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給卓老爺上柱香吧

　　這船在天人湖上又走了三天三夜，這才進入天衢府的境內。

　　和坤靈府相比，這天衢府作為大黑天四十四府之一，其面積是坤靈府的五倍。山川、平原、高地，各種地貌，應有盡有，府域遼闊，除了可種植水稻、玉米等植物外，各種可捕撈打獵的魚類野獸也有不少，因此天衢府的人口很多，連帶著縣城數量，也是其他府域的一倍以上。

　　若非天衢府比鄰著無人禁區，這天衢府的人口數量還能再多。

　　可能是因為河流眾多的緣故，天衢府遠比坤靈府冷，甚至已經下起了雪。進入天衢府后，目之所及，盡是白雪皚皚。

　　“下雪了！小木魚，快看！”小郡主瞧著天上飄落下來的雪花，開心地不得了，在寶船的甲板上跑來跑去，雪花沒能積起來，就讓她給跑沒了。

　　談陌走了出來，他的穿著還是那一身僧袍，畢竟是六御境，寒暑不侵，再怎么天寒地凍都跟他沒關系。

　　他看著跑得歡快的小郡主，微微搖頭，心中很是好笑，然后轉過身，看向了遠處的岸邊。

　　在這天人湖內行駛了這么走，總算是能看到岸邊了。

　　那里有一些人家，似乎是一個小村子，有些屋子已經塌了，那是些茅草屋，有的屋子還完好，隱隱約約的，談陌還能看到一個人躺在雪地里，只能看到個大概，身上的大部分被積雪給覆蓋住了。

　　無疑這個人被凍死了。

　　談陌默然不語。

　　這正應了一句話，有錢人眼中的風景，窮人眼中的辛酸。

　　所以，在靠岸后，談陌下船走走，遇到幾個人在救助雪中受災的人后，將身上這段時間積攢下來的銀子，全都給了他們。

　　小郡主想幫著談陌多給點，不過被談陌攔住了。

　　這是他的私事。

　　況且…這學渣身上的銀子，可是他將來準備用的。畢竟，身為小郡主，她除了攢著外，根本沒花銀子的地方，到頭來還是他花。

　　因為談陌的善舉，這些人中的主事，特意來跟談陌聊了聊。

　　這是一名中年男子，是一名修行中人，出身世家，他父親和他大哥是三才境，其余還有幾個兄弟姐妹，和他一樣，都是六御境。

　　這人姓蕭，名三月，因為出生的時候是三月。從這個不走心的名字，可以看出蕭三月在蕭家這個靈幻界世家中，地位并不高。

　　事實上也是如此。

　　在弱冠后，他就被家里人打發出來，看管這一帶的田地，實際上算是變相“流放”了。

　　因為蕭家是道門世家，所以蕭三月原本修行的是道門之法，他的道號是飛雪。不過在十幾年前，遇到一位高僧后，蕭三月便開始帶發修行，自號凈齋居士，算是入了佛門。

　　無疑，蕭三月心中更傾向于佛門，在和談陌聊了會兒后，就盛情邀請談陌去坐坐，不過談陌沒時間耽擱，便婉拒了。

　　“這位蕭三月叔叔是個好人。”回寶船的路上，小郡主這樣說道。

　　天衢府氣候偏寒，每年的冬季都非常長，偏偏一個月里，有將近半個月是在下雪。因此，在天衢府，過去每年被凍死的人就不在少數，直到有位卓姓縣令，弄出了一種名為“糧貸”的東西，并且強制當地大戶人家“貸糧”后，才有所緩解。

　　天衢府的勢力非常復雜，這地方沒有反王，只有幾家勢力在這里。這幾家勢力，明面上是昔日清廷所遺留下來的大族，但實際上這些大族都是被這地方的靈幻界世家給操控的。

　　靈幻界中人，無論是世家還是單獨的修行中人，盡管會在世俗中謀取富貴，但無一例外，都盡力不摻和到勢力糾紛當中。

　　這不光是為了自身修行，也是在以退為進，給自己留條后路。

　　而在這些靈幻界的世家發現這一種“糧貸”措施不錯后，一番合計之下，聯手推廣。不過縱使如此，能享受“糧貸”的，通常都是縣城里的人，至于鄉下地方，除非有關系，不然很難享受到，每年鄉下還是要死不少人。

　　為此，蕭三月才會帶著人，年年在他管理的地方，進行救災。

　　在他管理的地域范圍內，蕭三月是見一個救一個。而超出他管理地域的，他便不救了。靠著這種方法，蕭三月管理的田地范圍，年年都在擴增。

　　畢竟總有些人于心不忍，自己沒精力或者沒能力管，那么便廉價把地賣給蕭家。

　　談陌聽到小郡主的話，點了點頭。

　　他在了解這地方的詳情后，便立馬清楚蕭三月的目的，不過縱使有目的，也是在做好事，所以小郡主這一聲贊，蕭三月確實受得起。

　　回到寶船上，談陌就發現王妃已經回來了。

　　王妃白素素是帶人去見要交易的那一方勢力，而談陌和小郡主，則是趁機下船走走。畢竟在船上待了那么久，難免有些悶。

　　和王妃做交易的人，是當地的一大勢力，駙馬府。

　　當年的公主和駙馬爺早已經入了土，眼下當家的是那位駙馬和公主的孫子輩。這樣一個勢力能夠做大，無疑是被推出來的“傀儡”。

　　駙馬府背后，有十一個世家，其中談陌方才遇到的蕭三月的蕭家，便是其中一家。

　　而和駙馬府比肩的勢力，還有十家。

　　每一個勢力都有至少二十個三才境，這十家總合，便是造成天衢府“三才境遍地走，三圣不如狗”這一局面的根源。

　　因為三才境太多，總體而言，天衢府算是被靈幻界掌控的府域，并且沒有超大型靈幻界世家坐鎮這地方，也沒有反王在這地方盤踞，使得修行中人在天衢府相對而言更為自由，不會受到什么束縛，甚至還能受到優待。

　　所以，有不少小勢力的三才境，或者獨自一人的三才境，搬家到了天衢府。

　　這讓天衢府的三才境進一步激增。

　　王妃的交易很順利，談陌作為小郡主的貼身管家，跟著一塊兒去看了一遍，全程一句話都沒說，白素素純屬是讓他來長長見識。

　　談陌樂意如此，等交易結束后，在王妃授意下，談陌和小郡主出來玩了。

　　為了方便，談陌特意讓護衛去找來了一位向導。

　　問了問向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談陌特意挑了三個較近的觀景點，去走了一圈。原本是不錯的賞景點，只不過這個時節，又是積雪覆蓋，自然是沒什么好看的。

　　要不是吃了一頓雪中牛肉火鍋，小郡主都要以為這向導是在忽悠她。

　　“還有嗎？”小郡主意猶未盡，擰著小眉頭問向導。

　　這位向導是駙馬府的人，算是駙馬府當家人的心腹之一，交易的時候也在，因此清楚面前這個小女孩可是一位“小祖宗”，有些危險的地方是斷不能帶過去的，不然出現什么意外，別說他這顆腦袋可以搬家，他的家人都會被連累。

　　“還有一處，是卓老爺之墓。”絞盡腦汁，被小郡主看著，向導急得滿頭是汗后，終于給出了這么一個地名。

　　“是什么人的墓地？”談陌不由問道。

　　“想來小師父聽說過糧貸，而這卓老爺，便是糧貸這一善舉的開創者。”向導仔細解釋道。

　　小郡主以為是什么先賢之墓，于是立即讓向導帶路。

　　向導領命，趕緊帶路。

　　結果到了地方后，卻發現那就是一座破損不堪的舊墓。

　　枯枝敗葉混合積雪，覆蓋整座墓。

　　墓碑更是沒了大半，只剩下一個碑底。

　　要不是向導帶路，鬼才知道這是誰的墓地。

　　而鄰近不遠處的地方，就是亂葬崗，那里少見石碑，多數是一塊爛木頭做成的墓碑，歪歪扭扭的插在地理，更有些瘆人的是，還可以看見一些腐爛干凈的尸骨，或者腐爛了一半的尸骨，橫陳在積雪中，若隱若現。

　　這一副無人打理，并且可以拍倩女幽魂的光景，怎么都不像是先賢該有待遇。

　　談陌面無表情。

　　小郡主學著談陌，也面無表情。

　　幾個護衛面面相覷后，跟著一塊兒面無表情。

　　向導瞧著這一幕，也想面無表情，但他不敢，只好哭喪著臉。

　　談陌看不過去，便主動打破這一尷尬，口宣佛號道：“南無阿彌陀佛，這位卓老爺既然開創了糧貸這一善舉，怎么他的墓地無人打理？難道是這位卓老爺沒有后人嗎？”

　　“這個小人就不知道了，不過這位卓老爺雖然有善舉，但名聲卻是惡劣無比。小人聽小人的爺爺說，那位卓老爺當年是惡貫滿盈，仗著他那位來歷不明的夫人，在這一地為非作歹，鎮壓人鬼兩道。來了這地方，不管是活人，還是死人，都得先孝敬一下這位卓老爺，不然的話，恐怕就要有去無回。”

　　“不過這些到底如何，小人也是不清楚，因為這些，小人的爺爺，也是聽他爺爺說的。時至今日，這位卓老爺至少都是兩百年前的人物了。如果有那時候的不詳老爺肯說，那么或許能問清楚。”向導如釋重負的說道，他擦了擦急出來的冷汗，看著談陌的目光，不禁滿是感激之色。

　　不詳老爺，是普通人對不祥之類的稱呼。

　　談陌微微點頭，雖然一個破爛墓地沒什么好看的，更沒有可以傳頌的故事聽，于是他說道：“盡管如此，不過來都來了，小僧便給這位卓老爺上一炷香吧！”

　　因為小郡主以為是來瞻仰先賢之墓，所以在路過一座道觀的時候，特意跟道觀里的道士，買了一些香。

　　談陌本著不浪費的想法，把這些香全給點燃，插在了這座爛墳前。

　　一絲絲煙氣隨之往上慢慢升去，和飄落的雪花交映。

　　無論曾經是什么樣的人物，眼下都是黃土一抔，甚至都已經尸骨無存了。

　　談陌不禁微微搖頭，心中略有些感慨，這位卓老爺仔細說起來倒也是個狠人，畢竟這鎮壓人鬼兩道，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如他師兄蓮花僧那樣，能讓妖鬼忌憚畏懼，但也做不到鎮壓人鬼兩道。

　　這簡直就是人間地府。

　　活人死人都要聽命于這位兩百年前的卓老爺。

　　上完香，談陌和小郡主便帶著人回去了。沒什么好玩的地方，便又回到了寶船上。

　　這是寶船，能自行修復，阻隔寒氣自然也不算什么。躲在船艙內，將窗戶一關，船上的陣法運轉，會帶來源源不斷的暖氣。

　　“要是能飛，這寶船確實可以改名叫星際戰艦。”談陌吹著暖氣，再一次這樣想到。

　　他用不著暖氣，不過這寶船上的護衛侍女卻是很需要。

　　天衢府的濕冷氣候，可是冷得要命啊！

　　因為王妃還要在天衢府待一陣子，似乎是因為有當年的丹鼎門后人帶著丹藥來到了天衢府，盡管不知道是真是假，但王妃準備去弄一顆。

　　白素素想要，自然不必親自去，有人會為她辦好，并且送來的。

　　畢竟白素素的身份擺在這。

　　白家長女，手握兵權。

　　無論是靈幻界，還是世俗中，勢力都強得驚人。

　　盡管白素素做得隱秘，用滕王做遮掩，但白素素當年和這里以前的交易方鬧翻后，這件事在天衢府的勢力高層眼里，就不算是什么秘密了。

　　所以，坤靈府的水龍王和赤練將軍鬧出來的動靜越來，天衢府這邊的那些勢力高層，看這兩位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傻子。

　　鶴蚌相爭，漁翁得利。

　　不過又因為白素素是女子，所以盡管這邊的人忌憚白素素，但也沒有多在意。

　　在他們看來，他日天下一統，坐上帝位的怎么都不可能是這位。

　　白素素在等丹藥，談陌和陪著小郡主繼續出去溜達。附近幾座縣城，都在駙馬府的勢力范圍內，所以他們的安全是可以保證的。

　　這一日，談陌從酒樓下來，遇到了一個讓他很意外的故人。

　　“云易子道兄。”談陌知道云易子看他不順眼，所以故意往對方眼前湊，主動和看起來有點落魄的云易子打招呼，盡可能的刺激這位。

　　在云易子身邊，還有云易子的野生妹妹秀兒。秀兒這會兒做男裝打扮，不過因為白白凈凈，倒是看起來像個小白臉。

　　“秀兒姑娘，兩位不是怎么來這天衢府？”談陌打著招呼，順便問了一聲。

　　云易子出身清虛門，被他弟弟篡位后趕出來守著一個小破道觀——清虛觀，怎么說都是在寧嘉縣附近，怎么來到這天衢府的文蘿縣了？

　　寶船用了幾日才橫渡過來，尋常的船只，可是要一個多月才能抵達天衢府。

　　不過不管怎么說，他鄉遇故知，先往死里懟。

　　“莫不是被清虛門的現任掌門，給趕過來的？”談陌話鋒一轉接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