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震看到王爍這副犯窘的表情,一陣好笑。
他說道:“二郎,你不是一向殺伐果斷的么?”
“這種事,能殺么?”王爍撇了撇嘴,說道:“大哥,要不相親的事情,咱們還是先緩一緩吧?”
王震思考了片刻,點了一下頭,“如果你覺得有必要的話,可以。”
“多謝大哥。”王爍叉手一拜,真有一點如釋重負之感。
王震的表情卻變得嚴肅了許多,認真道:“二郎,愚兄有必要提醒你。其實你的婚姻問題,并不麻煩,很好解決。但如果你一直像這樣,在男女感情方面拖泥帶水患得患失,它或許,會成為你的致命軟肋。”
王爍微微一怔,叉手而拜,“多謝大哥提醒。”
“如今看來,讓你早點娶妻成親,真是大有必要。”王震道,“有了妻子才算是有了家,到時,你的心才能真正的沉淀下來,你的人生基礎也會因此夯實而牢固。”
“大哥說得對。”王爍道,“其實我也想,早些找到合適的另一半。”
王震淡淡一笑,“你就是貪心。這個想要,那個也舍不得。”
王爍略略尷尬的咧嘴笑了一笑,“我沒有…”
“是不是,你自己心有數。”王震微笑道,“對于你這樣的年輕男子來說,娶妻固然是人生一件大事。但娶妻,并不會妨礙你繼續獵艷尋美,風花雪月。這種事情,莫非還要我這個做兄長的,來提醒你嗎?”
“哈哈!”王爍大笑,“大哥,你這樣是不對的,你會教壞小孩子的。被大嫂聽到了,你可能會要挨揍的!”
“放心,你大嫂向來溫婉賢淑,別說是揍人,連喝斥都不會。”王震也是笑了,說道:“再說了,你也不是小孩子。你壞起來的樣子,只令愚兄嘆為觀止。”
王爍呵呵直笑,今天才發現,原來我這個書生大哥,其實也蠻有趣的。
王震正了正臉色,說道:“總之,無論你怎么風流,這都不是什么大的問題。但是妻子只能有一個,她將是你這一生最重要的一位伴侶。現在,你必須早點把她定下來。這不僅僅是你一個人的事情,也是我們整個王家的大事。如果你一直這樣猶豫不決,愚兄不敢做你的主,父親和母親可不會一直放縱于你。”
王爍點點頭,“我明白了,大哥。”
“愚兄也就不再多言了。”王震微笑道,“難得今日你大嫂也在家中,你就用過夕食再走。我們兄弟倆,好好的暢飲幾杯。”
“好!”
家宴上,王爍陪著大哥王震和嫂嫂蕭夫人,一起飲酒敘談,深夜方散。
正如大哥所言,大嫂蕭夫人的確是溫婉賢淑,典型的大家閨秀。他們夫妻二人在一起,那真是名符其實的珠聯璧合。
王爍多飲了幾杯,看著他們夫妻二人相敬如賓的樣子,下意識的就想到了和政郡主。
“假如某一天,我與和政郡主結了婚,會像他們一樣么?”
見到二弟多飲了幾杯,王震想要留他在府上歇息一宿。王爍卻說安菲娜姬懷了孕晚上睡不塌實,自己還是回家的好。
王震因此沒有挽留,派了兩名仆人掌著燈籠,牽馬送王爍回家。
清冷的夜風,漸漸吹散王爍的酒意。
今天的大哥府上一行,算是有所收獲。王爍腦海里的思維,現在更加的清晰了。
娶妻,對于大唐的貴族男子來說,本就不是簡單的“脫單”問題。這還關系到自己未來的前途,與家族的榮辱。
個人感情,在這些大問題面前,確實顯得不太重要了。
王爍因此想到了妥協,或許大哥說的那一位“蕭夫人的堂妹”,會是一個合適的婚配人選。
但是和政郡主的身影,總在自己的腦海里晃蕩。
“或許,我還需要一點時間吧…”
迎著夜風,王爍發出了輕聲的嘆息。
有什么辦法,誰叫自己的腦殼里面,還裝著一個現代人的思維呢?
大唐時代的婚姻觀念,自己在客觀上已經完全可以理解。但真要屈從于它并且遵照執行,多少還是有那么一點思想上的抗拒。
回到家里,王爍發現安菲娜姬又去了蜜園,正在抱著一堆零食狂啃。她大哥安國臣今天算是找到了一份好差事來干,專給他妹子…砸核桃。
旁邊,已經擺上了很大的一堆核桃殼。
王爍看了一陣好笑,“你不好好吃飯,就吃這個?”
安菲娜姬說道:“我吃什么都吐,就是這個核桃不吐。所以我要多吃一點。”
安國臣也是好笑,“碎妹子這下不心疼花錢了。這核桃可是南沼國的品種,一路運到京城來,可算是貴了。”
“我聽說,吃了核桃寶寶聰明。”安菲娜姬笑嘻嘻的道,“花多少錢,那都值得!”
“對,對。”王爍笑嘻嘻的湊到她身邊。
安菲娜姬連忙將他推開,很嫌棄的嚷道:“咦,滿身酒氣離我遠點,別熏壞了我肚子里的寶寶!”
“有嗎?”王爍自己聞了聞,沒有啊!
“你喝多了酒,我今晚不同你睡了。”安菲娜姬道,“省得你不小心,傷害到我肚子里的寶寶。”
王爍呵呵直笑,要當娘了的人,果然不一樣了。
“好吧,那我自己去睡了。”
“去吧,去吧!——大哥,你快砸呀!”
于是王爍自去洗漱,然后來到臥室,獨自躺下。
人有倦意,卻怎么也睡不著。
在床上翻滾了足有一個時辰之后,王爍索性起了床來,掌起燈來到隔壁的書房里。
原本他想找一本書看,當作催眠。無意中拿起了一本當下流行的詩集,翻開其中某頁,眼睛就盯著它離不開了。
那是一首,李白的《長相思》。
王爍不由得想起,曾在儀王李璲的府上,聽念奴唱過這一首歌。
當時,念奴宛如天籟的嗓音,令王爍的記憶尤其深刻。而李白的這首詩,卻與她獨有的音色相得益彰。二者配合得渾然天成,仿佛擁有了穿透靈魂的力量。
他鬼使神差一般的,研起了墨,攤開了紙,拿起了筆。
腦子里面回蕩著念奴的歌韻,他在紙上寫道:
“美人在時花滿堂,美人去后花馀床。
床中繡被卷不寢,至今三載聞余香。
香亦竟不滅,人亦竟不來。
相思黃葉落,白露濕青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