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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獻策

  兩天后的乾清宮昭仁殿中,獲準陛見的陳奇瑜時隔數年終于再次見到了皇帝。

  “臣陳奇瑜參見我皇!臣嘗以大罪待決與獄中,蒙我皇不棄,以明君之襟魄力排眾議,特簡拔臣與垂死之中,使臣以戴罪之身得洗前恥,現今又以中樞高位待臣,如此浩蕩之恩,臣永生亦難報矣!”

  心情激蕩的陳奇瑜不顧朱由檢的阻止,堅持著跪倒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禮,以此來表達對皇帝的感激之情,朱由檢無奈之下只能端坐受了他的大禮參見。

  “陳卿家中高堂可還安好?卿多年來拋家舍業為國事奔波操勞,雖其中偶有差池,亦乃無心之失,此俱往矣!朕雖為天下之主,亦嘗犯錯矣!前事不忘后事之師,朕只望與陳卿等著眼于未來,與崎嶇中覓得坦途,使我皇明千秋萬世,子民安居樂業,此生無憾即可!”

  待陳奇瑜落座之后,朱由檢微笑著先寒暄一句,之后便為陳奇瑜之前的重大失誤定了性:都不是圣人,朕也會犯錯,往事已矣,還看今朝。

  雙目微微濕潤的陳奇瑜站起身來躬身行禮回道:“謝過我皇垂詢!臣之老母身體現已大好;我皇以二品夫人之誥命賜下,家中老母仿若年輕十歲一般,接到賜服當日,心情大好之下竟破例飲酒一杯。其后托人捎信與臣,囑臣定要盡忠職守,以全力報答我皇之天恩!依我皇之言,臣必不負圣托,我皇之所望,既臣之所向矣!還請我皇且觀之!”

  “卿且安座,以卿之功此乃應得之賜。卿才具品性皆為上佳之選,只望卿戒驕戒躁,始終保有清明之思,以為社稷再建新功。朕此次將卿召入京師任職,便是看重卿之才干,但有大事隨時可招卿入宮詳議。現今我大明四海升平之像初現,所慮者唯關外跳梁耳。洪卿出關督師已有半載,期間雖攻取義州,絞殺城中之敵后便奉命退卻;其后與虜援軍大小數戰雖略有斬獲,但雙方卻僵持對峙于錦州一線,而數月來盛京之奴酋并無動靜,此間事卿如何解析?應當如何逼迫虜賊遣主力與我會戰?”

  洪承疇的奏報關于前線戰事的每旬必至。奏報中言明,現在岳托率領的建奴主力已退回到錦州以北,不再對錦州后面的松山等城堡進行攻擊,雙方之間只是有過數次小規模的戰斗發生,而建州方向卻并沒有大規模增兵的跡象。

  這與朱由檢與兵部大員預計中的、皇太極在主力西征歸來后,很快就向錦州增兵的結果截然相反,讓已經下令秦軍、川軍北上、抵京后會同京營、剩余勇衛營人馬出關與建奴會戰的朱由檢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洪承疇在奏報中分析道,建奴主力雖然極可能已經回返,但數月征戰下已是疲憊之師,加上要整合消化戰果,所以才遲遲未能增兵南下。

  朱由檢對洪承疇的分析還是比較認同的,在與楊嗣昌等兵部要員商議過后,朱由檢下旨增派京營下轄的輜重營出關,加快速度將沙后所一帶的兵營以及糧草倉房盡早建成,等秦軍與川軍抵京后稍作休息便北上出關,入駐新建成的軍營,以提早熟悉和適應關外的環境和地形。

  所謂的大軍未動、糧草先行就是如此,十幾萬人馬每天消耗的糧草數量十分驚人,提前準備好大軍所需的物資是非常重要的。

  新的兵營所處位置十分的安全,距離錦州還有兩百余里的距離,前面有十余座堡城遮蔽,所以不用擔心建奴會探尋的到。

  據兵部的每日通傳來看,孫傳庭的秦軍主力距京城還有三百余里,再有不到十天就能進抵京師附近,孫傳庭已經離開中軍,率領親兵往京師趕來。

  白桿兵因為出發地更遠的原因,所以會比秦軍稍晚些時日才能抵達。

  “回我皇問話,臣日下亦曾時時慮及此事,今日便講出來以供我皇參詳。洪亨九所析雖大致不差,奴賊未曾遣主力南下,確有士卒疲憊及漸至天寒之因;但臣以為,只要官軍主動出擊取得較大戰果,盛京奴酋定不會坐視不理!”

  陳奇瑜首先肯定了洪承疇的判斷,但緊接著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唔?陳卿有何見解?講來聽聽!但切勿故作大言!”

  陳奇瑜的話讓朱由檢不由得心中一動,他很好奇這位頗具大局觀的臣子有什么獨到的講說,又不愿陳奇瑜只是想嘩眾取寵而妄言,所以最后提醒了一句。

  “我皇恕罪,臣只是一己之得,并非故作大言以邀圣恩。臣以為,錦州之敵南下實因想尋機報義州戰敗之仇也,故其雖未獲巨利但卻戀棧未去。關外之兵乃官軍之精銳,若是加上錦州軍,總員數已遠較建虜為多。奴南下大軍之賊首,定是自視甚高,以為還如從前般能輕易便將我軍擊潰斬殺,但雙方較量幾場后其發現事實并非如此,其傾全力之下,官軍亦難被其擊敗,故其心氣已喪也;但損兵無獲之下若退回建州之地,又恐遭其族人恥笑,更怕被奴酋洪太以作戰不力之借口奪其權柄,故此才勉力于錦州之地與我相持。而若欲迫使建州傾力南下也是不難,臣以為,兩軍對峙已久,彼此誰也奈何不得,故軍心士氣必早已懈怠,若官軍趁其不備,突舉重兵邀擊重創之,建州奴酋震驚之下必盡遣主力南下報復,如此便正合官軍與之會戰之意。以上之言便為臣之淺見,還望我皇思之!”

  陳奇瑜神態從容,不疾不徐的將自己的見解講了出來。

  朱由檢聽完之后不由得陷入了深思。

  不得不承認陳奇瑜分析的很有道理,對皇太極等的賊首心態也是剖析的細致入微,其敏銳的觀察力可謂是洞徹人心。

  現在大明的數路強軍很快便要到位,而后勤物資的保障也已進入尾聲階段,最多再有一個月的時間,也就是在崇禎十年九月底左右,十余萬官軍精銳將會齊聚關外,開始發起與建奴大軍的會戰。

  但現在建奴的主力卻沒有絲毫動靜,而兵部的計劃則是在錦州一線等候敵人的到來,利用地利和后勤補給的優勢重創建奴。所以說,當務之急便是如何誘敵出洞,否則的話。

  朱由檢擔心的是十余萬大軍滯留關外,不光是耗費巨大,而且時間一長,士氣也會被消磨殆盡,所以他才想盡快的與建奴進行會戰。

  洪承疇也許已經想到了陳奇瑜剛才的判斷,但以穩健著稱的他可能不愿冒險出擊,以盡可能避免損兵折將、傷了士氣。

  “大伴,讓人去兵部傳朕口諭,招本兵及左右侍郎速速入宮覲見!”

  朱由檢向侍立一旁的王承恩吩咐道。

  王承恩應聲出了殿門。

  陳奇瑜雖然覺著皇帝求戰之心稍顯急切,但自己剛剛重得皇帝重用,若是在此事上出言規勸,怕是會惹得皇帝不高興。

  幸虧自己對關外的戰事做過種種推斷和方案,既是皇帝問到,那就將其中的一種方案拋出,由皇帝去決定是否采用便好。

  若是兵部大員不同意,那就當著皇帝的面辯論一場,最后讓皇帝打消速戰的念頭便可,自己絕不做直臣。

無線電子書    崇禎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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