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安志感覺扳回一城,咧著嘴直樂。
顧松忙說:“老師,不會啊,這里面模型建立,算法架構,很多地方要請教您啊。”
郭躍舉起手:“別!你記得時不時把論文進度跟我說一下就行,能讓我跟著研究一下人工智能在這個領域的應用最好。”
何安志哈哈哈地大笑了起來,這老師不像老師,學生不像學生的。
沒一會,他就覺得笑得沒意思,這小半年他也時常自我懷疑。
是時代變了,還是真的老了?為什么差距這么大?
郭躍頂著他導師的身份,不知道心里的感受是什么樣的,有時間要聽他倒倒苦水,樂呵樂呵。
何安志覺得有點悲哀啊。
都是已經在自己領域耕耘了這么久的學者,忽然之間覺得自己的知識儲備好像不夠用了。
而源頭,深究起來都是與面前這個泡茶的年輕人有關。
就是從他的腦子里,還有他的私人研究機構里,源源不斷出來了新的科技。
而現在,三個人居然聊著他的博士論文是什么題目。
顧松給兩人倒著茶,然后說道:“一次突破之后,就需要有足夠長的時間消化吸收。這也是急不來的,要不,我跟張董說一說?”
“千萬別!”何安志嚇了一跳,“搞得我來跟你訴苦一樣。”
顧松笑起來:“那今天就當放松一下,先別想研究了,咱們閑聊。”
何安志看了看正房和罩房間的小小后花園,聽著墻外聲聲的蟬鳴,愜意地喝了一口茶:“也好,休息一下。”
林耀東他們知道顧松已經回來了,但現在他們反而想等手頭上這個小關卡突破之后,再讓顧松過來。
顧松出訪前,是拿了一個思路出來,通過不同量子門之間怎么構建邏輯電路,提高容錯率。
但思路是思路,實物是實物。
其實,高溫超導石墨烯的材料突破,已經大大降低了實驗難度。
至少,每一次試驗不會耗費那么多的資金和時間。
但設計量子邏輯電路,總是需要跳出傳統計算機的電路設計慣性的。
畢竟一個是線性運算,一個是概率運算。
現在,顧松走了有這么久,他們熬過了最開始沒有顧松參與的那幾天,總算憋著勁要做出第一個邏輯電路了。
自然得是等顧松來之前,他們能有階段的成果,那才有面子。
顧松送郭躍和何安志到四合院門口之后,打了一個電話問他們情況,結果被告知等我們做出邏輯電路你再來,很快了。
他笑著搖頭,鼓勵了一番之后就掛了電話。
量子計算的道路,真的是漫長啊。
首先在如何構建量子門這一關,就難倒了太多人。光量子倒是對超導材料沒要求,但多個光量子門的操縱卻是巨大的難關。
用超導材料,那就涉及到高溫超導材料突破的問題了。這個點,不知道卡住了多少人。
哪怕現在用的石墨烯,從成本角度考慮,也不是劃算的算著。因為…石墨烯太貴了。
如果不是顧松這邊準備了可以大幅度降低石墨烯生產成本的工藝,這條路還得更長。
現在,有了量子比特,有了構建量子門的材料,量子電路圖怎么畫?
和經典計算機不同,量子計算里多了一個“測量”的概念。
概念解釋起來很復雜,總是就是,設計量子電路圖,就需要基于有效的數學算法,再通過不同類型的量子門,把攜帶信息的量子比特定義為不同的觀測態。
這樣一來,通過量子比特、多種量子門之間的搭配,才會設計出一張具有實用價值的量子電路圖出來。
依照這樣的量子電路圖,“制造”出來的量子計算機,才能夠進行基于這張電路圖算法邏輯的“程序”,這種程序是必須符合這個量子計算機的機器語言的。
問題來了,實用價值才是關鍵。
可以操縱的量子比特的數量多寡,從某種程度上反映了該量子計算機的容錯率。
只有當可操縱量子比特的數量,達到了至少百萬級的時候,量子計算機的錯誤率才會降低到0.1以下,擁有超過99.9的保真率,算是進入了容錯通用量子計算機(useful
QC)的階段。
而在顧松原本的時間線中,宣稱實現了量子霸權的那臺量子計算機是可以操縱多少個量子比特呢?
54個。
保真度多少?
一邊是以0.1的保真率實現了54個量子比特的操控,就宣稱實現了量子霸權。
另外則是需要在99.9以上的保真率下,操控百萬級的量子比特,才真正進入的通用量子計算機階段。
長路何其漫漫!
當然,量子霸權的含義,也不是說那臺量子計算機有多么多么厲害了。它只是展示了量子計算機,在某一個特定計算中,實現了遠超地表最強超算的能力。
而在0.1的保真率走向99保真率的路上,也不是說這些量子計算機就沒用了。
那就是專門應用于某些特定算法、尤其是進行概率運算的一些領域的特種量子計算機。
所以,每前進一步,意義都非常重大。
現在,林耀東、倪光北和王隨振,就是在為量子電路圖的繪制而煩惱。
這是算法、材料、電路設計…諸多領域的集中爆發。
正是因為清楚這個東西的艱難,顧松才沒有那么快地推動它。
在通往通用量子計算機的漫長過渡階段中,他早就計劃好了解決方案。
為了明年之后的大變局做準備,出來的第一個階段的產物,能夠應用于解決某些特定問題,那就足夠了。
在燕京,學者們都在為了未來的技術而苦惱。而在莫爾斯比港,艾薩克·索馬雷卻迎來了自己真正眼饞的利益。
有了幾天冷靜的思考,他徹底被顧松的說法說服了。
巴新只不過是一隅小國,他最大的顧慮,一層層剖析下去,無非就是在那種駭人聽聞的技術面前的恐懼。
而轉念一想,這個世界,能成為他大恐懼的東西多了,只不過無非沒有撞到他的面前。
現在,這更像是一個機會。
任艾薩克再心高,也不會做起世界第一強國的美夢。
那么,能成為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站在某個大國身后,不就夠了嗎?
何況,現在也遠不需要站隊。
這種左右逢源的事情,正是他們非常熟練的治國之道。
在和柏華、簡玉書的秘密談判當中,艾薩克對巴新未來的勾畫越來越清晰。
中期最大的風險在哪里?萬一這里真的成為了旋渦中心,巴新恐怕會沾惹硝煙。
但只要他的索馬雷家族在,一直擁有足夠強的實力,難道就沒有再次重建、將大局掌握得更加深入的機會?
那些反對的聲音,還有大量未開化的土人,本就是他的心頭患。
在顧松把那些誘餌源源不斷地拋出來之后,艾薩克終于找到了無數的理由,說服自己去抓住機會。
一切,就只看將來的發展如何了。
既然林耀東三人組想出了成果再讓顧松去檢驗,顧松就樂得再顯示一下存在感,到賀挺和紀總工程師那邊去晃了晃。
保家齊說了,正常做自己的事就好。
因此五代機和超高音速滑翔載具,自然是要積極配合的。
見到紀總工程師,他神色復雜地問:“高溫超導石墨烯…怎么發現的?”
顧松驚訝:“您也知道了?哦對…您不可能不知道。”
作為尖端防務裝備的研制總工,有什么新材料,紀總工程師當然是第一時間可以用上的。
顧松笑道:“最近有點啟發,剛好把這個作為我的博士論文題目,人工智能在計算材料學方面的應用。”
紀總工程師不問細節了,若有若無地嘆了一口氣:“新的碳纖維,超導石墨烯,讓我最近很頭疼。”
“這不是好事嗎?頭疼什么?”
“碳纖維還好,石墨烯,用了就要改設計,不用我心里難受。”
顧松樂了:“這可以說是幸福的煩惱嗎?”
“你出訪前提供的新思路,驗證了兩個,多謝你了。”
“應該的。現在有什么新難關嗎?我有時間,可以討論一下。”
紀總工程師看著他,猶豫了一會,然后說道:“暫時不用了。”
顧松不以為意,就準備起身告辭回去。
然后紀總工程師說:“顧總,我年長些,托大叫你一聲小顧。”
顧松止住了身體,狐疑地看著他:“您就叫我小顧,應該的。發生了什么事嗎?”
“項目到了新階段,在接受保密審查和財務審計…你,也留意一點。”
顧松一楞,隨后知道這是紀總工程師的善意。
他與顧松不同,是純粹的技術人員。也許因為位置的原因,知道最新的技術,但未必知道其他層面的事情。
也許是聽到了只言片語,重視自己的作用,亦或處于保護后輩的心思,才這么說了一句。
不過保密審查和財務審計,實屬正常。
哪怕有絕對優勢,該有的程序是會有的。
顧松溫和地笑了笑:“您放心,這個事我知道,早就和賀統領聊過。”
紀總工程師看他胸有成竹淡定自若的神情,不由得盯著他的腦門。
那里面,究竟怎么長的?怎么什么都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