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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設想

  在汲縣街頭將大牛和妞妞帶回到京城皇莊的王安成,現在已經積功升至百戶一職,崇禎九年被委以重任,率手下校尉力士來到兗州建立了新的百戶所。

  “屬下謝過百戶提攜之恩!此事全賴百戶及兩位總旗謀劃得當,屬下只是奉命行事而已,百戶及二位總旗當為首功!”

  一張馬臉的喬村人丑心眼卻不少,聞聽王安成的話后立刻將高帽給扔了出去。

  “提攜談不上,我王某人絕不是攬功諉過之人,該怎樣就怎樣!李立,回本官的話!”

  “稟百戶,張聞香、邱玉蓮、黃蕓三人乘坐預先安置好的馬車正在回轉途中!屬下幾人回返途中會商過數次,皆認定此次行動毫無破綻之處!就算仵作驗尸也會當做溺亡!”

  總旗李立回稟道。

  “待張聞香幾人回轉后,稍作歇息即刻將她們全家轉到濟南府去,那邊自會有安插之處。兗州府是不能留了,萬一被今日孔府中人認出,會有些麻煩!告知她們三人,打下月起上峰會將其全家薪資翻倍給予!”

  那三名婦人皆是錦衣衛的外圍人員,日常以走街串巷賣藝的身份出現。其家人也是錦衣衛外圍,平日里每到月頭會到定好的隱秘所在,領取錦衣衛發放的薪資及費用,足夠其一家人過著安逸的生活。而這次立功之后,錦衣衛經歷司自會將其薪資翻倍。

  “卑職領令!”

  李立拱手回道。

  “此事規矩如同往常,家屬親眷皆不能告知!”

  王安成告誡道,李立等三人皆點頭稱是。

  這是錦衣衛內部的老規矩,李立等人都是世襲出身,自是對衛內的規定了如指掌,王安成是出自上官的謹慎,所以才又叮囑一遍。

  這次誅殺孔植的行動是在朱由檢的授意、駱養性的指令下進行的,除了參與這次暗殺的人員以外再也無人知曉。

  王安成在接到指令后立刻召集總旗李立、周強兩名總旗密商,以求能圓滿的完成上峰的指令。

  暗殺孔植并不難,畢竟千百年來無論怎樣改朝換代,都無人對孔家的家主下毒手,加上衍圣公府并沒有武裝力量,只有少許家丁,對外界的防范等同于無,所以若想暗中除掉孔植非常簡單。但駱養性的密令是要讓外界以為孔植是意外身亡,與任何人都無關,那此事的難度就陡然增強了數倍。

  王安成與李、周二人扮成商販、乞兒、農戶、游方道士等數種身份,分別趕赴曲阜城對孔植日常的習慣進行了解,經過長達數月的跟蹤查探,終于摸清了孔植的一些生活規律。

  回到兗州后,三人經過數次反復的商討,最后定下了今天的行動計劃。然后王安成將所內綽號水鴨子的校尉喬村定為具體實施的人選,李立與周強為策應。

  在喬村等人數次踩點后,參與行動的人員在這期間演算并實踐了幾次。

  從張聞香等人吸引家丁的注意力,到喬村下水潛游至孔植眼皮底下的時間、直至將其拖到湖底溺斃后脫身返回、三人借著雜草灌木的掩護跑到幾里外拴著馬匹的地方、張聞香等人去樹林后面乘馬車離開等等。在這些細節所耗的時間基本都控制的相差仿佛,并確認幾無失敗的可能性后,王安成才下達了動手的命令。

  接近午時的時候,孔植已經腫脹變形的尸身被從湖中打撈上岸,混在人群中的錦衣衛便裝密探迅速騎馬將消息送回兗州,僅僅過了片刻之后,兩騎快馬馳出兗州府,直奔京城而去。

  三天之后,皇宮里的朱由檢便接到了孔植溺斃的消息,在驚嘆這次行動精密的謀劃布置之余,他吩咐駱養性,對參與此次行動的官校定要不吝升賞,并且要在有高等職位空缺時優先予以拔擢,能制訂出這種無懈可擊的方案的人才可不能讓其埋沒。

  朱由檢之所以要將孔植誅除,純粹是出于后世思維中的一腔義憤,屬于典型的憤青極端主義。

  對孔植這個三姓家奴,后世時的朱由檢便對其行為十分的不齒。

  掛著大明太子太師、太子太傅頭銜的孔植,在大明即將覆滅時先降李闖,后降滿清,并在清軍打到山東時率先剃發易服,其所作所為已完全喪失了儒家的風骨,變成徹頭徹尾的投機者,一個為了家族利益可以拋棄國家民族的卑劣小人。

  朱由檢早在去歲便令錦衣衛放出風聲,說是孔家南宗不堪日益衰敗之局面,意欲染指儒家正尊、奪回衍圣公的爵位。

  他這是為以后分化和削弱孔家在士林中的地位埋下伏筆,成敗現在還不好說,但借削弱孔家之際,趁機改革儒家思想已是大勢所趨。

  孔家的地位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撼動的,貿然動手的結果很明顯,那就是自己會成為全天下文人的公敵,朝廷所有官員都成了對立面,到時整個朝廷將會處于癱瘓的狀態,政務無人處理,其后果就是不久之后大明亂了,大明亡了。

  對于舉起屠刀誅其九族一事,朱由檢心中會浮現出一幅畫面:倭寇用刺刀挑著一個襁褓中的嬰兒,因為那也是九族中的一員。

  無知者無畏,無知者破壞力巨大,典型的代表就是前世的流賊與滿清。

  朱由檢極度反感那種將自己充滿暴力、邪惡、毀滅、強權、破壞、冷酷、殘忍、反人類等等這些野蠻落后的觀念,以大義的名義強行灌輸給很多無知的年輕人,這樣的人若成為頂層決策者,帶給整個國家的將會是一場巨大的災難和創傷。

  幸虧這樣的蠢貨穿越回去禍害古人去了。

  大義不是屠殺同胞,那樣與倭寇有何區別?

  若是這種狹隘粗暴、野蠻落后的思想在后世大行其道,那將是多么的可怕?不聽話,殺,然后以解放奴隸的名義再創造出新一批的奴才。

  有多少罪惡假正義之手。

  在朱由檢的認知中,任何思想都有其可取之處,儒家亦不外乎如是。

  但不管任何思想、學說,都不應成為統治者壓榨盤剝百姓的工具和借口。正如儒家,仁義禮智信是其根本,但這種根本的實施不能只針對底層的百姓,而是要自上而下的一以貫之。

  換句話說,所有優秀的德行,當政者首先要去做到,而不是要求別人做到,自己可以例外。

  但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若想讓既得利益者放棄私利,單靠改造思想是無法限制他們的,只有通過嚴格的法律和制度去約束才有可能成功。

  儒家致良知的基本思想是試圖用道德來約束人的言行舉止,但后世的無數事實證明,用法律約束公民的行為比起用道德來更加管用。

  這次孔植之死不可避免的牽扯到一個敏感的問題:衍圣公爵位的傳承。

  按常理說孔植的長子孔興燮是順理成章的六十六代衍圣公的繼任者,但在朱由檢的計劃中,衍圣公的爵位是要虛懸一段時間的。

  削弱孔家就是削弱儒家。誅除現任衍圣公,然后通過其他手段挑起孔家為爭奪衍圣公之位而發生內訌,最后使其在士林和民間的聲望以及影響力大跌,這便是朱由檢的目的。

  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

  這是圣人說的。

  但如果為了衍圣公這個利,轉而大打出手,完全置君子的義而不顧,那你不就是小人了嗎?

  儒家的象征在眾人眼中成為了爭利的小人,那儒家還有何資格用自己的學說治理地方和百姓?

  這只是設想,具體實施起來怕是相當困難。畢竟是圣人的子孫,總要顧忌顏面,為了整個家族長遠的利益著想,也不會輕易的為爵位撕破臉皮。

  再說歷代朝廷都有規定,禁止孔家為爭搶衍圣公爵位內訌,認為那樣會丟了讀書人的臉面,失了儒家的本分。

  從嚴格意義上講,南宗才是衍圣公的正尊。

  建炎二年,圣人第四十八世嫡長孫孔端友隨宋高宗趙構南渡,定居衢州建立家廟,得宋高宗襲封衍圣公。一直到蒙元至元十九年,忽必烈詔當時任南宗第六代衍圣公的孔洙去京議封。孔洙稱因本支祖塋已有五代在衢,難以棄離。而曲阜子孫守墓有功,所以愿讓爵于北宗,從此之后,北宗才確立了今天崇高的地位。

  在朱由檢看來,孔家之所以分作南北兩宗,完全是為了家族的存續而兩面押寶的投機行為,這種做法在世家大族中屢見不鮮。就如后世某個階段一樣,父子兄弟表面上為了所謂的理想而反目成仇,其實都是族中長者的安排而已,到時不論誰坐了江山,整個家族也能獲得足夠的利益。

  就在朱由檢謀劃削弱儒家地位的時候,在繁華富庶的江南,一場因朝廷征收商稅之事引發的騷亂也正在醞釀當中。

無線電子書    崇禎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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