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4、老大爺
“大爺，您都一把年紀還來這里工作？”顧晨有些好奇。
雖然說現在的年輕人，干這種體力活的少之又少，可也不至于讓個老大爺來這工作吧？
顧晨心說這公司是怎么想的？“
“不礙事。”老大爺并不介意，拍拍顧晨肩膀道：“謝謝你小伙子，我是返聘過來的臨時工，按天拿工資的，有些技術活，你們這些年輕人都不一定有我們熟練。”
“這倒是真的。”顧晨也并不否認。
比起經驗豐富的老師傅，有些年輕人還真不如。
畢竟人家是幾十年如一日干出來的經驗，在效率方面肯定要比年輕人熟練。
“那…”也是看顧晨一直盯著自己，老大爺有些尷尬道：“那沒什么事情我就先過去了，那邊的管道修理還得看我呢。”
“行，不打擾您工作，但是注意安全。”顧晨主動讓出通道來。
老大爺帶著工具箱離開了…
這時候，盧薇薇也找到顧晨，趕緊走到他身邊道：“顧師弟，趙局讓我們留下一小部分人在現場繼續維持秩序，其他人撤離，老王的意思是我們三組留下。”
“沒問題啊。”顧晨并沒有很意外，笑了笑說道：“三組留下來也是應該的。”
“那我們去那邊吧？”盧薇薇環顧一周后，說道：“這邊有相關公司來搶修，咱們就別摻合了，現在的電路已經中段，紅綠燈失靈，趙局的意思是讓我們過去協助交警，維護下現場秩序。”
“沒問題。”顧晨點點頭，直接跟著盧薇薇一起來到路口的另一側，協助車輛安全通過。
直到中午，分批趕來的交警才接管了芙蓉分局刑偵三組的協助工作。
小型工程挖機，也已經將破損的路面暫時清理干凈。
由于煤氣管道老舊，導致泄露引燃，因此市煤氣公司準備對該條線路管道的其他具有安全隱患的部分，進行逐一排查，以免造成二次泄露，因此維修時間較長。
而附近街道的電路中斷，也必須配合煤氣公司的維修進度。
因此到中午，許多停電的商家也都紛紛關門歇業，以等待來電通知。
顧晨則跟隨三組的其他新老同志，回到芙蓉分局食堂用餐。
三組趕到時，其他部門早已進入用餐尾聲，好在康師傅給三組留下不少新鮮出爐的熱飯菜。
也是見顧晨吃飯有些心不在焉，盧薇薇好奇的問他：“顧師弟，怎么了？有心事？”
“也沒什么。”顧晨笑了笑，說道：“之前在事發現場，看見一個年長的工人在工作，感覺有些心疼。”
“工人工作不是很正常嗎？”王警官吃下一口飯菜，含糊的問道：“難道他們不工作，你養他們？”
“可那個工人看上去有七十多歲的樣子，頭發全部都白了。”顧晨又說。
剎那間，整個餐桌上的用餐警員，全部愣住了。
“七…七十多歲？”何俊超有些不敢置信的問道：“顧晨，你確定你對年齡這塊沒有誤解吧？是不是五十多歲的人，頭發就白了，然后讓你看上去感覺是七十多歲？”
顧晨搖頭：“絕對不是，從他臉上的皺紋，還有那粗糙的雙手我都可以看出來，這是一個有這七十歲左右年紀的大爺。”
“而且他也說了，他是臨時返聘過來的，也就是說，他早已經從單位退休，現在只不過是用人單位返聘的臨時工。”
“七十多歲還在外頭拼命工作，嘖嘖，那他的兒女也太不孝順了。”何俊超聽到這里，不由搖了搖頭。
丁警官放下筷子，淡淡說道：“你懂什么？家里條件好，能這么大歲數出來工作嗎？又或許人家在家閑得慌，二干臨時工，做一天賺一天，何樂而不為呢？”
“而且現在的年輕人，有幾個會干這種臟活累活的？我平時讓你何俊超下樓搬桶水，你都要嗷嗷叫的。”
也是被丁警官說的有些難堪，何俊超也笑孜孜道：“老丁，這么說我可就不干了，成年人的崩潰都是靜悄悄的，那幾天不是心情不好嗎？”
“何師兄心情不好？”顧晨好奇的問他。
畢竟在顧晨的眼里，何俊超每天都是一副樂天派，平時在忙碌的三組辦公室，要說笑得最開心的有誰？除了盧薇薇也只有何俊超了。
所以何俊超說自己心情不好，顧晨感覺有待考量。
也是感覺顧晨在質疑，何俊超頓時笑了笑又道：“我說顧晨，這成年人的崩潰都是靜悄悄的，可能你看起來我們很正常，會說笑、會打鬧、會社交，但其實糟心事已經積累到一定程度了。”
“我們不能歇斯底里的哭泣，更不能旁若無人的叫喊，畢竟，明天還要上班呢，要裝作什么事兒也沒發生，所以你當然看不到我心情不好的另一面了。”
顧晨也不知道何俊超說的是不是真的，不過感覺很有道理的樣子，所以也是配合的點點頭。
也是見顧晨認可，何俊超又是拍手道：“所以嘛，壓倒駱駝的看似是最后一根稻草，但是殊不知前面承受的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了。”
“我們呢，也是這樣，沒辦法發泄，只能隱忍，到最后一點點壓力一點點小事就會崩潰。”
“我們這種成年人的崩潰，是一邊崩潰一邊自愈。”
“喲！”也是見何俊超說起歪理一套一套的，盧薇薇不由對何俊超刮目相看：“可是我怎么沒看出來呢？”
“這需要你看出來嗎？”何俊超感覺很好笑，繼續說道：“所以我一點也不想長大，可能有作業的時光，真的是很美好啊，也許這就是社會吧。”
“呵呵。”也是見何俊超也開始裝深沉，吃完午飯的王警官，這才用餐巾紙沾了沾嘴角后，說道：“現在的年輕人，可比不上老一輩能吃苦。”
“因為感覺上班不爽，就可以隨便辭職，工作是一換再換，到頭來直接混家里啃老。”
“因為班不好上，錢不好掙，所以感覺家里才有溫度，老人們出去干活，小的在家啃老。”
“你們看看顧晨所說的那個老大爺，人家七十多歲都在外頭工作，所以你們還是少一些抱怨，多一些對工作的熱情吧。”
聽王警官一說，盧薇薇也瞬間跟腔道：“沒錯啊，抱怨也沒啥用啊，只有忍啊，顯得成熟，哈哈。”
“別鬧，說的好像就跟后天不上班一樣。”何俊超也是迷之鄙視的看著她。
也是見顧晨沒說話，盧薇薇用肩膀碰了碰顧晨：“顧師弟，怎么了？是不是又想起什么傷心事了？”
“差不多吧。”顧晨也是猛扒幾口飯，隨后放下筷子說道：“看見這個老大爺，我就想起小時候。”
“小時候？”盧薇薇倒是很少聽說顧晨小時候的事情，因此整個人眼睛都直了：“顧師弟小時候什么情況啊？”
顧晨笑道：“看見老大爺，讓我想起小時候，爸媽下崗之后開始經商。”
“當我有一天看見爸爸因為某件事，紅了眼眶時，我就知道，爸爸也有很委屈的時候，但他卻為了頂起我們的家，忍住了。”
“所以看見那個雙手滿是老繭的老大爺，還要在這么大冷天維修管道，說實在，有些感觸吧了。”
“原來是這樣啊。”聽顧晨這么一說，盧薇薇瞬間也不在開玩笑了，直接又道：“白天里的嬉笑怒罵，夜晚里的暗自神傷，可能這就是老一輩人的真實寫照吧。”
“像現在的我們，尤其是我，都會主動要求加班的。”
“你們別看我平常抽屜里零食不斷，其實我現在每天都會比定的鬧鐘早醒十分鐘，因為叫醒我的不是上班掙錢，而是今天又可以掙到多少袋堅果零食和衣服，所以心態真的很重要啊。”
“哈哈，看來還是盧師姐心態好。”原本讓顧晨有些感慨，接過盧薇薇一說，瞬間感覺又沒那么糟心了。
幾名見習警面面相覷，也開始熱議起來。
“就說我吧，今年是我遇到的最糟心的一年，沒有之一，之前因為工作累到進醫院都沒這么崩潰過，希望明年一切都好吧。”
“是啊，還要加班。”
“還好，可以熬過去。”
“成年人的崩潰只在一瞬間，那就是自愈的速度趕不上傷害的速度，全身是傷的那一刻。”
“哈哈，我感覺我好難啊。”
“你們有多久沒有肆無忌憚的，毫無顧忌的開懷大笑了？那種純粹的，放肆的身體，輕盈毫無心事的快樂，距離上一次有多久了？能告訴我嗎？”
“告訴你你能分擔啊？大家都是同一類人。”
“哈哈…”
大家在歡笑的同時，也都看向了微笑了顧晨。
“顧晨，你覺得呢？”王警官也是收回笑容，趕緊問顧晨。
顧晨笑道：“我想成年人的崩潰，也許從來不是來自那些看似足以摧毀生活的風云驟變，他們從來不會被任何鐵錘擊倒，擊倒他們的，可能從來都是一只只嗡嗡作響的蚊子。”
“哈哈，有點意思。”王警官對于顧晨的看法頗感興趣，看來這小子看待問題的方式也很不一樣。
大家在食堂小聚了片刻后，也都返回警員宿舍稍作休整，之后還要開始對各大社區進行海報宣傳，要讓大家防范最近新出現的詐騙方法。
由于圣誕節到元旦這段時間，芙蓉分局的警員都必須全員上崗。
因此芙蓉分局全體警員一直在上演著白天不懂夜的黑。
白天除了處理日常工作外，到了晚上，許多警員還要拿著印刷好的警隊防詐騙宣傳海報，去到附近的幾個居民社區，將海報宣傳欄換上，并提醒過往散步的居民都看看。
由于工作量大，一般都是分成若干個小組。
顧晨和盧薇薇、王警官所在的小組，到晚上九點半，已經完成了六個社區的宣傳工作。
每更換一次宣傳海報，都會有大量的居民來圍觀，因此講解也需要一些時間。
晚上十點。
顧晨、王警官和盧薇薇，來到了大家經常值夜班吃飯的面館。
這里的面館通宵不打烊，來這里吃飯的顧客也很多，大多都是代駕司機，外賣小哥，還有一些在工地上夜班的工人。
老板忙的不亦樂乎…
鍋里的炒面在他面前飛來飛去。
等顧晨幾人趕到時，老板面前的打包飯盒還有十幾份，于是顧晨幾人就先找個空位先坐下。
隨后王警官去點了三份牛肉炒面加瓦罐湯。
熙熙嚷嚷的人群在這條巷子路口不停穿梭，喝酒的小青年們一個比一個能吹。
王警官自來熟的拿來三份瓦罐湯，也是等了大概十幾分鐘，三份熱乎乎的牛肉炒面才端上餐桌。
“幾位警官請慢用，今天店里有點忙，讓你們久等了。”面館老板是大家的老熟人。
平時只要七八分鐘就能搞定的炒面，今天愣是增加了一倍多時間，因此面館老板也是過來道歉說。
顧晨笑笑：“沒事，話說老板你今天晚上店里挺忙啊，平時都沒見你這么忙過。”
“這可不。”店老板也是用圍裙擦了擦手，這才笑道：“今天白天不是煤氣管道老化嗎？”
“聽說煤氣泄露到容納電纜的地下室，然后一個火花點燃了煤氣，緊接著電力中斷，煤氣也停止供應。”
“現在許多商戶都關門歇業，煤氣管道的檢修工作，也可能還要一直持續到明天。”
“所以通電也得是明天，因此今天晚上許多工作單位都在加班加點，因此在附近上夜班的工人也多，所以生意就比平時要好些。”
面館老板話音剛落，一名提著十幾分炒面的工人，便對著他笑笑：“老板，那我先走了。”
“好嘞，慢走哈。”面館老板對著他揮揮手，道：“歡迎下次再來。”
也是見對方走遠，回過頭的面館老板，頓時指著對方的背影道：“看見沒，那些穿反光背心的工人，都在事故地點加班加點呢，待會可能還會來一堆人。”
“那不是挺好嗎，老板今天的收入可以翻一翻了。”盧薇薇也是笑孜孜道。
面館老板對著盧薇薇搓了搓手，笑呵呵道：“謝謝啊盧警官，不過我這家店也就這樣，一年賺個十幾萬到頭了，累是累了些，不過也還過的去。”
“哈哈。”王警官聽得有些小嫉妒，趕緊道：“要是我以后退休了，也來跟你學做炒面得了，聽說西街那邊賣煎餅果子的一對老夫妻，在咱江南市都買兩套房了。”
“哈哈，那也是有可能的，我也聽說了。”面館老板也不謙虛，畢竟這也是勞動所得。
要買兩套房，每天要賣多少個煎餅果子是可想而知的。
也就在這個時候，一名穿著反光背心，身上有些污垢的老大爺走進了店里。
他看了下貼在墻上的價格牌，頓時扭頭對老板說：“來五份牛肉炒面，快點。”
“好嘞，打包還是帶走？”面館老板問。
“帶走。”老大爺說。
“好嘞，那您先坐這，我馬上給你炒。”面館老板轉身便去了后廚。
這時候，顧晨才注意到，這名老大爺，正是白天自己碰見的那位。
而在店里左右看看之后，老大爺似乎也注意到角落一側有三名穿著制服的警察。
尤其是在跟顧晨對視一眼后，似乎也看上去有些眼熟，于是他又瞇了瞇眼。
顧晨揮手跟他打招呼：“老大爺，咱們又見面了。”
“哦哦，原來你是白天在煤氣管道破裂現場，維持秩序的那位警察同志啊？”老大爺似乎也認出了顧晨，于是駝著背走上前，選擇與顧晨鄰桌的位置先坐下。
“怎么？您還要加夜班？”顧晨問。
老大爺笑道：“夜班工資高，再說，那邊工地上也離不開我，沒有我他們年輕人什么都干不了。”
“哈哈。”也是見老大爺說話有底氣，盧薇薇不由豎起大拇指道：“那您可真厲害。”
“老了，再過一兩年就干不動了。”老大爺擺擺手，也是拿起桌上的紙巾擦拭桌面，隨后又在自己有些油跡的手上擦了擦。
顧晨則離開座位，自己取來一罐瓦罐湯放在老大爺面前，道：“這個我請你。”
“這…這不太好吧？”老大爺有些意外，他沒想過顧晨會請自己喝瓦罐湯。
“拿著快喝吧，別涼了。”顧晨將瓦罐湯推到他面前，于是又坐回到自己的坐位上。
老大爺也是“誒”了一聲，說了句謝謝，于是便開始大口的喝起瓦罐湯，嘴里還不由發作“嘖嘖”的滿足聲。
顧晨也是低頭看了下表，說道：“時間也不早了，咱也該下班了。”
“行吧，那今天收工。”王警官也是對了下時間。
盧薇薇則直接站起身，掏出手機去付款。
由于三組的用餐基金都由盧薇薇暫時保管，因此盧薇薇看上去像個會計。
而顧晨和王警官相比較起來，更像是吃軟飯的二人組。
畢竟面館老板每次都只見盧薇薇付錢，難免會有這樣的想法。
“那老大爺您慢吃，我們先走了。”顧晨也是跟他打了聲招呼。
老大爺笑嘻嘻的點點頭…
也是見顧晨等人離開后，他這才重重的松下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