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厚重的房門嘎吱一聲被關緊后,一切喧囂霎時被阻隔在外。
燭光倒影閃爍于綠地毯上恍惚晃動,一股股蠟燭特有的油脂味道隨之飄入鼻孔當中,結束一天忙碌的男孩站在門口松了口氣,隨后突然喃喃了一句。
“愿戰士賜予我勇氣。”
等了一會,沒什么反應,他隨之不以為意地踏步走向床榻處,然后一下子癱躺在了上面。
勞勃的婚禮結束,藍禮也基本上算是解放了,隨后兩天他準備仔細研究一下自己此時擁有的新能力。
通靈之心、戰士之子、還有那混亂印記。
相比往昔,這三樣能力一樣比一樣奇妙,藍禮最重視,或者最憂慮的是混亂印記這個連系統信息里面都沒有記載著的能力,因為它似乎是不可控的,同時除了造成混亂之外沒什么有益影響。
戰士之子這個能力在戰斗時估計會有用處,但他此時這幅小孩模樣顯然不可能遇到什么戰斗,而它的祈禱力量似乎也不是那么靠譜。
除開第一次藍禮對提利昂說了一句后好像有些反應外,他今天一共說了能有七八次,也沒見有什么反饋,可能這種加持并不明顯,也可能這話對自己說根本沒用。
最后的通靈之心看起來只要是個活物就能生效,也就是說這并不只限于人類。
藍禮想著明天一早就吩咐仆人給自己找幾只鳥或者其他什么的寵物來試試,不過他對此也沒抱有什么期待,畢竟它的描述是聽到生靈心聲,而不是與之溝通——
單純聽到貓狗之類的“聲音”,對他而言顯然不會有什么卵用。
刨除這些收獲不提,他耗時最長所獲取到的騎士職業眼下同樣也是用不上的,此時他才五歲,而距離他六歲生日還有兩個多月…
一想到這,男孩不自覺皺眉,感覺自己要是能像記憶中那些小說里的穿越者一樣奪舍重生就好了,直接一上來就是成年人,哪還會有這種成長的煩惱,更不用小心翼翼地偽裝成一個小孩。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喃喃著,外面有仆人送來一桶洗澡水,藍禮遂不再多想。褪下衣物泡入其中,那周身傳來的溫潤感覺讓他舒服地吁了口氣,隨后靠在桶中放松身心,隱隱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仰仗于身上那特殊的血脈,他并不怕被淹死,所以偶爾洗澡時會沒什么顧慮地倒在里面睡一會,當水涼之后才冒出來回床上繼續睡。
因為他的“特殊怪癖”,女仆們在他洗澡時統統都會回避,也沒人發現男孩的這種特殊之處。
只是這回藍禮并沒有睡成覺,因為當他在水煙繚繞里恍惚發呆之際,他突然從洗澡水表面看到了一個本不該存在的倒影。
黑色的倒影有著一雙藍色眼眸,于洗澡桶邊緣上悄然蹲著,身姿纖細,影子恍惚倒映在水表面不住蕩漾…
這身影很熟悉,甚至之前藍禮還找了它很久。但它也很陌生,因為在其胸膛中心部位,隱隱鑲著一片金灰摻雜的,看起來仿佛鱗片一般的東西…
怔怔看著這水面中的倒影,又忍不住抬頭看了看空蕩蕩的木盆邊緣所在,隨后低頭又看向那豎起爪子似乎正與他打招呼的水中黑貓,藍禮內心當中充滿茫然。
“你已經變成一只鬼了嗎?”
伸出手指在洗澡水中攪動了一番,那黑貓的倒影也跟著漣漪不斷,而它似乎能聽到藍禮在說些什么,聞言后歪了歪頭,似乎有些不解。
它可能還沒發現自己現在是一副什么模樣,張嘴好像叫了幾聲,但卻沒有讓藍禮聽到任何響動。
恍恍惚惚間,黑發男孩感覺所見一切有點驚悚。
于是他也顧不得在水里面洗澡了,跳出去將女仆提前準備好的綢緞睡衣套上,隨后再次返回洗澡盆處低頭看去。
那貓已然不見了蹤影。
這讓藍禮久久沒有說話。
會動的雞腿,發情的公狗,看起來已經消失了,但卻能從水面上看見的黑貓,以及那充滿即視感的鱗片…
原本藍禮認為那頭貓是自己跑掉了,但眼下來看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可是既然并非跑掉,它到底遇到了什么才變成那副樣子的?
以及那鱗片…
想到這,男孩忍不住看向自己的左手腕,那黑白雙色的標記讓他神色恍惚。
“也是因為這個?”
沒有答案,腦子當中完全是一團漿糊,面對這種超自然情況,藍禮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顯然這種狀態,當晚他不可能睡的有多好,于是第二天一早吃早餐的時候,黑發男孩整個人看起來都有點蔫。
“藍禮,瞧你這副見鬼的樣子,難道昨天你也娶了個老婆?”餐桌首位上的年輕國王笑呵呵地開口調笑,對面女主人席位上的金發女子也微笑著看了男孩一眼,只是不知為何,她的笑容顯得很勉強。
“我在想那個雞腿的事情。”
藍禮回答,于是勞勃笑容收斂,干咳了一聲后,他道:“小孩子想那么多做甚,世界上古靈精怪多得是,我在谷地的時候就見過一個沒腦袋的雞來回走路,可比昨天晚上的要嚇人多了。”
也不知道他是在開口安慰還是真有那么回事,藍禮聞言哦了一聲,不再多說,老老實實地在白面包片上涂起了奶油。
此時餐桌上除了國王夫婦外還有史坦尼斯,但這位沒必要從來不講話。而前陣子感覺性格很活絡的瑟曦在成為王后的第一天似乎心情不是很愉快,于是這頓早餐上唯有國王陛下的聲音嘮嘮叨叨。
“兩天后提利爾公爵啟程返回河灣地,你跟他一起,安全方面有保證,所以我不打算派護衛給你,但家仆是不能缺的,還有錢——提利爾說他會負責你在高庭的一切開銷,他們家是挺有錢,不過咱們拜拉席恩可不會占他這種便宜。”
“到了那里之后給我多交兩個朋友,提利爾家那幾個孩子就很合適,還有角陵的塔利家,聽說藍道那狗東西的老婆不久之前給他添了個兒子…我對他意見不小,不過這和你沒什么關系,有時間你可以去轉轉。可不能像在風息堡時候那樣孤僻,我跟你說,這是國王交給你的任務,你小子可別不當回事。”
“對了,藍禮,去了河灣地后你給我勤奮點,派席爾說你從來沒去找他學過東西,這樣可不行,你這么小的年紀正是該多讀書,想我當年…”
“他好嘮叨啊。”
黑貓貝勒里恩心想,盤著身子趴在黑發男孩腳邊,仰頭看了看坐在椅子上小主人的那張臉——似乎在一臉認真地傾聽,實際上好像有所不耐。
見此,它蓬松的尾巴不由晃動了一下,心情有些愉悅。
黑貓很討厭坐在首位的那個男人,不知道為什么,它總有一種要上去將他臉撓爛的沖動,只是聽人說,那位似乎是小主人的哥哥,所以它一直忍著沒那么辦。
而今見自己的小主人也很煩對方,它心里著實很喜悅,只是在看了看身旁這位在它看來非常漂亮的小男孩后,它卻又感覺很傷心。
“為什么小主人這兩天一直不理自己了呢?”
它小小的心靈當中充滿了納悶,甚至有些抑郁。
那天見小主人在床上睡得很沉,它就壯著膽子跳了上去,然后在他懷里睡了一晚。結果醒來后小主人就不理會自己了…
難道他生氣了?
黑貓如此想著,亮晶晶的藍色眼眸瞄了瞄身側男孩耷拉在椅子上的一雙腿,它本能地想要去蹭蹭討好對方,但又想起小主人很煩自己去碰他,于是只好弱弱地喵了一聲,想要引起對方注意。
可惜他還是不理自己。
于是黑貓心情低落地將腦袋趴在爪子上,隱隱感覺自己似乎已經失寵了。
不過作為一頭聰明的貓,它認為自己絕對不能坐以待斃,于是趴著打了個哈欠后,它故作隨意地將爪子下踩著的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按在地面摩擦了起來,以期這種噪音能讓自己吸引一番注意力。
那是一個袖珍的騎士頭盔,看起來也就是它的巴掌大小,是黑貓昨天在宴會中發現的。
昨天晚上有個很奇怪的袖珍騎士被一條狗攆著四處亂跑,大喊大叫的好像害怕極了,乃至于頭盔不小心掉在了地上都沒顧得撿起來,于是蹲在小主人身后的黑貓就跑上去將之咬著帶了回來…
源自貓的思維讓它感覺這沒什么大不了的,但心底另一個聲音卻總讓它認為這么小又這么逼真的頭盔似乎很珍貴,于是黑貓就一直咬著它走來走去,把它當作了一個寶貝。
不過眼下為了吸引小主人的注意力,它也就顧不得什么寶貝不寶貝的了,專心致志地翻動著爪子,以期某個沒良心的家伙能看自己一眼。
它的行為成功制造出了很多噪音,硬邦邦的袖珍頭盔與地表摩擦的響動甚至比那個討厭家伙說話聲都要明顯。
可惜他還是不理會自己。
黑貓不服氣地加大力氣。
于是這個袖珍鐵頭盔就這么的在地面上蹭啊蹭,蹭啊蹭,花格子大理石表面與金屬摩擦的聲音嘩啦啦,嘩啦啦、嘩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