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不久之前剛剛經歷過一場風暴,但當第二場出現后,兩人仍舊被弄的狼狽不堪,風平浪靜后,藍禮甚至發現自己已經感冒了。
這讓他頗為郁悶,而雷妮絲對此則有些擔憂。
感冒風寒這種病雖然不大,但在這個時代也是會死人的,特別是他們目前這種沒有絲毫醫療條件的情況。
藍禮對此倒是沒太放在心上,甚至沒等身上的衣物變干就朝著沙灘方向走去,想要去看一下這次有無收獲。
然后他就連拖帶拽的帶回來了一副連著桅桿的斷掉風帆。
此時雷妮絲正有些困擾地盯著亂糟糟的營地,一時不知道從何開始好,聽到響動后回身看去,不由愣在了當場。
“雷德溫?”
她張著嘴巴看向藍禮,對方點了點頭:“藍底上的一掛深紫色葡萄,雷德溫家族的紋章。”
這名字聽起來沒什么,但實際上對于他們來說卻至關重要。
雷德溫家族效忠于維斯特洛河灣地提利爾家,但實際上他們家族比征服者戰爭之后才當上河灣地封君的提利爾家族要古老的多,該家族以盛產葡萄酒而聞名,同時家族中擁有的艦隊也是維斯特洛大陸屈指可數的一大海軍力量。
藍禮對這個家族不能再熟悉了,因為當初風息堡之圍時,就是這個家族封鎖的大海,而封君提利爾家以及其他河灣地領主們負責陸地。
他同樣知道雷德溫家族領地青亭島的所在位置——維斯特洛大陸南部的夏日之海當中,與多恩南海岸,也就是兩人曾經所在的那片海岸基本處于一條線上。
“昨晚他們肯定有船損毀在這附近。”見對方愣愣的表情,藍禮說道:“接下來我們要緊盯著點,也許會有落難者被海流沖過來,或者發現這座島游過來,就像當初咱們一樣。”
“你的意思是,我們很有可能因為這個得救?”雷妮絲忍不住問。
單純的落難者自然不可能救他們,但如果之后有人前來這片海域搜救的話那么可不一定了,而藍禮也正是這個意思,于是他點了點頭。
“沒錯。”
雷妮絲聞言嘴角抽動,想要保持淡定,卻總忍不住顯露笑容,最后也不再壓制自身情緒了,一把抱住面前人喜極而泣。
藍禮含笑拍著她的后背,能夠感受到對方發自內心的歡喜,同時他自己此刻內心也仿佛一塊大石頭落了地——雖說還算有譜,但這種事情到頭來還是得看天老爺啊。
事實證明,天老爺似乎待他“不薄”。
不過他原本“期待”的其實并非是所謂的雷德溫,而是多恩的船只,他認為不久之前從多恩某地出海那件事根本不可能瞞住多恩的領主階級太久,而要是被那些人知道了,肯定會想盡辦法的出海來尋找以及追捕他們。
現在看來,雖然不清楚那雷德溫為何會跑到這附近海域來,但情況倒是簡單多了。
之后兩人都沒再開口說話,全都沉浸在這個好消息當中。
此時正值早晨,清新的空氣伴隨著溫暖宜人的海風吹拂而來,頭頂天空上高高掛著的太陽也散發出陣陣暖意,周圍樹林嘩嘩作響,潮水拍打礁石的聲音依舊,但再聽于耳朵當中卻有另一番滋味浮上心頭。
只是沒多久,雷妮絲的激動情緒就突然冷卻了下來,脫離懷抱,紫色雙眸看向藍禮的臉,神色變得有些復雜。
“怎么了?”低頭看著她,藍禮仍舊笑瞇瞇的。
對方張了張嘴,隨后勉強笑了笑:“沒什么,只是我覺得還是先將屋子修好吧,不然晚上又要被蚊子咬了。”
“那你先找原料,我去海灘上盯著。”
藍禮說罷轉身離去,手中拖著的斷裂風帆也被他仍在了原地。
可惜的是,當天他并沒有發現除了這張風帆以外的其他收獲。而回到營地當中后,那變得沉默許多的氛圍也讓他有些悵然。
當晚小棚子沒蓋好,兩人都沒睡好覺。
不過當第二天醒來后,這里的氣氛卻好似又恢復了原本的模樣,性格開朗的小王后也重新活潑了起來。
“等回了君臨,我可以帶你看看以我名字命名的一座山丘,我準備在那里蓋一座大花園。”蹲在營地處喝著檸檬葉子茶,雷妮絲側頭朝旁邊同樣蹲著的藍禮笑瞇瞇地道:“我計劃好久了,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花匠,也許我應該去高庭瞧瞧,都說他們那里很多人懂這個。”
“我才不會和你去君臨。”正用小樹枝沾火堆灰燼刷牙的藍禮含糊地回答:“那座城市臭烘烘的。”
“現在是挺臭,但是以后會變好。”雷妮絲道:“就像我的王國一樣,會越來越好的。”
藍禮聞言忍不住側頭看了看她。
“怎么?你不信啊?”對方挑眉問。
“當然信。”藍禮點了點頭。
坦格利安王朝的建立標志著維斯特洛大陸進入了一個新的時代,以前的七國各自為政,每時每刻似乎都有戰爭發生,但統一之后盡管各種內亂與政治陰謀不斷,卻比原來的混亂局面要強得多。
只是這個王朝并不長壽,相對于動輒千年以上歷史的各個封建家族以及古老的七大王國,坦格利安王朝建立沒過三百年就被推翻了,帶頭的正是藍禮那個便宜大哥。
戲劇性的是,眼下他這個篡奪者家族之人卻跑來這里與坦格利安王朝的建立者嘮家常。
不知道她了解這些后,會是什么樣的表情。
藍禮暗暗心想,突然又想到,坦格利安王朝歷代國王都是身旁這位小王后的血脈后裔,如果真的按照血統論,這位似乎還是他的…老祖宗?
接下來一段時間,他陸續在小島的海灘處拾到了許多破爛船板與斷裂的木材,以及一些明顯帶有文明氣息的物品,銀質的盤子、破爛的酒桶等等。
于風暴過后的第三天,他瞧見了一具泡的慘白的男性尸體,那不斷隨潮水飄來退去的死尸看的藍禮有些沉默,不過這種情緒并沒有帶入營地當中。
隔天他又見到了幾具死尸,以及更多的物資,這雖然沒什么用,但卻增強了他們的信心,雖說后來幾天沒再有什么收獲,但兩人卻仍舊對此抱有期待。
日子似乎又恢復了往昔那種情況,只是氣氛有些微妙的變化。
比如雷妮絲不再隨便與藍禮有肢體接觸、穿著與日常生活上也不像以前那樣隨性了,一些舉止變得正經了起來,同時每天晚上拉鋪蓋卷時都會故意與其隔著很大距離。
這是在避嫌,藍禮對此早有預料。
他一直了解并認為前段時間對方的某些情緒不過是感覺離去無望后才形成的“破罐子破摔”想法罷了。
或者說她本能的想找一個感情上的寄托來互相依靠,以期度過余生。
顯然這并非是愛欲,而是一種無可奈何的選擇,對藍禮而言,這是一種責任。
作為一位過客,他不想也不能承受這種責任,而且藍禮并不認為兩人會真的永遠被困在這里,起碼來說他自己不會。
所以他一直對此消極回應。
他固然可以假裝不知道這些,然后隨性放浪,但有些東西可以開口去騙,有些卻很難下決心去做。
此時困境中出現了一縷曙光,對方也不再那么去想,而是想要保持單純的朋友關系。藍禮認為這樣就挺好,起碼來說他不用總琢磨自己到底是不是個傻子這種問題了。
然而某天,對方卻有意無意地和他說了一番話。
“這里真的很小,好多東西都見不到呢。”
“你想要什么?”感冒去了又來,正蹲在地上用樹葉擤鼻涕的藍禮抬眼看向她。
“沒什么。”小王后眨了眨眼,隨后突然問:“你知道艾菊是做什么用的嗎?還有紅花?”
藍禮聞言一愣,對方卻笑瞇瞇地轉身走掉了。
變化發生在這場對話的五天之后,又一次猛烈的風暴驟然降臨,與之前幾次的強度差不多,但當第二天藍禮去海灘上搜找時,卻發現了一個人——
一個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