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持續了一整晚。
起先這種混亂只是鐵民們的殺戮與爭搶戰利品。
但在后半夜的時候,一條原本關在籠子里老老實實的獵狗卻突然竄了出來,并發瘋了似得滿城堡狂吠亂跑,惹得此地局面更顯瘋癲。
不過整體大局卻不會因此而改變。
于是當第二天的太陽從遠處海洋盡頭升起時,這座名叫長鞭堡的城堡已經徹徹底底換了個主人。
城堡塔樓上標志原主人家族的白底蕁麻長鞭旗幟被隨意扯下,任憑踩踏。城內的軍械庫眼下也被搬了空,之前還曾是一群挖礦奴工的村民們此時紛紛穿上了士兵甚至貴族領主才能夠使用的盔甲武器,這讓他們看起來仿佛還真像是那么回事。
不過城堡內那些歷經慘劇的幸存者們卻永遠也不可能忘記,他們到底是一群什么樣的人。
第二天的清理當中,幾十具死尸從城堡各處被搬運出來,扔到城墻外的護城河中,伴隨著噗通聲響消失在了人們視線當中,無聲無息,仿佛從未有過他們的存在。
城堡原主人陶尼家族的家眷們此時被嚴密關押在一座高塔當中,由廚子萊恩帶隊把手——當然他現在應該叫做萊恩隊長了。
另外一位跟隨而來的元老,老酒鬼派斯也搖身一變,成為了把手城墻的大隊長之一,他比萊恩更混得開一些,短短時間內就已經同他的新伙伴們打成了一片。
藍禮則一直等待著淹人給他分配船只與人手回老威克島求援。
期間他有在城堡內碰到過那位他曾出手幫助的年輕女人,對方卻只是緊抱著自己的孩子,對全副武裝的少年士兵目露憎恨。
他同樣也看到了在那村口狩獵時放過的那個更年輕的母親,可惜卻是從城墻槍尖上見到的,她不再完整,凄慘地混到了只剩下個腦袋。
“她是叛徒,想要通風報信,所以戈德把她給宰了。她的崽兒倒是幸運,還不記事兒,不然也要一起殺掉。”老酒鬼在他駐足觀察時解釋了一句。
“她確實夠蠢的。”藍禮點頭附和,隨后轉身離去。
望著他的背影,老酒鬼抬手摸了摸下巴的胡茬,目光充滿狐疑。
戰斗結束后,城堡內有傳言說哈爾親手殺死了個自己人,還把上門找他理論的受害者親戚給推下了水井。
于是有人去找淹人牧師告狀,但這事卻被牧師暗中給壓了下去。
等待的時間并不算長,當天下午,淹人牧師就安排好了一艘小快船與配套的六位水手。
糧食補給早就已經準備完畢,沒什么可猶豫的。藍禮當即前往城堡不遠處的海岸線。
“不用害怕風暴之神的憤怒,淹神會庇佑你。”親自來送的淹人如此說道:“你要盡快趕回來,我們在這里守不住多久。”
“我保證以最快的速度。”
藍禮嚴肅地點了點頭。
時間是降臨這里的第九天。
而那三件事情當中,他已經完成了兩件。
抵達橡島的目標最先完成,得益于昨晚一位莫名其妙竄出來襲擊他的前礦工,殺死七個鐵民的任務也宣告終結。
此時如果有人看向他左手,那么就會發現,原本空空如也的中指處,正戴著一枚銹跡斑斑的青銅圓環,圓環顏色陰沉發黑,隱隱有鬼眼凸起——
死者的凝視:這是一枚由死亡之人臨死前意念凝聚而成的戒指,使用它,你可以喚起目標內心中最深沉的恐懼(6/7)
原本這戒指能用七次,但藍禮剛獲得時試驗用法用掉了一次。這是必要的,他倒也不心疼,反而因此有了個新想法。
今天海風正順,隨著船帆膨脹,小船開始朝著橡島西邊方向航行而去。少年站在船頭,注視著海岸與淹人高大的身影越來越渺小,直到最后完全看不清,他這才收回目光。
這艘船很小,也只有這么一層,掃視而去,所有人都一眼可見。
船上的六位水手此時正在興致勃勃交談著什么,但面對少年的目光,他們卻膽怯地壓低了聲音。
鐵群島奉行奴工制度,鐵種們從外面搶來的俘虜構成了鐵群島的奴工階級,而奴工雖然與可以被買賣的奴隸不同,卻也是低人一等,沒有自由。
眼前這些正是奴工階級。
不過大海廣袤又千篇一律,隨著航行的持續,他們就漸漸與藍禮熟絡了起來。
“羅德斯國王真的能招來魚群,招來海怪?”一位有著栗色短發的年輕奴工好奇地問。
“聽說是這樣。”靠坐船頭,撫摸著左手小指上戴著的青銅戒指,藍禮心不在焉地回答:“我準備去求證一下。”
“如果我將自己奉獻給偉大的淹神,真的能獲得自由?”一位蒼老的奴工槳手抱著希望地問。
“只要你挺得過受淹儀式,你就能洗脫奴工身份,甚至成為一名淹人牧師。”棕發少年道:“你的子女從此也會成為自由人。”
藍禮不是個土生土長的鐵民,但他在海難漂泊中卻也漸漸了解到了他們中的許多習俗,他甚至還了解淹人盧卡斯曾經就是一位奴工。
“你在長鞭堡搶了幾個鹽妾?”另一位少年槳手好奇地問:“有長腿簡妮嗎?她很漂亮,我希望是你搶了他。珊娜也很好看…也許你連她也一起搶了去?”
鐵群島習俗獨特,與維斯特洛大陸不同,他們并不奉行一夫一妻制,他們可以在外面掠奪女人,然后強娶當妾。
這就是所謂的巖妻、鹽妾。
在群島內,每個鐵種都可以在外面搶回幾位甚至十幾位的鹽妾,但只準許有一位妻子,而妻子的身份必須要是群島本地人。
“沒有,一個都沒有。”藍禮聳了聳肩,“因為我不肯定,按照規矩,到底能不能搶鐵種自己人當鹽妾。”
這只是藍禮的一個借口,但槳手們對此卻也充滿爭論。
“這好像的確不合規矩。”
“規矩還說鐵種們不能打自己人咧,現在不也沒人理會。”
“那些不是自己人,盧卡斯大人說他們是一群背信者…”
一頭紅發,對所有事情都充滿好奇的戴爾、沉默寡言的大小羅伯,滿口黃牙,身材干瘦的老魯姆,以及瞎了只眼睛的威爾斯…
小船上的水手們看起來都是很不錯的人,一如曾經的廚子、酒鬼、與淹人。
他們也很努力的在劃槳,在光頭監工恩格的注視下,很少見到偷懶。
與他們相處時,藍禮總是忍不住會想到最開始起航時與自己一起的那位同村少年,想到被自己不幸丟失在了大海中的那枚鵝卵石,想到那位談起國王和淹神時的語氣。
如果活著抵達橡島,他的表現會是什么樣的?
藍禮很好奇,但這個問題永遠不會有答案。
返程的這段路途并沒有遇到什么太大的風浪,風向也基本都很順利,來時一行人用了八天,返航卻不需要那么久,或者說快得多。
日升日落,小船時而升起風帆,時而響起劃槳吆喝。
兩天之后,一處朦朧海岸線搖搖可見,這次旅途算是抵達了終點。
老威克島的沙灘處仍舊營地密集,一些穿皮甲的身影來回穿梭,淺灘處有許多褲腿卷起至膝蓋處的捕魚者存在,但最先發現小船的,卻是海上漂泊著的斥候船只。
小船被一條斥候船攔截了住,藍禮說明情況后,他就告別一眾奴工,被帶到這艘雙桅帆船上了。
“陛下正在主持儀式。”
斥候船的大胡子船長如此解釋著,充滿羨慕地道:“今天去受淹的小子們可真幸運,我敢打賭,他們不久后都會成為響當當的鐵種。”
“那圍觀的人想必很多吧?”藍禮詢問。
“當然,國王陛下很少親自動手的。”
藍禮哦了一聲,目光看向隨船只前行而緩緩后退著的沙灘海岸線。
這里似乎與他離開時差不多,一眼望去,連綿不絕的粗布營帳坐落密集、裊裊升起的篝火青煙隨風消散、吆喝叫賣的隨軍商販、奔跑玩鬧的稚童、以及遠方一處生長骸骨的高聳山丘下,那排著隊等待受淹的長長隊伍。
一切的一切看起來都充滿了生機,充滿了和諧與寧靜。
他最后在這山丘下的淺灘處見到了“自己”的國王。
那是一個赤裸上身,五官硬朗的年輕男子,此時他正站在及腰水中,在親手為一位金發少年舉行著受淹儀式。
可惜盡管他的祈禱高亢有力,親吻也充滿神圣感,但不斷痙攣的受淹者最終卻還是沒有蘇醒過來,而是變成了一具冰冷的死尸。
“父親需要他,比我們更需要。”淹人國王不見有任何異色地起身宣稱,“他會成為父親流水宮殿中一位優秀的好水手!”
周圍圍觀受淹的一群人聞言大聲歡呼了起來,聲音震天響。仿佛見到了什么喜事。
“由神圣的淹神之子親手送到偉大神明的流水宮殿中,那是無上的榮光啊!”大胡子船長也在一旁唏噓感嘆。
藍禮聞言瞇了瞇眼,注視著那復又開始舉辦儀式的年輕國王,暗暗確定了自己的思路。
于是當牧師國王淹完第四個人,終于有空閑面見他這個從橡島返回的使者后,藍禮踏步上前,大聲宣稱。
“陛下,我帶來了盧卡斯大人的書信,以及另外一個非常重要的消息!”
“關于伊耿·坦格利安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