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金銅,這是為何?”顏回微微一愣,面露詫異之色問道。
林澤神色肅穆,淡然回道:“財帛動人心,二十萬金可不是小數目,若補償的是金銅這等財物,就怕有人看了眼紅,想法設法在上面動歪心思。”
“小弟平常事物繁忙,難以兼顧每一筆撫恤金的發放,若有人貪墨,縱然事后揪出來,嚴懲不貸,可受苦終究是那些孤兒寡母。”
“退一步說,就算沒人貪墨,孤兒寡母持金銅在手,難免會引來一些麻煩,鄉間惡霸潑皮,說不得像聞到血腥的餓狼一般,撲上去撕咬一口。”
“若補償的是一些日常生活必需品,一來不值幾個錢,惦記的人不多,二來孤兒寡母也不必麻煩,自行采購,一舉兩得,豈不更好?”
顏回意味深長看了林澤一眼,面色肅然:“林小兄弟有心了。”
林澤臉上恰到好處浮現一抹謙遜之色回道:“顏圣賢過獎了,小弟只是在做該做的事罷了。”
以上都是林澤瞎掰的,真要有貪污的,誰會管你是真金白銀還是糧食布匹,照貪不誤。
林澤堅持要折算成物資,是有其他原因的。
金銅作為硬通貨幣,在天下太平的時候,當然是越多越好,有錢能使鬼推磨。
可一旦天下大亂,戰爭不休,社會生產不可避免遭到破壞,這時候,從大局來看,肯定是糧食布匹等必需品更有用。
錢是個好東西,可關鍵時候,錢畢竟不能當飯吃不是嗎?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所謂的孤兒寡母是林澤杜撰的,晉陽之戰,死的兩千多人基本都是胡人。
林澤可沒想過去給草原上的部落發撫恤金。
你說林澤心狠也好,說他沒良心也罷。
前世的他,一直很痛恨野豬皮和島國人曾犯下的累累罪行。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幾乎刻在了林澤的骨子里。
出于人道與某種利益考慮,要說讓林澤實行種族滅絕政策,倒不至于,可想讓他善待異族,那也絕不可能。
“就依林小兄弟之言,二十萬金,按市場價折合成各類物資,每年按時送過去,”顏回滿口應諾道。
林澤拱了拱手道:“多謝顏圣賢體諒。”
末了林澤繼續說道:“這第三嘛…”
“且慢,”林澤剛開口,顏回立即打斷,面色不虞說道:“已有第一第二,再來第三,林小兄弟不覺得有點過分了嗎?”
在顏回看來,儒家既已低頭,道宮象征性提兩個要求就得了,可一二三下來,似乎有那么一點得寸進尺。
他有種預感,若不及時制止,今天之事恐怕會無法收場。
林澤笑容斂去,淡然回道:“儒圣曾言,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既然錯了,就得認錯,就得改正不是嗎?顏圣賢此言,倒像小弟做錯了一般。”
顏回有些語塞,自知說不過林澤,望著莊周說道:“莊兄,此事雖說是我儒家理虧,未能約束手下大軍,破壞了兩家關系。”
“可我儒家敢做敢當,該退也退了,該補償也補償了,再加上道宮先后剿滅儒家十萬大軍,非但沒有吃虧,反而占了便宜。”
“道宮這般不依不撓,似乎有幾分欺我儒家的意味在其中。”
莊周聞言,面帶笑容道:“顏兄多心了,我家小師弟可沒這個意思。小師弟,你說對吧。”
林澤面色平靜道:“在下本只想提三點,且第三點亦很簡單,儒家將尚在燕趙之地的大軍撤回。顏圣賢既不想他們回來,那就讓他們永遠留在燕趙之地好了。”
顏回臉色一滯,輕笑道:“倒是為兄錯怪林小兄弟了,第三點,為兄代沛公一并應下了。”
林澤面不改色說道:“顏圣賢沒有錯怪在下,在下改主意了,五萬大軍,一顆人頭十金,共計五十萬金贖金,三日內付清。”
“若三日之內,在下沒有看到這筆贖金,五個顆人頭,在下會讓人砍了再送過來。”
顏回沒有回應,而是看著林澤,兩眼中露出危險的光芒。
莊周適時擋在兩人中間,輕咳一聲說道:“小師弟既為討還公道,解決問題而來,又何必再起波瀾?”
“顏兄亦然,耐心一點聽我家小師弟說完,又怎會引起新的誤會?”
顏回看著莊周,眼中危險的目光瞬間變成了忌憚,接著笑著說道:“莊兄說的有道理,為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誤會了林小兄弟,在此向林小兄弟說句抱歉,還望林小兄弟多多體諒。”
林澤剛想回話,卻被莊周搶先一步說道:“貧道代小師弟接受顏兄的抱歉,此事就此揭過,休要再提。”
林澤張了張嘴,最終沒有說話,顏回說的沒錯,嚴格算起來,自己是占了便宜的,見好就收本屬應該。
只是被威脅,讓林澤有那么一點不爽。
聽到莊周說此事揭過,顏回臉上的笑容突然燦爛:“如今誤會消除,事情了結,莊兄與林小兄弟何不隨我入城,暢飲一番?”
“正好可以借著這個機會,聯絡一下儒道兩派之間的情誼。家師與道圣亦師亦友,我等小輩,可不能讓關系冷淡了。”
莊周轉頭看了一眼林澤,面露征詢之色。
顏回見狀繼續勸道:“兩位盡管放心,城外大軍,沛公亦會有所安排。況且價值二十萬金的物資,準備起來也要花費不少時間,兩位也沒這么快就能走。”
“待飲宴過后,酒足飯飽,兩位再帶著今年的補償,領著大軍返回,豈不妙哉?”
林澤想了想說道:“宴會一事,暫且不說,有件事,還望顏圣賢現在就辦了。”
顏回面露疑惑之色問道:“不知林小兄弟所指何事?”
林澤一臉正色說道:“將今日雙方談及之事,落在紙上,白紙黑字,印章分明,以為盟約。”
顏回臉色隱隱有些不善:“林小兄弟這是信不過我儒家?莫非我儒家還會背信棄義不成?”
林澤淡然回道:“儒家既不會背信棄義,只是簽訂個盟約,對儒家來說,又算得了什么?只有不想信守承諾的人,才會千方百計不簽盟約。”
顏回臉色一滯,竟有些無言以對。
雖說林澤說的有那么幾分道理,可顏回心里還是有些不舒服,隱隱覺得簽訂盟約,是看不起他儒家。
于是顏回再次將目光落在莊周身上。
這次林澤搶先開口道:“顏圣賢若不肯簽訂盟約,只能證明儒家無半點誠意,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再談了,大家手底下見真章,擺開陣勢,打上一場。”
莊周聞言,附和著點了點頭。
顏回臉色難看,一字一頓說道:“簽訂盟約亦無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