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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 逼婚

  醉三秋的晚宴尚未開始,陸坊閥主院中,一場小型宴會已經酒至半酣了。

  小小的水榭暖閣中,生著四個炭火正旺的暖籠,將室內烘得溫暖如春,卻沒有多少惱人的煙火氣。那是因為暖籠中燒著的,是比同等重量的白銀更加貴重的貢品銀絲炭。

  席間一共賓主四人,主賓夏侯霸、主陪陸尚,副賓夏侯不傷,副陪卻不是陸修,而是陸信…

  按道理,從身份對等的角度講,是輪不到陸信作陪的。但夏侯霸點名讓陸信作陪,弄得陸尚也是一頭霧水,不知夏侯霸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倒是陸信在接到命令后心里有些明悟,隱約猜到了夏侯霸的來意。他本想讓人去尋陸云拿個章程,但想到今日是陸云的大日子,急也不急在這一時,還是讓陸云專心招呼賓客的好。

  當陸信滿懷惴惴來到閥主院子的水榭時,里頭的酒席早已擺好,夏侯霸和陸尚早就言談甚歡,聊著老年人最喜歡的憶往昔崢嶸歲月。只見老太師滿臉感慨的對陸尚道:“相當年,你老陸也是文武雙全的風流人物,不知道迷倒了多少閨中少女,唉如今一轉眼,咱們都是一把老骨頭了…”

  “我老且病矣,太師卻是老當益壯。”陸尚搖著頭,也是不勝感慨道:“真是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啊!”

  “不說這些糟心事了,”夏侯霸看到走近來的陸信,親熱招呼起來道:“幸好,還有這些晚輩延續咱們的事業,咱們才能心安理得的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啊!來來,快坐下陪我們兩個老東西喝酒。”

  陸信向兩位閥主恭敬的行禮,又和夏侯不傷見禮,這才甘陪末座,主動為三人把盞斟酒。

  “說起來,我們兩家人似乎已經,一二十年沒有這樣安靜的喝個小酒了。”夏侯霸今日似乎感慨不盡,端著酒杯搖頭嘆氣道:“不應該,太不應該了。”

  “太師日理萬機,哪有什么閑暇?”陸尚一邊小心應付著,一邊飛速的盤算著,夏侯霸是何來意。

  “不是忙,是生分了!”誰知夏侯霸根本沒有藏著掖著的意思,直截了當道:“大玄開國之后,朝政云詭波譎,你這老兒卻一味獨善其身,和我們這些從小玩到大的老友,全都越走越遠了!”

  “哎…”陸尚被說中了心思,也不得不淘起心窩子道:“太師也說了,云詭波譎四個字,老朽愚魯,也只有用這個笨法子,來慘談經營了。”

  “現在你還是這么想?”夏侯霸端著酒杯的手臂,支在矮幾上,身子前傾,目光炯炯的看著陸尚,頗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勢。

  暖閣中的氣溫似乎瞬間降到了冰點,陸尚有些吃不消夏侯霸的霸道直接,但老太師目光轉瞬的注視下,也容不得陸尚顧左右而言他。只好有些艱難道:“近年來我時常反思,這法子似乎也完全正確。”

  “怕是早就暗中改弦更張了吧?”夏侯霸半個身子斜靠在酒桌上,形態張狂的大笑道:“觀陸閥本次大比一鳴驚人,老夫就猜到,你們要拋棄要勞什子中庸之道了!”

  “…”陸尚喉頭抖動兩下,他真想告訴夏侯霸,我也不知道這次小崽子們會表現這么好,但一來不能墜了陸閥的聲勢,二來很顯然,擠掉夏侯閥的頭名,就得有相應的說法。他要是還堅持說本閥要繼續走中庸之道的話,也顯得太言行不一了,難保老太師不會當場發飆。

  “本閥絲毫沒有搶夏侯閥風頭的意思,”陸尚只好委婉的表示了一下陸閥的進取之意道:“這次奪魁,實在是意料之外…”

  “但卻是情理之中!”夏侯霸聞言,暢快大笑起來道:“你老倌兒放心,咱們七閥同氣連枝,一榮俱榮,我夏侯閥不會容不下一個崛起的陸閥的!”

  “太師謬贊了!”談話到了此刻,陸尚終于把握住了夏侯霸的思路…同氣連枝,這是要讓陸閥歸順的意思呀!“本閥渾渾噩噩久了,這次是偶爾僥幸而已,說實在的,連老朽都有些懵頭懵腦,不知是撞了什么大運…”

  “哎,過分謙虛就不好了!”夏侯霸把手一揮,臉一板,陸尚當即就不說話了。頓一頓,夏侯霸又轉向陸信道:“你敢說,你不知道你那寶貝兒子的本事?”

  “回太師,犬子向來是副宗主親自教導,說實話看到他居然成為地階宗師,屬下也著實嚇了一跳。”陸信自然不會和陸尚說岔了,趕忙苦笑著答道。

  “原來你們也真被嚇到了!哈哈哈,老夫這下平衡多了。”夏侯霸一手攏著胡須,一手端著酒杯向陸信敬酒道:“來,恭喜你生了個好兒子!”

  “多謝太師。”陸信趕忙欠起身子,雙手捧起酒杯,與夏侯霸虛碰一下,一飲而盡。

  夏侯霸也滿飲杯中酒,一邊抹一把嘴,一邊還感慨不盡道:“真是個好孩子,讓人眼饞啊。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沒生在我們夏侯家呢?”

  陸信心中咯噔一聲,知道戲肉來了。

  陸尚看了這番表演,焉能不知夏侯霸的意圖所在?很明顯,對方這番紅臉白臉輪番上場,就是要讓自己把陸云送出去…

  顯然,夏侯太師是想通過聯姻,將陸閥牢牢綁在自己的戰車上。要是自己不答應,恐怕馬上就會遭到夏侯閥的全力打擊。可要是答應的話,陸閥就要跟夏侯閥攪在一起了,未來就要走上一條不歸路了…

  陸尚腦袋嗡嗡作響,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見陸尚和陸信都成了悶葫蘆,夏侯霸神情有些不太好看,便瞥了一眼一旁的夏侯不傷。

  來之前,夏侯霸還存著些奢望,看看能不能讓陸閥主動開這個口,那樣他臉上會光彩些。沒想到,陸尚這老倌兒居然裝聾作啞起來。不過那又怎樣?夏侯霸今天就是要敲開陸閥這包了幾十年的烏龜殼!

  看到父親的指令,夏侯不傷便微微一笑,輕聲說道:“父親這么喜歡這孩子,不如便結個親家,他不就是半個夏侯閥的人了?”這自然是父子倆早就商量好的雙簧了…

  “哦?好主意咧!”夏侯霸聞言眼前一亮,仿佛剛剛被提醒一般,攏著胡須大笑道:“老夫怎么就沒想到呢!”說著他又一拍大腿,對夏侯不傷道:“正好嫣然也待字閨中,老夫看他倆真是珠聯璧合,天造地設!你是不是早就瞧上人家小陸云了?”

  “孩兒就這點小心思,便讓父親看穿了。”夏侯不傷苦笑一下,卻暗暗腹誹道:‘明明是你老人家的主意,卻要我來背鍋。’不過他對這門親事是很滿意的,自然也樂得配合。

  ‘好么,這就要拉郎配了…’陸信和陸尚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滿滿的無奈。碰上這種又橫又不要臉的玩法,誰能有什么辦法呢?

  “老陸,你說這門親事好不好哇?!”夏侯霸這才想起陸尚一般,把視線移了過去。

  “啊,這個,這個嘛…”陸尚滿臉堆笑道:“今天酒喝得有點多,還是改天再坐下來好好聊吧…”

  “不行,這個孫女婿老夫要定了!”夏侯霸哪容陸尚拖延,重重一拍幾案,吹胡子瞪眼道:“今兒個你要是不答應,老夫就賴著不走了!”

  “我沒說不答應啊…”陸尚的衣袍都被夏侯霸那一拍,濺上了菜湯,他真想一拳打在那張飛揚跋扈的老臉上,可自己既打不過夏侯霸,陸閥也不能跟夏侯閥抗衡…他只能忍氣吞聲道:“只是得先給孩子商量一下,再合合八字才好說行不行吧?”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夏侯霸卻滿不在乎道:“他爹在這兒就能替他做主,不用問他的意見!”頓一頓,夏侯霸從懷中摸出一張紅紙拍在陸尚面前道:“至于兩個娃娃的八字,老夫已經合過了,十全十美、龍鳳呈祥!簡直配的不能再配!”

  陸尚一看,好么,連庚帖都免了,還說是臨時起意…真是睜著眼說瞎話呀!

  但夏侯霸一亮出庚帖,陸尚也徹底沒了僥幸心理——不管怎樣,夏侯閥作為女方,如此主動上門求親,倘若陸閥敢不答應,那就是徹底撕破臉的節奏啊!

  陸尚扛不住了,把目光移向了陸信道:“你是他爹,你做主吧…”

  “哈哈哈!”見陸尚果不然其然撂了,夏侯霸暢快大笑起來,剩下一個陸信,豈敢忤逆自己的意思不成?

  “這…”這會兒,陸信已經想清楚了應對,不慌不忙的朝夏侯霸抱拳道:“犬子蒙太師、仆射錯愛,實在三生有幸。”夏侯不傷是尚書右仆射,故而有此一說。

  “唔。”見陸信態度十分端正,夏侯霸滿意的點點頭,笑道:“放心,老夫會把陸云看成親孫兒一般,全力栽培的!將來你陸閥光耀門楣,必靠這小子了!”

  “多謝太師厚愛…”陸信伏身行禮謝恩,卻話鋒一轉道:“只是犬子有下情容稟報,還請太師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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