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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說服

  目送著路雋離去的背影,朱恭枵陷入了沉思之中。

  路雋適才的一番說辭讓他的的心動了。

  京城里的皇帝目的很簡單用錢糧換,這一招可謂是擊中了所有藩王的軟肋,正是每個藩王府內之人最最渴望的。

  自從朱恭枵記事起,他就從來沒出過開封城。絕大部分時間里,他就生活在這個在外人看來奢華無比、富麗堂皇的王府中。

  府內的一草一木、一花一亭他都爛熟于心,并且厭倦無比。無聊時他時常一個人便裝到城門處,站在一旁靜靜的觀察著每一個可以進出城內的販夫走卒、行人商旅透過長長的城門洞探尋著城外的世界,感受著微風帶來的遠方田野上的氣息。

  他也曾羨慕的看著那些衣衫襤褸的樵夫抱怨著套住的野兔跑掉、今年的野果比往年少。

  他喜歡看到穿著一身短打的農人,從城外回來時手中拎著用柳條穿著的幾條鮮魚,臉上漾著發自內心的微笑。

  外面的世界對他有著無與倫比的,雖近在咫尺,但卻遙不可及。

  他想去自己祖先修建的宏偉的京城見一下當今的皇帝,看看他長著一副何等樣貌他想去鳳陽祖墳上幾注香,敬幾杯酒他想登上傳說中巨龍般的長城和邊墻他想去江南感受一下吳儂軟語想東臨碣石觀一下滄海,想去邊塞看一下長河落日。

  但這一切都是妄想,他早就知道,所有的美好都與他無緣,他的一生都和他的祖輩一樣,蜷縮在這個看似宏大,但與整個大明比起來卻逼仄無比的角落里渡過終生。

  “殿下,殿下?”幾聲輕喚打斷了朱恭枵的思緒。

  將路雋送出王府的孫三省回來了。

  朱恭枵回過神來,起身離開座椅,背著雙手從臺階上下來向后殿行去,頭也不回的道:“存志,陪孤走一走,孤心里有些煩躁!”

  孫三省心中暗喜:他與路雋研判的不錯,周王并非心性堅定、對皇帝怨念極深之人,此事對周王內心觸動極大,看來多半能成!

  他連忙加快腳步跟上朱恭枵,后殿的太監趕忙把一件紫貂大氅給王爺披在身上系好衣扣,然后將一個精致的鑲金銅手爐遞到朱恭枵手中。二人出了銀安殿沿著長長的回廊漫步而行,幾名太監遠遠的跟在后面。

  “存志,五年來孤與你也算投緣,雖談不上相交莫逆,但至少在許多事情上認知大體相同,你可以說是孤在這個世上唯一能深談之人!孤的苦處你亦是一清二楚,今日開封府所言之事,你覺著孤該如何取舍?”

  朱恭枵語氣里透著深深的落寞與寂寥。

  孫三省微微動容,心下有些莫名的感動。

  對于朱恭枵的的言語,孫三省也是感同身受。

  整個王府內除了他這個長史,因為身份的特殊性,可以與周王用相對平等的態度對話以外,再無任何人可以與朱恭枵能說的上幾句話。

  王妃、側妃乃女流之輩,更多的是附庸與朱恭枵身上,根本沒有話語權朱恭枵唯一的兒子英年早逝,兩個孫子尚未成年,不具備相互溝通的思想王府內有品級的太監倒是不少,但他們都屬于皇室家奴,沒有資格與主人對話王府以外之人受限于種種條文,更是不可能與朱恭枵有深厚的交情。

  毫不夸張的說,自己是朱恭枵在這個世上唯一的朋友,雖然不能徹底交心,但至少在不犯忌諱的情況下可以率性而言。因為自己畢竟是朝廷命官,朱恭枵無權決定他的前途和生死。

  孫三省停下腳步,沖著前面朱恭枵的背影拱手施禮道:“臣請問殿下,魚與熊掌二者可得兼乎?殿下之問實是于心中已有所思,只是未下決斷而已!”

  朱恭枵身形一頓,緩緩轉過身來,直視著孫三省開口道:“不錯,孤心中確實已有計較,只是心有不甘!周藩傳承兩百余年,祖輩耗盡心血積累至今,難道就要從孤手中割舍出去,用以換取孤之自在?真要如此,孤心中有愧于列祖列宗啊!”

  孫三省直起身子,明亮的眼神與朱恭枵對視著:“殿下此言大謬!臣敢問殿下,故定王橚時,周藩可有如今之家業?太祖封藩之始,大明初定,故以萬頃分封諸藩而歷經兩百余載,諸藩之家產早就遠超太祖之時數倍!現今圣上之意,只不過是將諸藩產業恢復到國初之時的樣貌罷了!錢財本乃身外之物,些許腌臜之物也!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這才是我輩中人本該才有的灑脫之舉!難道殿下余生還要如坐監般度日不成?”

  朱橚就是第一代周王,是太祖的第五個兒子,薨,謚號“定”。

  朱恭枵皺眉不語,心中仍是猶豫不定。

  偌大的家業舍出去,誰能如此灑脫?

  孫三省言辭變得激烈起來:“殿下,現今大明之局與原先大不同亦!崇禎五年臣來王府之時,局勢已現糜爛之像:袞袞朝堂,豺狼當道遼東暗窟,吸金無數!更有陜西之賊屢剿不滅,幾年后更有成勢之兆!可自崇禎年始,一切俱已大變!今上突現睿智英明之舉!臣自塘報中有見,今上任用洪督、盧督、孫中丞等賢明之臣,興威武之師,將禍亂大明之賊寇一一絞殺殆盡!自遼東軍中調派馬隊入關,此舉分化之意已現!與山陜各府舉以屯田安民之措,遣御史、錦衣四處巡視,以防地方官吏害民誤國更自江南采買大批糧食濟之北地,使民無斷頓之憂臣可以斷言,不用數載,大明將恢復海晏河清之態!今上行舉似有太祖太宗之風,臣觀今上之作為,待大明安定之后,其削藩之措定遠超太宗之為!從此次開封府之言便可以得此結論。與其到時被強加與身,不如主動合其心意!今上以千金市馬骨之心,定會善待首倡之人!臣言盡于此,殿下如何取舍臣不再妄言!”

  竹山東南面的羅瑛山中,張獻忠等十余人正躲藏在一處隱秘的山洞中,幾名親兵正在狼吞虎咽的嚼著大餅,艾能奇手持一柄四尺余長的鐵棒蹲伏在洞口,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周圍的動靜。

  自尾隨著竹山城內的百姓逃出縣城之后,張獻忠和艾能奇帶著數十名親信尾隨眾賊逃向了羅瑛山中,試圖乘亂脫身后再見機行事。

  他本來想官軍會先將百姓們驅趕到一邊安頓好之后才會發起追擊,那么他就會有充足的時間可以逃遁萬萬沒想到的是,偏偏碰上了一個以軍功為重的祖寬。

  遼東馬隊在祖寬的命令下不管不顧的開始了沖殺,在其前路上的百姓也好、流賊也罷,躲避不及之下都被踩踏成泥。

  兩千余馬隊疾馳而過之后,擁堵的道路眨眼寬敞起來。

  秦翼明見狀立即下令將部下分為兩隊,高其勛帶三千人向方城山追擊,他自己則率剩余的兩千余人往南面的羅瑛山展開搜索追擊。

  祖寬帶著馬隊清場完畢,將手下每百人分作一隊,沿著南北兩側山下的道路向前疾行,爭取將逃往兩側山里的流賊出山逃遁之路斷絕開來。

  流賊們雖然大部分都逃進南北兩座山中,但兩條腿說啥也跑不過四條腿。

  遼東馬隊順著山下邊的小路往前包抄截斷,一下子就將他們翻山后的出路堵了個嚴實。

  秦翼明的川軍最善攀登作戰,由于間隔時間較短,很多流賊剛剛進山,便被尾隨而來的川軍趕上。

  川軍進山之后,不用將官下令,而是自然而然的分為數人一隊:兩名刀牌手在前開路、遮蔽,四名長槍手隨后,兩名士卒手持包鐵長木棒居于兩側掩護,最后是兩名弓手或銃手。

  這一陣型與戚繼光的鴛鴦陣型相似,不同的是所用的兵器,最后兩人成了遠程壓制的弓手和火銃手,并且沒有狼筅手和鏜鈀手。

  這次逃跑的很多是獻營的老營精銳,當他們發現追來的官軍比較分散時,許多流賊認為有機可乘,于是停下腳步后聚攏在一起,準備將追來的官軍殺散。

  一隊川軍眼見前面二十余步外約三十余人的小股流賊反身準備接戰,兩名刀盾手立刻將手中長盾豎起,以防流賊弓箭或長槍突刺,四名長槍手則緊緊靠在一起將長槍平放,大棒手則是分居長槍手兩側護住他們的兩翼。

  后面的兩名弓手離陣型稍后幾步止步不前,從箭囊中迅速取出五只弓箭,然后將四只插在面前的地上,另一只搭在弓弦上開弓射了出去。

  這一切都發生在短短一瞬間,對面的流賊已經舉步向前沖來,隨著弓弦響動,慘嚎聲響起,兩名流賊被弓箭射中,一人被落下的弓箭射中脖頸當場陣亡,另一名則被射中了肩胛處,三棱長箭直透入骨,賊人捂著傷處倒地嚎叫不止。

  沒等流賊們反應過來,弓弦聲連續輕響中,兩名弓手將只長箭接連射來。如此短的距離下,十只長箭全部命中目標,十名流賊或死或傷,三十余人的流賊眨眼間損傷了近三成。

  三棱箭三十步可破鐵甲,雙方相距二十余步,流賊們雖然大都身穿棉甲,但哪經得住利箭的穿透。

  剩余的流賊驚恐之下翻身便逃,川軍刀盾手將盾牌放下后向兩側閃開,四名長槍手齊向前沖去,兩名大棒手緊緊隨在兩側。

  數十步后川軍趕上落在后面的流賊,長槍手中一人輕喝一聲“刺!”

  四桿丈余長的長槍迅疾向前刺出,又是幾聲慘號,兩名流賊被刺中后背、大腿“收!”又是一聲輕喝,長槍手同時將長槍回抽,兩名中槍流賊到底不起,鮮血汩汩而出。

  隨著又一次突刺,又是幾名賊人中槍倒地,這伙三十余人的流賊短時間內死傷過半。

  幾名逃跑的賊人突然兇性大發,停步反身舉著刀槍向長槍手迎來,兩名刀盾手搶上前去舉盾遮蔽與前,兩名大棒手繞過盾牌,舉棒狠狠地砸了下來,賊人慌亂中想躲避或格擋,但對上包著鐵皮的硬木棒根本沒有任何作用,兩名大棒手接連砸了數下,幾名賊人全被砸翻在地,刀盾手收起盾牌抽出腰刀將賊人首級砍下,然后數人繼續向前追擊。

  兩名弓手斜背長弓,先將射出的箭只收回,然后挨個搜撿尸體上的財物。

  適才的一幕在很多處都有發生,流賊們大意之下以為有便宜可賺,可都被川軍殺的屁滾尿流。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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