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晨猛然抬頭:“這到底什么情況?為什么小女孩和他父親會死?為什么?”
“這個…”也是被顧晨的脾氣嚇一跳,丁亮頓時啞口無言。
事實上,作為顧晨的室友,丁亮一直認為顧晨是個好脾氣,看待事情,尤其是尸體,從來都不會代入自己的情緒。
可今天,尤其是現在,顧晨簡直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完全有點不像之前的顧晨。
“這…這個小女孩的父親,開車沖出了高架橋,直接墜落在馬路上,當場身亡,而這個小女孩,也是在搶救無效后…剛剛去世。”
黃尊龍幫丁亮回答了顧晨的提問后,也是不由摘下警帽,一臉沮喪。
“沒有肇事車輛嗎?”顧晨問。
丁亮搖頭:“我當時和黃尊龍,還有我們巡邏隊的一些同事,正好在附近巡邏,就聽見‘砰’的一聲巨響,之后大家光顧著緊急救援,也沒注意太多。”
“不過沒關系,我已經聯系交警隊,他們會把監控視頻發給我一份的。”黃尊龍說。
了解完情況后,顧晨這才平復下心情,道:“這個小女孩在搶救的時候,一直在找她爸爸,但是她爸爸當時就已經死亡,于是她阿姨撥通到我號碼,讓我安慰小姑娘,直到小姑娘去世為止…”
顧晨也是將今天上午發生的情況,一五一十的告知給大家。
“是我打擾到你了,警察同志。”小女孩的阿姨沾了沾眼淚,走到顧晨面前說:“我當時很難過,看著孩子很痛苦,我當時不知道該做些什么。”
“她爸爸已經死了,如果沒有爸爸的回應,她肯定是挺不過來的,但是你隔著電話的那個吻,讓她減少了很多痛苦,至少她的笑著離開的。”
“謝謝你警察同志,謝謝你。”
女子話音落下,再次對著顧晨深深的鞠上一躬。
“別這樣,這是我應該做的。”顧晨扶住她,將她托起。
情緒是一種非常容易傳染的東西,當這種悲傷的情緒蔓延時,就連一旁的盧薇薇,丁亮和黃尊龍,也都不由難過起來。
盧薇薇用紙巾沾了沾眼角的淚水,難過道:“這小女孩可能才三歲吧,好小的年齡就這么沒了,多可惜呀。”
“是啊,這么可愛的小女孩,太可惜了。”丁亮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黃尊龍則是叉著腰,氣道:“這小女孩的父親,開車也太不負責任了吧?有孩子在車上,怎么能這樣開車呢?”
也就在這時,黃尊龍手機鈴聲忽然一響,他趕緊掏出手機,點開短消息。
“是…是車禍現場視頻,交警隊發來的。”黃尊龍抬頭道。
顧晨、盧薇薇還有丁亮,以及小女孩阿姨,大家頓時一擁而上,將黃尊龍包圍起來,眼神死死盯著屏幕。
“點開看看。”盧薇薇說。
“好。”黃尊龍也不猶豫,直接點開了播放鍵。
畫面中,原本一輛黑色轎車正常行駛在高架橋上,可忽然偏離方向,開始走S形道路,再然后,車輛直接沖向一側高架橋護欄。
由于速度較快,車輛滑撞在護欄后,忽然失去控制,直接旋轉著沖出高架橋,直接衰落在地上。
此刻,視頻結束。
黃尊龍又再次點開下一個視頻。
第二個視頻,是高架橋下監控捕捉的畫面。
當時路面一切正常,可就在此時,一些車輛碎片開始墜落。
緊接著,這輛轎車硬生生的墜落在路上,將地面砸出一道坑,車輛完全在撞擊中發生解體。
緊接著,是第三個視頻,這時候,附近以及開始有群眾大量聚集,然后是在附近巡邏的丁亮和黃尊龍,以及巡邏隊的其他民警,第一時間趕到現場,對車輛內人員展開施救。
“就是這樣了,我們趕到時,司機當場死亡,他女兒也身受重傷,身上全是血。”黃尊龍說。
“沒錯。”丁亮也忍不住插嘴道:“當時這孩子疼得哇哇大哭,后來估計是太疼了,又暈過去了,直到救護車趕來,把他們接走,我們才跟著一起來醫院了解下情況,再然后,你們就過來了。”
“嗚嗚!”聽到這些場景后,小女孩的阿姨頓時捂住臉,哇哇大哭起來。
盧薇薇也是心生憐憫,趕緊又過去安慰道:“你別哭啊,人死不能復生,節哀吧…”
就在這時,又有幾名警察趕過來,見到丁亮和黃尊龍,也是跟這兩人交流起來。
顧晨平復下心情,走到小女孩身邊,將她滿臉血跡的臉蛋,用白布蓋上。
入殮師會將她那傷殘的臉蛋修補好,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孩子太無辜。
作為祖國的花朵,還沒綻放就已凋謝,這才是顧晨最不愿看到的。
簡單了解完車禍現場的視頻后,顧晨轉身問丁亮:“死者先前有沒有喝酒的癥狀?”
“應該沒有。”丁亮非常肯定的道:“我們之前也做過這方面猜想,但是從死者身上的情況來看,他并沒有飲酒。”
“沒有酒后駕車,難道是舊病復發?”顧晨再次猶豫了一下,然后轉身,來到小女孩阿姨的面前,問道:“小女孩的父親,他生前有沒有什么突發性疾病?就比如心臟病之類的?”
“這個…這個我不太清楚。”女子搖頭,表示并不知情。
“可能醫院可以查到相關線索。”一旁的盧薇薇提醒道。
顧晨來不及多想,將隨身攜帶的執法記錄儀打開,并隨手掏出筆錄本,問面前女子道:“死者叫什么?你能幫我回答一下嗎?”
“可以。”女子擦了擦眼淚,道:“你們想問什么,盡管說。”
“死者的姓名,身份證號碼,還有他的職業…”
“他叫郝銘,是一名電商,身份證號碼是…”
女子非常配合,將郝銘的基本信息告知給顧晨。
顧晨也大概了解到,原來這個郝銘,在電商界也算是大有名頭。
三十五歲的他,身價早已突破千萬。
而且手里的電商企業,在整個行業來說,也算是領頭羊的存在了。
“請問你叫什么名字?跟死者是親屬關系嗎?”顧晨在了解完郝銘的情況后,抬頭問女子。
“我…我是小女孩的阿姨,跟她爸爸是朋友。”
“那就是說,你們不是親戚關系?”
“是的。”女子點點頭。
“那小女孩的母親呢?她為什么沒有在醫院?”顧晨又問。
女子猶豫了一下,這才有些不太情愿的說出來:“她母親跟郝銘離婚后,家里一直只有他兩父女相依為命。”
“那你是怎么做到,在郝銘發生車禍后,第一時間知道他出車禍的?可你當時并沒有在車里啊。”
“是…是的,但是,郝銘當時在用車載電話與我通話。
話音落下,現場所有人,忽然將目光停留在女子身上。
“你是說…車禍當時,你正在跟郝銘通電話?”顧晨抬頭看著面前這名年輕女子,不由好奇的追問道。
女子抿了抿嘴,點點頭:“是的,當時郝銘確實在跟我通電話,他說他已經上高架,還有十幾分鐘就能到公司,然后…”
女子忽然停頓了一下,看著所有人盯住自己的目光時,她又道:“然后郝銘忽然不說話,我問了他幾次都沒有回答,再然后我就聽見巨大的撞擊生,然后就是碰撞聲,差點把我耳朵給震壞。”
“我當時一想,不好,肯定是出事了,于是趕緊打車來到高架橋附近,果然發現郝銘的車輛,已經破損不堪的在那里,連拍超都摔斷成兩截,再然后,我就跟著救護車,一直來到了醫院里。”
盧薇薇“嗯”了一聲,不由分說道:“這個郝銘,跟你的關系…應該是戀人吧?”
女人最懂女人,看著年輕女子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不是親戚很做到這一點。
于是盧薇薇斷定,這名女子,肯定跟郝銘關系不一般。
女子也不否認,默默點頭,道:“沒…沒錯,郝銘他喜歡我,我們兩個在一起有半年了,我肚子里還有他的孩子。”
見大家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自己時,女子又道:“不…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子,郝銘跟他前妻離婚半年后,我才認識郝銘的,而且我不在乎郝銘帶著孩子,說實話,我也喜歡這個小姑娘,我們三個相處的一向很好,原本打算年底就結婚,可是…可是…”
說道這里,女子忽然又哇哇大哭起來:“可是我們還沒結婚呢,他怎么就走了?”
“他走了,我肚子里的孩子該怎么辦?我一個人好害怕,嗚嗚嗚…”
女子將自己的情況跟顧晨說明后,整個人忽然情緒失控,感覺原本是美好的事情,竟然變成一團糟。
顧晨也是長嘆一聲,轉身對盧薇薇道:“盧師姐,你將這個郝銘的信息,拿去醫院調查一下吧,看看他有哪些從醫的記錄,尤其是最近的,我在這里檢查一下郝銘的尸體。”
“這個放心,交給我好了。”盧薇薇也不敢拖延,轉身就離開了。
丁亮和黃尊龍面面相覷,也來到顧晨的身邊。
“怎么?你覺得有問題?”丁亮問。
“不清楚。”顧晨沉思了幾秒,道:“但必須要了解這個郝銘,他為什么會突然沖出高架橋?”
有了上次約翰勞爾音樂會的事件后,讓顧晨有理由相信,司機一改常規,將車輛開出S形路線后,再發生的交通事故,背后必定有其原因的。
可究竟是什么,顧晨現在也不好說,一切要等盧薇薇的調查結果出來后,才好下最后的結論。
顧晨收回筆錄本,隨后從單警裝備里,取出了一雙白手套,戴在手里準備檢查郝銘尸體。
“對了。”顧晨忽然停止動作,轉身問身邊的丁亮和黃尊龍:“你們誰能幫我去叫一下,當時搶救郝銘的醫生。”
“我去吧。”一名巡邏隊的警察道。
另一名巡警也說:“我跟他一起去,正好還要跟交警隊那邊對接一下。”
兩人說完便推開門,朝著樓道口走過去。
大門吱呀吱呀的響著,讓這個陰氣森森的停尸房,看上去格外恐怖。
尤其是頭頂上的電燈還忽閃忽閃,感覺隨時要爆燈泡一樣。
顧晨再次來到郝銘的面前,將白布揭開。
女子頓時轉過身,不敢直視郝銘的尸體。
而丁亮和黃尊龍,也都分別戴上手套,跟著顧晨一起圍在尸體的身邊。
“都成這個樣子了,還有必要檢查嗎?”黃尊龍感覺有點惡心,胃里有點小倒騰。
他剛進入警隊時,分配到治安崗,很少接觸到這種尸體。
因此在見到這種殘缺的尸體時,整個人也是惡心的不行。
而相比較黃尊龍的惡心,丁亮的反應就要好上許多。
經常性的街道巡邏,也會碰到一些嚴重車禍,剛開始會反應強烈,不過之后就好多了。
現在看來,也是反應不大。
“黃尊龍,多看幾次你就習慣了,你真要想進入刑偵組,這關肯定是要過的。”丁亮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顧晨并沒有在意兩人的爭論,而是將白布揭開到腳部,然后低下頭,仔細檢查郝銘的頭部。
“這是什么?”顧晨忽然愣了一下,然后用鑷子,將郝銘嘴邊的一些塊狀物夾起,放置眼前仔細查看。
“唔…”見此場景,丁亮一口氣沒忍住,轉身就是一陣嘔吐:“嘔!”
“我…我說丁亮,你什么情況啊你?你剛才不是還說要過這關的嗎?”黃尊龍對于剛才淡然的丁亮,會突然出現嘔吐反應也是頗為驚訝。
“咳咳!”丁亮咳嗽了兩聲后,這才站起身,擦了擦嘴角唾液道:“顧晨剛才捏住的,應該是死者郝銘的嘔吐物吧?”
“沒錯。”顧晨點點頭,表情依舊很淡然。
“天吶!”丁亮不由嘖嘖兩聲,道:“這個郝銘死的也太慘了,墜落身亡,連肚子里的食物都給飚出來,太惡心了,顧晨你還是別弄了,嘔…”
一次沒嘔干凈,丁亮轉過身,又是一頓。
“嘔!”被丁亮傳染的黃尊龍,此刻也沒憋住氣,轉過身蹲下之后,立馬嘔得一塌糊涂。
“不要把這里弄臟了,踩到容易打滑的。”顧晨也是被這兩人給打敗了。
沒這份勇氣,過來看檢查尸體作甚?
男子漢氣概表現的并不是時候啊。
沒管兩人的嘔吐,顧晨繼續將郝銘嘴邊的嘔吐物,用鑷子裝進透明取證袋,并在取證袋上填好編號,用手機拍攝下來。
“這應該不是墜落傷震出的食物,很可能是車輛墜落前,郝銘發生嘔吐之后,導致車輛突然偏離,因此才墜落高架橋。”
顧晨站著一旁仔細尋思,將這條線索保存在腦海中。
“難道是郝銘早上吃壞東西?”丁亮蹲著地上,用紙擦了擦嘴角,抬頭問顧晨。
顧晨并沒有馬上回答他,而是走到小女孩面前,仔細檢查小女孩嘴角的狀態,隨后問女子道:“小姑娘當時在搶救時,嘴邊是否有嘔吐物體?”
女子搖頭,非常確定道:“沒有,除了吐血之外,沒有其他東西。”
“那就是說,并不一定是早上的食物導致郝銘嘔吐,兩父女應該用的是同一套早餐吧?”
顧晨雖然現在還無法求證,但是看著郝銘身上的嘔吐物體還有很多,不由多想了幾秒,隨后繼續檢查郝銘尸體。
“這又是什么?”顧晨在郝銘的胳膊上,忽然又有了新發現。
郝銘胳膊的肌肉上,竟然有潰爛的跡象,于是顧晨又來到另一處,發現同樣如此,另一支胳膊也有這種跡象。
“可能是墜落時,被車體刮傷的。”丁亮見顧晨看著腐爛的胳膊,感覺像發現新大陸一般,就連鼻尖都快碰到傷口處,不由提醒了一句。
“并不是你說的那樣。”顧晨站起身,非常肯定的說道:“他這些腐爛的區域,明顯是舊傷。”
隨后顧晨又指向一處新傷口,道:“舊傷新傷一對比,從視覺上來說,是具有明顯不同的特征,這點用肉眼就能看出來。”
“難道真是舊傷?”黃尊龍走到顧晨身邊,根據顧晨的視覺角度進行觀察后,也道:“還真是,傷口明顯有色差。”
“是的。”顧晨直起身體,嘆息道:“雖然已經的血肉模糊,但是仔細觀察還是有些區別的,這說明郝銘之前可能有傷,而這次的傷,很有可能就是導致他嘔吐,并且最終發生車禍的主要原因。”
“吱呀。”
就在顧晨說明情況時,兩名醫生也來到停尸房,直接朝顧晨方向走過來。
“警察同志,你們找我們過來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協助的?”
顧晨退出一個身位,走到兩名醫生的身邊,問道:“死者在救出車體內,是否當場死亡?”
一名高瘦的醫生點點頭:“沒錯,當時已經沒了呼吸,瞳孔也在擴張。”
“我們當時并沒有放棄搶救,依然對他進行各種急救,但是很可惜,死者全身的肋骨多處斷裂,整個人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另一名胖胖的醫生也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