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勞爾先生,據我所知,您擅長收藏古董樂器,而你手中的這把小提琴,莫非就是你的收藏品之一?”一名坐在顧晨身邊,穿著白色禮服,留著馬尾辮的老藝術家忽然說道。
有些娘氣的主持人見狀,趕緊跟大家介紹起來:“這位是江南市音樂家協會的副會長,汪德文先生。”
“啊?他就是王德文?”
“聽說是個老藝術家。”
“是呀,聽說國內頂尖的音樂學院,曾聘請他成為榮譽教授。”
“這次也是作為特邀嘉賓過來的吧?”
“坐前排的幾個不都是嗎?還有一個很年輕的小帥哥。”
幾個坐在身后的女觀眾,不由竊竊私語起來。
要知道,這種頂級小提琴演奏會,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到好位置。
一般來說,VIP也只能買到第二排往后。
而第一排,基本是預留給主辦方邀請過來的嘉賓。
其中不乏一些著名的音樂人,以及演奏會贊助商,和一些約翰勞爾的朋友。
“汪德文先生說的很不錯,我手中的這把小提琴,價值380萬美元。”約翰勞爾毫不掩飾的說道。
現場又是一陣喧嘩。
“這古董值380萬…美元?”
“我以為最多幾萬塊,或許放近些還能看清楚。”
“畢竟我們也不是古董專家,現在的藝術家,都不用老物件,手里的樂器都得是最新的。”
汪德文在沉思了幾秒后,抬頭問道:“約翰勞爾先生,你莫非要用這把樂器來演奏?”
約翰勞爾擺擺手笑道:“其實剛才的第一首曲子,我所用的樂器就是這把小提琴,只不過大家當時的注意力,都沒有那么集中,也都不會注意到這把樂器。”
“原來是這樣。”王德文默默點頭,隨后又道:“我們當時確實沒有注意到,不過您那首曲子,演奏的莫非是由巴赫創作的世界上最復雜的一套作品?”
“汪先生不愧是個資深音樂人。”約翰勞爾滿意的點點頭,肯定道:“沒錯,我剛才用這把價值380萬美元的老古董,演奏的就是由巴赫創作的世界上最復雜的一套作品。”
“難怪約翰勞爾先生剛才的樂曲,把我們全場觀眾都帶入到一個奇妙的境地,可見約翰勞爾先生果然是世界頂級的小提琴演奏家。”
娘氣的男主持人立馬接過話,以此來調動全場觀眾的氣氛。
約翰勞爾擺擺手,笑著說:“我來江南市,也是為了驗證一個課題,但是我從你們的欣賞目光中可以看出,我所驗證的課題是正確的。”
“課題?”
“約翰勞爾先生是來做研究的?”
“他這么偉大的音樂家,也要做課題?”
“不清楚,看看他待會怎么說吧。”
現場不少觀眾,都被約翰勞爾的奇怪言論引起了極大的興趣。
甚至連娘氣的男主持人都不知所以,這完全不在流程之內,而且約翰勞爾的團隊,事先也并沒有跟自己溝通過。
坐在顧晨身邊的汪德文,不由皺起眉問道:“請問約翰勞爾先生,你的課題是什么?”
“別急,請看大屏幕。”約翰勞爾轉頭看向身邊的助理,小助理立馬切換大劇院的背景圖片。
很快,一段較為嘈雜的視頻畫面,便顯示在大劇院的背景板上。
這里是一處地下通道,路人行走匆忙,一位蓬頭垢面,穿著普通,留著長長胡須的外籍流浪藝人,正在墻角處演奏著小提琴樂曲。
他的面前放著一頂帽子,里面有些零錢。
看得出,這是街頭藝人的基本形式。
而攝影機的拍攝角度也非常刁鉆,就隱藏在通道拐角位置的一處垃圾桶內,距離流浪藝人有十五米的距離。
攝影機的屏幕上仍然顯示著時間…
約翰勞爾的助理忽然加快了播放進度,里面的畫面開始不斷的加快,有人停留在流浪藝人的身邊,也有人漠視前行。
整整一個小時下來,大約1700人經過,其中22人給了錢匆匆離開,只有16個人停下腳步.
最終流浪藝人總共收獲183塊錢。
這些統計數據,全部用白字出現在視頻結束后的黑色背景上。
現場一片嘩然…
不知道約翰勞爾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也不知道他為什么要放一個流浪藝人的畫面?
“約翰勞爾先生。”汪德文不解的看著他,問道:“您想表達的意思是什么?”
“那個流浪藝術家就是我。”約翰勞爾笑呵呵的說道:“我將自己化妝成一個街頭藝人,我手中的小提琴價值380萬美元,而我演奏的是巴赫創作的世上最復雜的一套作品,和今晚在坐的各位所聽到的是一樣的音樂。”
他看了眼臺下的顧晨,繼續笑著說道:“今天晚上,我有幸在江南市大劇院演出,所有門票售罄,最貴的門票是5888元,最便宜的門票888元,而就在上午,我在地鐵口演奏同樣的音樂,收入卻僅有183塊錢。”
約翰勞爾話音剛落,瞬間引起了臺下的一陣轟動,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
世界上最偉大的小提琴演奏家之一,約翰勞爾先生,去地鐵站出口賣藝,一小時也才賺到183塊錢。
當然這對于普通的街頭藝人來說,已經算高的,但是跟今晚的演奏會相比,收入簡直天差地別,有種讓人難以置信。
“所以這個實驗給我的啟發很多。”約翰勞爾來回走在演出臺上,向著眾人說道:
“從我約翰勞爾的角度,這說明平臺有多重要,那么在大眾的角度呢?當最偉大的音樂家,用最好的樂器,演奏世界上最優秀的作品時,大多數人卻連停留片刻都做不到,那么在匆忙的一生中,我們又錯過了多少美好?”
現場所有人都面面相覷,和身邊的人議論著約翰勞爾所說的話題,感覺這個音樂家還是有點意思的。
約翰勞爾點點頭,繼續說道:“《肖申克的救贖》曾這樣說,做人不是忙著生就是忙著死,真的對嗎?”
可能是藝術家都有點跟常人不一樣的感悟,因此約翰勞爾說的有些激動,似乎在為這個課題所激動。
說了一大堆之后,他又再次看向了顧晨,說道:“然而就在大多數人匆忙的離開后,卻有一位年輕人,一直聽到我收攤離開為止,他認為我具有在大劇院演出的實力,并且幫我把一個小時內的收入,由83塊錢,變成了183塊錢。”
“哈哈!”臺下一陣哄笑。
被約翰勞爾的幽默自嘲所感染。
約翰勞爾也笑了笑,對著全場人介紹道:“所以我送給了這位年輕人,三張第一排的VIP門票,很高興他今晚也來到了現場。”
忽然間,一道強光打在了顧晨的身上…
一名身著正裝的男助理,弓著背手持話筒,快速跑到顧晨身邊,將話筒交給了顧晨。
“顧晨先生,他就是我今晚的特邀嘉賓,也是那個幫我增加收入的年輕人。”約翰勞爾對著顧晨說。
很快,全場觀眾自發的鼓掌。
“兒子,他說的嘉賓是你啊。”肖曉芳頓時激動的看向顧晨,道:“這票果然是真的,還好沒丟掉。”
“兒子,你可為咱老顧家長臉了。”顧百川也在一旁激動的不行。
兩人之前還如坐針氈,心說用陌生人送來的門票,坐在第一排核心位置上,多少有些不自在。
可現在聽臺上的約翰勞爾這么一說,壓在二人心中的石頭也就放了下來。
果然如顧晨所說的,約翰勞爾就是比爾。
而顧晨也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忽然間由一名觀眾,成為了全場的焦點。
說實在,顧晨還真有些不習慣。
“顧晨先生,請上來。”約翰勞爾對著顧晨發出邀請:“請上來吧。”
顧晨也不客氣,直接站起身,來到了約翰勞爾的身邊,兩人友好的握手。
“你沒猜到當時那個流浪藝術家就是我吧?”約翰勞爾不由露出了友好的微笑。
顧晨不愿說穿自己早就知道約翰勞爾就是比爾的真相,還是配合的笑了笑說:“您當時的樣子憔悴極了,跟現在的風度翩翩相比,實在是天壤之別。”
“所以說平臺很重要,形象很重要,包裝宣傳很重要。”約翰勞爾一口氣說了三個很重要。
隨后又對著第一排的嘉賓道:“所以我的論證結束了,我準備用我今晚的所有門票收入,成立一支幫扶基金,幫助那些有能力,卻沒有平臺的街頭藝人,讓他們可以有一個展現自己能力的平臺。”
現場很快又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
顧晨也祝賀道:“那祝您成功。”
“謝謝你顧晨。”約翰勞爾緊緊握住顧晨的手,道:“如果沒有你,可能我會認為自己的實驗已失敗。”
“正是由于你停下來認真聆聽,我才更有希望辦好這支公益基金,我要讓更多懂音樂的人都參與進來,江南市音樂人才很多,我不希望他們被埋沒,所以,這支基金,我將以江南市音樂協會做冠名,就叫江南市音樂幫扶基金。”
“好!”
臺下幾名前排的藝術家,一時間都不約而同的鼓掌起來。
全場觀眾似乎也受到鼓舞,紛紛站起身為約翰勞爾的善舉表示衷心的感謝。
“顧晨,晚上我們還有一個慶功酒會,安排在十點鐘以后,我希望你能來參加。”約翰勞爾說。
顧晨看了眼肖曉芳和顧百川,頓時說道:“可我得陪爸媽回家。”
“哦?那是你爸媽?沒關系,他們可以一起來參加,我衷心的邀請你和你的家人,你不會拒絕吧?”約翰勞爾再一次擺出真誠臉。
臺下的肖曉芳坐不住了,雙手放在嘴邊做出一個喇叭狀:“顧晨,你就答應約翰勞爾先生吧,我和你爸都很榮幸能參加。”
顧晨無奈,只好點點頭答應道:“那行!”
一段小插曲結束,顧晨再次和爸媽坐在了VIP座位上…
這時候,身邊的不少名人藝術家,也都向顧晨遞來了名片,表面自己的身份。
而臺上,約翰勞爾在完成了這次有趣的測試后,整個人的精神面貌仿佛煥然一新,繼續利用自己高超的技藝,給現場所有觀眾帶來一場聽覺盛宴。
晚上9點。
演出正式結束,約翰勞爾帶著鋼琴家趙明明,一起對著現場觀眾深深的鞠躬。
隨后,第一排的VIP嘉賓們,被主辦方集體邀請到后場休息室,所有人將有機會和約翰勞爾單獨合影,這也算是第一排VIP嘉賓觀眾的特別福利。
第一排的嘉賓只有三十多個人,但也需要排隊合影。
顧百川和肖曉芳很激動,二人沒想到跟著兒子來聽演奏會,竟然會被安排坐在第一排,而且還能跟世界頂級小提琴演奏家約翰勞爾有單獨合照的機會,兩人為此頗為高興。
肖曉芳想著在朋友圈里發送自己跟約翰勞爾的單獨合照時,朋友圈里的這些姐妹會怎么想?
不過想想也知道她們的表情。
相比較之下,顧百川就要平靜許多,本來也不是個懂音樂的人,尤其不懂小提琴,合照只能說是一種福利,并不會給自己帶來什么的特別的好處。
而再比較之下,顧晨就顯得更加平靜了…
從小到大都是別人找自己合影,跟名人合影對顧晨來說,并沒有多大興趣。
要不是自己被邀請參加慶功酒會,而爸媽又執意想參加,自己會直接回家,再好好睡個安穩覺。
躲開了人群的擁擠,顧晨來到洗手間,剛進門便碰上了江南市本地鋼琴家趙明明。
兩人不經意間的碰了下胳膊。
顧晨見來人是趙明明,也客氣的打了聲招呼:“你好趙明明。”
“你是顧晨對嗎?”趙明明沒有握手,只是板著臉,瞪著顧晨道:“你今晚很出風頭啊!”
隨后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顧晨收回手,莫名其妙的笑了笑,就見那名有點娘氣的主持人,也從洗手間里走出來。
他先是上前幾步,看了下趙明明離開的背影,隨后又折返到顧晨的身邊,小聲道:“別理他,這家伙傲的很,又愛出風頭,你今晚被約翰勞爾先生當眾表揚,他認為是搶走了他的風頭,所以這種小肚雞腸的人,你別跟他一般見識啊。”
“男人的胸懷是被冤枉撐大的。”顧晨笑了笑,沒當會事:“所以沒關系,可能是他把怨氣發錯了對象。”
“是啊,他們這些音樂家之間,其實競爭壓力很大的,聽說他這次的機會,還是汪德文給他的,聽說也付出了不少代價呢。”
娘氣的主持人怕被人聽見,又伸出腦袋在走廊上左右看看,這才扭回頭道:“原本他以為自己會成為這場演奏會上,受歡迎程度僅次于約翰勞爾先生的人,結果沒想到,顧晨先生竟然替代了他,所以他很生氣,就連最后的謝幕環節,約翰勞爾先生都沒有正眼看過他,因此在這發牢騷呢。”
顧晨笑了笑,沒說話,心里卻想:如果趙明明能有約翰勞爾先生一半的胸懷,或許也能大紅大紫吧?
畢竟脾氣差的人,在事業上也很難出成績,而且趙明明的彈奏水平也并不算出眾。
滿打滿算可以是優秀,但離頂級水準,還有不小的差距。
而且在與約翰勞爾配合的時候,趙明明的伴奏似乎還出了些小失誤,直接拖累了約翰勞爾的幾段樂曲。
或許也正是這個原因,約翰勞爾在最后謝幕時,才沒有隆重介紹趙明明吧?
當然這些只是顧晨利用專精級觀察力得出的結論,他看在眼里,放在心中,但不會逢人便說。
禍從嘴出的道理自己也懂…
“我叫韓文峰,在江南市做司儀主持的。”娘氣的主持人隨后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名片,交到了顧晨的手里:“以后有什么司儀主持的活動,可以聯系我,咱也算認識了,熟人給你打八折。”
顧晨忽然想到萬阿姨托熟人買門票打八折,結果是張假票后,心里還是落下些陰影,只是笑了笑說道:“好。”
晚上9點30分。
所有人在主辦方的安排下,來到了大劇院側門的停車場,這里主要停著一些嘉賓車輛,還有十幾輛負責接送的商務車。
“顧晨先生,你們請上車。”一名穿正裝的男司機邀請道。
“不用了,我們自己開車過來的,跟著車隊就好。”顧晨說。
“這是主辦方的意思。”男司機也道。
肖曉芳擺擺手:“沒關系了,坐他們接送的車輛也一樣,待會再讓他們送回來就是了,你看人家這些人,不也是沒有開車過來嗎?”
“那好吧。”顧晨也不再啰嗦,扶著肖曉芳坐進了車里。
十幾輛商務車依次排開,開始朝著主干道方向慢慢駛去。
其中也有幾輛豪車開道。
夜晚的江南市燈光璀璨,各種霓虹燈將道路裝點的五彩繽紛。
道路旁的一些公共廣告牌上,還掛著約翰勞爾專場音樂會的宣傳海報。
然后就在顧晨欣賞著城市夜景時,前方開路的豪車,卻忽然砰的一聲,重重的朝著約翰勞爾的巨幅宣傳海報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