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事起(三)

　　“白虎戮世，玄風師弟，你這白虎的威勢，可不及鎮山君那定山虎。”面對聚起白虎靈形，玄廣輕描淡寫道。

　　“白虎只是四象的顯化，何需凡人的威儀。”面對玄廣的攻心之言，玄風卻并不上當。

　　真武道門屬道家，道家師法天地，而天地，何需威儀裝點自己。白虎是四象之一，四象也是天地自然的一部分。

　　“廢話少說，玄廣，受死！”

　　玄風難抑心中怒火，白虎仰天大嘯，卻無聲息，而是噴吐出無數泛著庚金之氣的風刃，向二樓居高臨下的玄廣席卷。

　　庚金之刃劃破空氣，制造出刺耳的風鳴。無數的庚金之刃，連風都被它們攪碎。

　　“說的很好，四象何需威儀，”面對玄風的含恨一擊，玄廣不慌不忙，慢條斯理地道：“既然如此，四象又何需顯化白虎。”

　　話音不急不忙，卻在庚金之刃襲來的瞬息之間，傳入玄風的耳中。

　　玄廣抬掌，背后隱現巨大的青色法相，又一陣模糊，轉為白色巨獸，再次輪轉，轉為赤紅，黑色，四色法相輪環閃現，掌上也是四色變換，最終隱隱轉換為黑白之色。

　　出掌。

　　隱現黑白的巨掌顯化推出，輕描淡寫將席卷而來的庚金之刃吸納，循環，化作掌中真氣的一部分。真氣巨掌繼續向玄風緩緩推動，速度雖慢，但自有一股無形壓力，鎮壓著玄風，使其只能硬接這好似將整個空間都凝固的一掌。

　　“天衍四象掌，這怎么可能！”

　　玄風怒吼出聲，白虎靈相真正顯化出白虎之形，身形與靈相合一，活靈活現的白虎，向這無可避讓的一掌奔襲。

　　“轟”

　　兩股力量相撞，迸發的氣浪將這懸崖邊風吹日曬，堅硬的山壁都沖擊得裂開無數深深淺淺的縫隙。

　　玄風被沖擊得撞在山壁上，撞出一個人形的大坑，也把山壁的縫隙給開裂成猙獰的傷口。而出力的另一方，玄廣所在的小樓卻似有無形的防護罩，如大海的頑立的礁石，在氣浪的沖刷下，屹立不倒。

　　“垮拉”一聲，山壁上方一塊巖塊被沖擊裂開垮落。

　　“呵。”玄廣輕笑一聲，右掌高舉，“天衍四象掌”再出。

　　巖塊被擊得粉碎。

　　玄廣大袖一揮，真氣卷動風勢，將巖塊細碎后的粉塵卷開，隨著山風，飄向不遠處的揚城。

　　“怎么···可能·······天衍四象掌······”嵌在山壁上的玄風嘴角冒血，勉力說道。

　　“怎么不可能。”玄廣踏空而來，懸浮在玄風面前。

　　“這······”玄風更是震撼未明，“馮虛御風，通神······”

　　玄廣搖頭笑道：“通神境，還差一點，就差那么一點點。”

　　屈指在玄風面前比劃出一小道縫隙，然后抓起玄風衣領，緩緩落下。

　　這一點點，就是天差地別，若是通神境，完全可以抓著玄風，再踏風飛回小樓，而不是像現在這般無以為繼。

　　“這絕不可能······”玄風依然喃喃自語著這句話。

　　“按常理說，是不可能。”玄廣知道他的意思。

　　“青龍盤星，朱雀焚天，白虎戮世，玄武鎮海。四象絕學，諸師兄弟中，唯有你我專修一門。你是專心如一，精修一門。而我，是悟性所限，只能修一門。

　　師兄弟中，唯有玄法師兄天資過人，四象皆通，將四象絕學融會貫通，修成天衍四象掌。我也是在玄法師兄的指導下，才練成玄武鎮海。”

　　“為什么？玄法師兄如此照顧你，你為什么要背叛他？”話到后頭，玄風聲嘶力竭。

　　“為什么要背叛？哈，玄法師兄對你的關照不下于我，你又為什么要背叛他。若非你們幾個關鍵時候，出工不出力，玄法也不會就這么事敗身死，現在坐在真武道門掌門寶座上的，還不一定是誰。”玄廣不屑譏笑道。

　　“為了······”玄風沒有說下去，為了真武門，他是想這么說的。

　　可最終，事實證明，玄法沒有背叛真武門，他們錯信他人，為玄法的死推了一把力。

　　“說白了，玄法的恩情雖重，卻還有比這更重要的東西，”玄廣不理玄風的無言，繼續說道，“你們認為真武道門更重要，所以哪怕只是懷疑，也不惜背叛玄法。我也有更重要的東西。師兄弟中，我的悟性最差。

　　從小，你們花一天時間練成的功夫，我需要花三天，乃至四天。你們一天只修練三個時辰，我要修煉五個時辰，有時六個七個時辰也不稀奇。

　　盡管這樣，你們的進度還是遠超于我。分配諸峰峰主的時候，除了幾位年紀較小的師弟，同齡人中，就只有我落選，只能跟著玄法，做個跑腿的小廝。

　　玄法是幫了我很多，他和我也是走的最近的，因為別的地方，我無處可走。那時候，看著別人風風光光的樣子，我明白了一個道理。”

　　玄廣雙眼大睜，盯視這玄風：“力量，在這個世界上，唯有足夠的力量，才能得到重視，得到尊重。也只有力量，才不會背叛你。”

　　“我們，從來沒有不重視你。我們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啊。”玄風澀聲道。

　　“一塊兒長大又怎樣，玄法和玄晨還不是爭得你死我活。我們也是，還不是都背叛了玄法。”玄廣不屑笑道。

　　“你說，當跟著玄法，繼續做個無名小廝，和背叛玄法，進階通神境，受萬人敬仰，這兩個選擇擺放在你的面前，你會怎么選擇。”

　　毫無疑問，玄廣選擇后者，背叛了玄法，為了進階通神境。

　　“這不可能，你那時剛剛晉級真丹境，便是真丹境巔峰，想進階通神，也沒那么容易。”玄風反駁道。

　　通神境，武道通神，一旦進階，再非凡人。便是真丹境巔峰，想要進階通神，也是千難萬難，更何況當時剛剛進階真丹的玄廣。

　　“不可能？哈哈······”玄廣仰天狂笑，“怎么不可能，哪里會不可能。你看，短短五年，我從剛剛晉級真丹，到現在距離通神只差一線。而你，五年前是什么樣子，五年后還是什么樣子，毫無寸進。”

　　是啊，哪里會有不可能。事實已擺在眼前，玄廣距離通神只差一線。而自己，有愧于玄法師兄，心中有結，這五年來，能不保持不后退已是不錯了。同樣的，還有其他幾個師兄弟，都是當初懷疑玄法，出工不出力的。

　　道家武學，最重心境，若玄風像玄廣一般，是無情無義之人，玄法之事就對他毫無影響。可惜，他們不是，為了更重要的真武道門，拋棄了有恩的玄法，事后卻知道玄法沒有出賣師門利益，反倒是他們的背叛，使得他們成為了玄法的掘墓人。

　　不過，哪怕換做是玄法，被懷疑的人是自己，玄風相信，玄法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因為真武道門是他們的家，重要性勝過一切。

　　“我等不是你玄廣這種無情無義之人，進階通神的機會，便是有，也難以驗證，這種選擇，無論如何，我們都會選前者。”

　　“真的沒有嗎？能驗證的，進階通神的機會，我們真武道門不就有嗎。”玄廣謔笑道。

　　“真武玉璧？！”

　　真武玉璧，蘊藏著真武道門創派祖師爺一生的武學感悟的通靈之物。每隔百年，經過陣法充能的玉璧可以重現一次祖師爺的武學感悟，參悟者可以借此進階通神。

　　為了保證每任真武掌門能有足夠的實力來領導真武道門，規定唯有掌門，才能參悟真武玉璧。

　　“你以為，玄晨為什么花了近兩年時間，才進階通神，還不是因為兩個人參悟，縮短了參悟玉璧的時間。”

　　按照歷代真武掌門的記載，參悟真武玉璧后，少則數月，多則一年，參悟者便能順利進階通神。

　　而玄晨，花了近兩年時間，才順利進階。當然，對外說法是，玄晨感于同室操戈，拖慢了速度。也是那時，自覺已經坐穩掌門位置的玄晨，放松口風，發配清羽去青州，不再軟禁在真武道門。

　　“這······”玄風已經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好了，玄風師弟，該知道的，你都知道了。放心，師兄不會傷害你都，我會好好供著你，好讓你回去幫我傳傳玄晨干的好事。”

　　說完，玄廣提起玄風，縱身躍入小樓二樓打開的門戶。

　　二樓小門自動關上。

　　山風習習，一切好像從未發生過一樣，唯有猙獰裂開的山壁，訴說著這簡短，又激烈的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