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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8章 賣弄

  群仙忽然發現,殿中多了一個人。

  腦袋光亮,卻不掩如畫眉目,絕塵之氣。

  一襲袈裟如雪,流轉著一縷縷青碧的水光。

  一看便不是凡物。

  “你是何人?竟膽敢擅闖玉墟仙宮!”群仙中有人喝斥。

  “是他?!”這是出自銹衣盟的幾個玩家。

  而此處的主人,紫虛元君正眼神微凝,看著突兀出現在殿中的陳亦。

  眼前這個人,雖然與她沒有真正見過一次面。

  卻已經打過數次交道。

  南岳夫人是她的身外化身。

  平日里雖互不相涉,但她始終是本尊,南岳源出于她,自有聯系。

  不過自五百年前伊始,就隱隱有了脫離她這本尊的趨勢。

  紫虛元君對此,倒沒什么不滿或怒意。

  五百年間,雖與南岳脫了聯系,但一種冥冥中的感應還是有的。

  她有種莫名的感覺,或許南岳脫離,反而是她的成道之機。

  將來能成大道的,反而更可能是她那具身外化身。

  身外化身這種存在,十分玄奇。

  看起來雖是兩個不想干的人,但本質上,紫虛就是南岳,南岳就是紫虛。

  無論哪個,都是她“自己”。

  既然都是“她”,又為何要怒?

  說是這么說。

  南岳有南岳的道,紫虛有紫虛的道。

  兩者并不沖突,也不會因為彼此相異而有所改變。

  求同存異,本就是她分出一具身外化身的初衷所在。

  南岳與陳亦的間的關系,紫虛元君并不知道,卻也能隱隱猜出。

  看著眼前的和尚,紫虛元君心中念頭已千回百轉。

  她想起曾與這和尚隔世交手。

  那一次交手,也讓她看到了新的超脫之機。

  “是你?”

  “本君早該想到,這些人的出現,又怎會與你無關?”

  “那么其所作所為,也當是你所指使了?”

  紫虛元君并沒有疑問之意,秀眉一簇,微帶怒意:“身為出家人,竟如此歹毒,這一聲阿彌陀佛,你也念得出口?”

  “呵呵呵,元君言過了。”

  陳亦輕笑一聲,雙手合什,面帶祥和,卻又寶相莊嚴。

  緩聲道:“一聲阿彌陀佛罷了,我念得,你也念得,他也念得,眾生皆可念得,”

  “別說念一聲佛,便是佛,眾生也大可做得,無礙的。”

  “哼,如此離經叛道,大逆不道之語,你也說得出口,也怪道會有如此喪心病狂之舉,真是枉為佛子。”

  紫虛元君面露不善:“只是你在天界如此屠殺無數,還敢出現在本君面前狂言,可是仗著你身后那位,欺本君不敢對你出手?”

  陳亦搖頭:“佛曰,眾生即佛。吾師地藏是佛,我也是佛,又何來大逆?”

  “佛也會殺生,還如此濫殺?雖是天、人交戰,死傷在所難免,但如此殺傷人命,也未免太過了吧?”

  說話的不是紫虛元君,而是呂純陽身旁的鐘離權。

  他剛剛從那種可怕的兵器中回過神來,見得陳亦出現,又聽其與紫虛元君之言,才知是“罪魁禍首”。

  不由對這個原先令他十分驚艷的“小輩”好感大減。

  聽聞其“狡辯”,更是心生不滿。

  但他脾性心胸都分常人能比,也沒有動怒,只是稍將不滿顯露。

  陳亦目光轉來,看著這雙髻仙人:“不知這位是?”

  雙髻仙人手中搖著一柄芭蕉扇:“貧道不過是區區一介散修,鐘離權。”

  “原來上洞真仙,正陽祖師,小僧失敬。”

  陳亦正襟合什一禮。

  倒不是故作姿態。

  這個世界也同樣有八仙。

  只不過和他所知的八仙有那么些出入。

  僅僅是在實力上,就相差懸殊。

  真正能稱得上真仙的,恐怕就只有眼前的呂純陽和鐘離權。

  也是在這幾百年間,八仙方才聚齊。

  八仙之名,也并未傳世,少有人知。

  之所以八仙并稱,那是因為這八位仙人都是相互成就,一脈相承。

  他度你,你度我,我又度他。

  彼此是亦師亦友亦徒的關系。

  而陳亦當年,受過八仙之一的張果的恩惠。

  所以對八仙中人,他也是愛烏及烏,心存善意。

  只是對他有意見的鐘離權卻不領這個情,微微偏過頭,不咸不淡地道:“不敢當閣下大禮。”

  “呵呵呵,”

  陳亦也不以為意:“正陽祖師所言,小僧倒有些不敢茍同。”

  鐘離權皺眉道:“怎么?難道閣下還嫌殺得不夠?手段也不夠毒辣?”

  “兩軍交戰,生死無悔,左右是一個死,又何必在意好死歹死?”

  “哼!”

  鐘離權哼了一聲,干脆撇過頭去,表示不想再理他。

  陳亦掃過殿上群仙,或憤怒、或不屑、或嗤笑神情,忽而大笑一聲:“哈哈哈哈,看來諸位皆不信小僧之言,可悲,可嘆。”

  殿上,自他出現,一直未發一言的呂純陽忽然抬頭,饒有興致地道:“如何可悲,如何可嘆?”

  陳亦反問:“我嘆滿堂道德真修,眾仙齊聚論道,卻竟無一人,能得大道本真,豈非可嘆?”

  “狂妄!”

  “豎子怎敢如此無禮!”

  “小子何德何能,竟敢妄言大道?”

  他這番話,倒將玉墟宮中眾仙惹惱,紛紛出言喝斥。

  “這位小大師,既敢如此說,想必是有高見在胸,龍華仙會,本就是眾人齊聚,共論大道,既然小大師有此言,不如就請賜教一二?”

  畢竟是仙家之地,群仙之中,自然少不了胸懷寬廣的道德真修。

  “眾位仙家前輩,既要考較小僧,小僧也不妨妄語一番。”

  陳亦微微一笑,合什微禮:“方才小僧已有言在先,眾生即佛,非是強詞蠻攪,亂人耳目,”

  “如來說一切諸相,即是非相。又說一切眾生,即非眾生。”

  “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若見眾生非眾生,則見如來。”

  “所謂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皆為虛幻,”

  “若無此眾生壽者相,離此種種一切諸相,即名諸佛。”

  唇齒張合間,如吐珠玉,梵音禪韻相隨,虛空隱隱有蔓荼羅片片墜落,地上有朵朵金蓮綻放。

  殿上眾仙,原本不甚在意,甚至不屑一顧之人,此刻都沉浸在那無窮梵意之中。

  智慧渙發,尋道途中種種不解,隱隱然似有所悟,只差臨門一腳,便可參透。

  一時間,群仙面上露出種種形色。

  似喜非喜,似疑非疑,又撓頭抓耳,焦急難耐。

  躲在角落里的一群玩家們,卻因境界相差太遠,完全聽不懂在說什么。

  但這并不妨礙他們看人裝比。

  一個個目瞪口呆看著眼前一幕:“這場面…太牛比了!”

  “這廝太會裝比了!”

  “禁聲!找死嗎!”

  “嘶”

  陳亦兩耳微動,神色不顯,口中仍繼續道:“所謂尋真了道,也正是此理,與各仙家長者雖是殊途,卻也同歸。”

  “諸位責小僧濫殺,倒也不錯,殺生即罪,今日種種,無邊罪業,皆在小僧一人,”

  目光掃過殿中,見得眾仙面上顯露詫異之色,笑道:“不過,既已為之,小僧倒是無悔,眾位仙家長者,若要問罪,自無不可,小僧一力擔之。”

  “大師倒是好辨才。”

  自陳亦出現,一直未曾出聲的呂純陽忽然搖頭笑道:“只是說來說去,如此行徑,總與佛門慈悲之意相悖啊。”

  陳亦同樣搖頭笑道:“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壽者相,如此眾生種種,皆為虛妄,舍此外相,得悟本真,生者亦死,死者亦生,何必憐之?”

  紫虛元君此時臉上已不復先前不滿薄怒。

  居高臨下,一片淡漠高遠,淡然道:“本君沒有看到什么諸相非相,倒是看到了佛門的舌燦蓮花,是非黑白,都在你這一條舌上翻覆,果真是佛魔一念間。”

  角落里,玩家在竊竊私語:“牛比!這才是真大佬,孤身登九霄,舌戰群仙,單挑女仙王,要是胖爺多好…”

  “收起你的豬哥樣,小心被雷劈,真是的,沒那口條就別水,明明那么蕩氣回腸的畫面,被你說出來怎么這么干巴巴又猥瑣到家了?”

  “哈哈哈,”殿上,陳亦輕聲一笑:“你見小僧是魔,小僧卻見你是佛,”

  “如是如是,若復有人得聞此金剛般若,不驚不怖不畏,當知是人,甚為希有。”

  “元君是道門真修,不識我佛大乘真法,倒也不怪,”

  目光掃過眾仙:“諸位怪我殺傷太過,心無慈悲,也何嘗不是心有執障,不得見真,”

  說話間,陳亦又伸出一手,一指朝殿外緩緩點出,口中慢道:“諸相非相,眾生非眾生,生非生,死非死,生亦可死,死亦可生,生未必可喜,死未必可悲,不得本真,難逃輪回…”

  “阿彌陀佛…”

  一重云霄天界之中,那密密麻麻的艦船仍在繼續發射出無數導彈,天兵被成片成片地抹去。

  四方天門神將自不會坐以待斃,早在陳亦出現時,就已經發動了攻擊。

  直似無邊無際的天兵從四面八方涌向五岳神山和艦群。

  四方天門神將被斷浪和雄霸兩人接下。

  聯軍之中,也涌出無數玩家與軍士。

  兩軍相接之際,人命簡直比草芥都不如。

  而此時,陳亦一指點出,也不見氣勁噴涌,更無佛光縱橫。

  但外間景象,卻在陳亦這一聲梵音之中,一指之下,令殿中群仙,與外間一重云霄天界中的聯軍,都看到了令人駭然的一幕。

  那些死在交戰之中,無論是聯軍,還是天兵,竟然一個個都重新站了起來。

  斷去的肢體在重新生長,死去的生命在重新回歸。

  哪怕是那些被一顆顆核彈恐怖的熱浪和無形的沖擊波撞得四分五裂、碎尸萬段的天兵,在一點一點地重新聚合,那早已被燒成灰燼的殘軀,竟也在重新長出。

  甚至已經如水氣一般蒸發得無影無蹤的天兵,也在重現,重新凝聚成形。

  交戰雙方,就這么在毀滅、重生,重生、毀滅之中,不斷循環上演。

  “這…!”

  行星堡壘上,一眾聯軍首腦面目呆滯,不知所以。

  直到有人拿來混入玉墟宮中的玩家放出的直播畫面,一眾首腦才面面相覷,哭笑不得。

  “這仗…還怎么打?”

  這位到底是什么意思?

  搗什么亂呢?

  玉墟宮中的眾仙心中驚駭,不比他們稍弱。

  陳亦在這時收回手指,慢聲道:“諸位精修諸法,一心向道,便是要于此渾渾濁世之中,尋真了道,”

  “若不堪破執障,又如何得見真我?所謂修真修真,借假修真,不外如是。”

  “迷則佛即眾生,悟則眾生即佛。”

  “元君貴為女仙之首,又如何執迷不悟?”

  “…”紫虛元君目中無波,也不言語,不知所想。

  “夠了,”

  倒是呂純陽收回目光,先開口道:“既是兩軍交戰,生死各安天命,這位大師,還是莫要讓他們受這無端之苦了。”

  “確是小僧不是,阿彌陀佛。”

  陳亦一聲佛號,外間那不可思議的一幕頓時停止。

  交戰雙方,才回歸了正常的“死傷”。

  但無數天兵再次淹沒在那一朵朵盛開的恐怖“蘑菇”之中。

  哪怕天兵數量再多,也驚不起如此屠殺。

  天兵數量以肉眼可見的數量在減少。

  這天門一戰,若無意外,已無懸念。

  九霄之上上戰況漸明。

  九霄之下,也有無數旌旗招展。

  “天地已續,天門將開,我大唐兒郎,隨朕殺上九霄!”

  “哈哈哈!想不到我人族還有如此人杰!寡人帝辛怎能不及?當上天助其一臂,與那周紫微再戰一番!”

  “大商將士!隨寡人征天!”

  “大漢羽林郎!戰!唯死爾!”

  玉墟宮中,眾仙仍沉浸在陳亦剛才那一手不可思議的神通中,一片沉寂。

  “果真牙尖嘴利,胡言亂語了這許多,又這般賣弄幻法,故弄玄虛,不過是拖延時間罷了,”

  這時,紫虛元君打破了殿中沉寂,淡漠的目光落到了陳亦身上:“你…定要攔我?”

  陳亦半步未讓,面帶笑意:“那是屬于他們的戰爭,元君,你我何妨安坐,靜待勝負之分?”

  紫虛元君面上無喜無怒,淡聲道:“那便讓本君看看,匆匆五百年,你究竟有幾分長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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