停在二樓或者三樓。”
“然后你們可以在一樓，強行打開電梯門，通過電梯井道爬到地下室，這樣就進入地下金庫區域。”
“而地下室控制室大門對你們這些慣偷來說，根本不值一提，你們打開控制室大門后，便解鎖了防火通道大門，這樣帶著重型工具的同伙就能進入了地下金庫。”
“可是現在擺在你們面前的，只剩那一堵墻，厚約一米的水泥墻。”
“可是你們用隨身帶來的重型鉆孔機，對這堵墻事實了鉆孔，就像打隧道一樣。”
也是看著袁少剛有些心虛的樣子，顧晨又道：“本來因為重型鉆孔機的噪音非常巨大，一旦啟動機器就會被發現。”
“可是昨晚情況不同，由于整片區域的所有人都放假，再加上你們在地下室，而且你們能根據外頭放風人員的提示，不斷調整鉆孔節奏。”
“以外頭的機器做為掩護，外頭機器一開動，你們也開動，外頭機器一停止，你們也停止，這樣就可以利用外頭的噪音掩蓋你們在地下室鉆孔的噪音。”
“所以沒有人發現在地下室有人正在用重型鉆孔機企圖鉆開吉祥珠寶公司的地下金庫。”
也是看著袁少剛早已無心吃面，并且頭低得更下了，顧晨直接又道：“當然，你們的偷盜計劃也不是一帆風順。”
“因為你們曾經無意觸發過一次警報，而且負責金庫的安保人員也收到了警報。”
“不過由于這座地下金庫的警報設備太老舊，經常發生誤報的情況，所以當時的經理也并沒有太當回事，只派了一個安保人員去現場查看。”
“而這名安保人員因為大家都在放假，而他卻要值班，所以心情很不爽。”
“他只是在門口轉悠了一圈看了一下，沒有什么可疑的就回去了，所以說這是老天爺幫了你們一個大忙。”
“而你們這幫人，也終于在墻上打通了地下金庫的墻壁，然后一個個鉆過去開始瘋狂的撬開保險柜，對嗎？”
“別…別說了。”也是見顧晨抽絲剝繭般的還原現場，袁少剛自知在劫難逃。
面對各種事實和證據，他知道狡辯也是徒勞。
警方能在自家床地下找到超大鉆頭，加上顧晨能從反光背心上認出自己，光這些就足夠讓袁紹剛頭疼不已，整個人也是重重的嘆息一聲：
“真想不到啊，我只是喝了一罐你請我的瓦罐湯，沒想到，竟然要被你逮個正著，白白讓我計劃半年的計劃就此泡湯了。”
抬頭看了一眼天花板，袁少剛自嘲的笑了起來：“也許這就是命吧，看來警察的東西不能隨便要，這瓦罐湯，我…我真的喝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