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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9章 敵意

  “那妖怪是幾天前出現的,”

  “前幾天,羅剎江突然發大水,將一個漁村給淹了,”

  “這羅剎江年年發大水,誰也摸不著它的脾氣,雖然今年已經發過一次大水,但當時大伙兒也還沒怎么放在心上,”

  “有逃出來的人說,看到了妖怪,大家伙兒也不怎么信他,”

  “直到后來幾天,天天都發大水,已經一連淹了沿岸十幾個村莊,”

  老漁夫驚恐地道:“而且更可怕的是,所有逃出來的人都說看到了妖怪在江里興風作浪,”

  “這幾日的大水,分明都是那妖怪在害人。”

  “對!”

  旁邊的漁民們大聲叫道:“我們早該想到的,小六兒幾年前就說過看到了妖怪,我們竟然不信,實是不該啊!”

  “照我說,這幾年來,錢塘大江年年大水,一定都是那妖怪在作亂!”

  “那妖怪一日發一次大水,淹沒一個村莊,離著這里已經沒有多遠了,怕是過不了三兩日,咱們這里也要發大水!”

  “求禪師慈悲,去收了那妖怪,救救我等吧!”

  “阿彌陀佛,諸位稍安勿躁。”

  陳亦一聲佛號,便讓又激動起來的漁民們漸漸安定。

  看了一眼老漁夫道:“出家人慈悲為懷,救苦求難本是應當,不過小僧有些好奇,我大唐本就有專司降妖除魔的衙門,你們不去找觀天院和沖霄閣,怎的到我金山寺來了?”

  陳亦這話問出,無論是老漁夫還是其他的漁民,都變得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起來。

  “那個…”

  一個漁民站了出來:“禪師,不瞞您說,以前小六兒說有妖怪,也不是沒有人相信,也告到了官府,”

  “官府也來人查過,但是并無結果,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這次也有人去告官了,不過聽說官府最近在追捕一個大盜,沒有人手,只是來了兩個捕快,到看了兩眼,什么都沒有發現就走了,咱們也實在沒辦法,”

  “至于觀天院的那些學士老爺們…”

  “咱們這些人,都是一些在水上討生活的苦漢子,實在是沒有那么大的臉面,也沒有那么多銀子去請啊。”

  陳亦一聽便明白了。

  沖霄閣是朝廷直屬,是官府。

  雖然龐大,但也有著官府固有的缺點。

  因為太過龐大,反而不靈活。

  層層轄制,辦案也有著固定的章程。

  下面不報,上面也不會管。

  如果碰上不作為的主官,確實容易發生這樣的事。

  至于觀天院,雖然也是朝廷管轄,其中院士也由朝廷直接冊封。

  但這種冊封多是一種名譽性質,為的是盡可能地廣羅天下奇人異士。

  所以院中三教九流皆有。

  而且個個身懷異術,難免心高氣傲。

  為平衡各方,朝廷對觀天院采取的是一個半放養的態度。

  除非特別重大的事情,才會由朝廷直接下旨。

  除此之外,觀天院更像是一個賞金公會。

  若想請觀天院的院士出手,除非有著大面子,否則就只能花大價錢。

  這兩者的出現,其實都和陳亦有著很大的關系。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他站得太高,看到的都是核心。

  對于下面的情況,一時反倒有些反應不過來。

  漁民們說的理由倒是也說得過去。

  不過…

  陳亦看了一眼老漁夫,老漁夫迎著他的目光,對他露出樸實的笑容。

  陳亦也同樣笑了起來:“既然諸位信得過小僧,那小僧便先隨諸位去看看。”

  “多謝禪師!”

  一群人便簇擁著陳亦,出了金山寺。

  在羅剎江上是看不出究竟,陳亦便將漁民暫時打發回去,只留下幾個人,帶著自己先去沿岸被大水淹沒的村莊查看。

  羅剎江屬于錢塘江上游流域。

  沿岸都是一個個偏遠僻靜的漁村,人雖不少,卻遠沒有鎮江、錢塘這些地方富庶。

  連日來的大水,已經淹掉了十多個村莊。

  不過陳亦在查看之后,發現水患的規模并不算大。

  從大水經過的痕跡來看,每一次發大水,不多不少,似乎都是剛剛好淹沒一個村莊。

  就跟計算好了似的。

  而且,傷亡人數也很少。

  磕磕碰碰的很多,重傷的很少,死掉的更是幾乎沒有。

  只有極少數的老弱被水溺死。

  難怪沒有驚動官府,陳亦在此之前自己也沒有注意到。

  這明顯不對勁。

  回到來金山寺找他的漁民所在村莊,剛巧便見得村外,村民敲鑼打鼓,歡天喜地將兩個人迎進了村中。

  “咦?那不是…蘇州府的王大學士?”

  給陳亦帶路的一人在他身后訝異道。

  “施主識得此二人?”

  “我哪里有本事能識得這般大人物?”

  “不過是有幸曾去過蘇州府,見過王大學士口誅妖邪!”

  漁民興奮道:“這位是觀天院里的大學士啊!聽說還是當朝一品金紫大學士半山先生的玄孫,尊諱王儀,王大學士!”

  “至于旁邊那位道長,卻是不曾識得,不過能與王大學士一道,想來必然也是一位大人物。”

  陳亦微微一愣。

  這位半山先生的名號在青史之上或許不算有名,知道的人不多。

  可換了另一個名字,王安石,那可能就沒幾個人不知了。

  按時間算,此界在原本的“歷史”中,應該是漢家江山傾頹,元蒙當道。

  但此界的歷史進程,早就因為陳亦變得面目全非。

  不過一些青史留名的人物,卻掩不住耀眼的光芒。

  甚至綻放出更加奪目的光芒,遠遠超過原本的“歷史”。

  這位半山先生就是其中之一。

  按原本的歷史,他早就應該死了幾百年。

  但這會兒卻是一位陸地神仙般的人物,活了幾百年的當世鴻儒。

  在“青史”上與他齊名,大名鼎鼎的唐宋八大家,現如今,除了陳亦當初見過的有百代文宗之稱的韓愈,就只有這個王安石,和另一位大文豪蘇東坡達到了這種境界,長存于世。

  連與韓愈并稱“韓柳”的柳宗元,也因遲遲無法邁過天人之隔,早已逝去。

  可想而知,此人何其不凡。

  “王大學士定然是來除妖的!”

  “對對!我們快過去!”

  幾人興奮地叫著,拔腿就想跑過去,不過有一人忽然反應過來,拉住同伴,有些訕訕地看著陳亦。

  雖然聽說過這位金山寺住持方丈有降妖之能,但與觀天院的名頭自然是不能比的。

  何況他們只是見陳亦到處走,慢悠悠地走了大半天,別說降妖,倒像是游玩,連妖怪的影子都沒見著。

  不過這些漁民到底樸實,畢竟是他們請來的,一時間也做不來這種過河拆橋的勾當。

  “禪師您看…”

  一個漁民訕訕道:“畢竟是觀天院的學士老爺,咱們也不好怠慢…”

  “小僧明白,”

  陳亦一眼便看穿他們的心思,卻也能理解,不以為意地道:“既是觀天院學士來了,自然用不著小僧多事,不過小僧也想去與施主位一道去見識見識觀天院學士們的本事,不知可否?”

  “當然當然!禪師若在,那就更好了!禪師快請!”

  漁民樸實,卻也會說恭維話,哪怕他們此時已經認為根本用不上陳亦了…

  看著幾個漁民嘴上熱情,其實已經迫不及待地拔腿跑進了村子。

  陳亦面上仍然掛著的笑臉微微僵硬。

  心里有種一巴掌將他們連同這村子給拍平的沖動…

  麻煩演戲能不能也走點心…

  哼,佛爺是正派人物,不能跟這些村夫計較。

  不過…

  那個老東西,敢跟佛爺玩花樣?

  要不是要看看你到底玩什么花樣兒,立時三刻就讓你給佛爺的大威天龍當夜霄!

  還有那兩個敢搶佛爺風頭的家伙,也得…不行,觀天院也算是他的兵…

  算了,還是給留兩口氣吧。

  陳亦心里數著人頭,腳已經踏進了村中。

  “好了好了,我二人此來,是為清查羅剎江妖禍,爾等無須這般,都停下吧。”

  漁民口中那位大鴻儒的玄孫,正在費勁地驅散村民。

  村民們的熱情,對這兩位觀天院學士來說早就見怪不怪。

  觀天院學士的名頭,就足以令他們走到何處都倍受尊重。

  卻著實有些不堪其擾。

  “嗯?”

  站在他身旁的年輕道士,最先發現了從村口走進來的陳亦。

  見到陳亦光溜溜的腦殼,道士毫不掩飾地皺起了眉頭。

  王儀發現同伴的異常,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陳亦:“這位是?”

  “哎呀!”

  村中那些去過金山寺的漁民們見到陳亦,總算想起了他們請來的這位禪師。

  面上都頗為尷尬,連忙介紹道:“兩位學士,這位是金山寺的住持方丈,法海禪師,也是來幫忙除妖的。”

  “咳,那個…法海禪師,這兩位都是觀天院的學士老爺。”

  “哦?小小和尚,竟能居住持之位,執掌一寺?難道佛門已經這般淪落了嗎?”

  那年輕道士輕哼一聲,傲然道。

  這小子有病吧?

  陳亦有點莫名其妙。

  除了早些年被朝中那些看不慣唐皇對他言聽計從,羨慕嫉妒恨的大臣針對過,他已經很久沒被人懟過了。

  無腦反派式嘲諷?

  陳亦搖搖頭。

  盡管觀天院容納三教九流,但也不于會收這樣的人啊。

  雖然不知道這小道士為什么會對他有這么強的敵意,但陳亦哪怕宅了五百年,也仍然改不了心眼小的毛病,可不是個忍氣吞聲的主。

  小和尚?

  他還真是許多年沒聽過這稱呼了。

  露出白牙笑道:“嘿,小小道士,何德何能,竊居學士之位?”

  周圍村民聞言面色一變,著急起來。

  “法海禪師!不可對學士老爺無禮啊!”

  他們倒是還有些樸實之風,并不是在責怪陳亦,而是對這位看起人很好的禪師有些愧疚,怕他得罪了觀天院,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那老漁夫也在人群之中,忍不住站出來求情道:“學士老爺,法海禪師年紀尚幼,此乃無心之言,您可別和他一般見識啊。”

  “對對,學士老爺有所不知,金山寺只是幾年前才立的新寺,寺中并無多少持碟僧人,法海禪師雖年幼,卻也是有道的法師。”

  那道士臉上倒也不見怒意,擺了擺手,看著陳亦:“哼,倒是牙尖嘴利,”

  “雖是新寺,但在我大唐,依律無論寺廟道觀,莫非德、力俱佳者不能持,”

  “你倒說說,你有何德,敢做這住持,又有何能,敢言除妖?”

  陳亦眼珠子微微一動,照著法海的性子,如同刀削斧鑿的一張臉酷到沒朋友,冷然道:“小僧精研…《大日》《金剛》之密,修無上本尊秘法,又有何不敢?”

  旁邊的王儀見同伴和對方杠上,連忙插言:“大師原來是密宗真傳,不知是一行神僧、惠果長老哪一位的衣缽?”

  “都不是,法海之師,上靈下佑。”

  “嗤”

  那道士一聲嗤笑。

  王儀無奈看了一眼,又對陳亦疑惑道:“可是密印禪寺靈佑神僧?據在下所知,禪宗一花五葉,靈佑神僧乃五脈之首,溈宗之祖,怎的…”

  禪宗一花五葉,一花乃是達摩祖師。

  五葉之中,是以溈仰宗為首的五脈。

  與密宗根本不相干,是以他才有此一問。

  其實陳亦自己都納悶。

  法海確實是拜的靈佑祖師門下,但所學卻不是禪宗之法,而是密宗真言一脈的大日經。

  “是在下無禮了,大師不必為難。”

  王儀見他沉默,以為他有難言之隱,便歉然道。

  言行風度,倒是不愧名門之后。

  他身邊的道士卻沒這風度,譏笑道:“呵呵,恐怕是大言心虛,不敢言吧?”

  小王八蛋!

  對于道士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陳亦磨著牙,忍不住想給他點教訓。

  突然村外傳來一陣疾呼。

  “不好了!”

  “又發大水了!”

  村中眾人神色頓時一變,充滿恐懼。

  王儀與那道士相視一眼,便推開眾人。

  道士也顧不上和陳亦斗嘴。

  一把抓住那跑進來的人道:“說清楚!怎么回事?”

  那人一臉驚恐,話語斷斷續續:“妖、妖怪來了!快跑啊!”

  “妖怪發大水來淹咱們村了!”

  “小六、小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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