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舉酒葫蘆,將葫蘆里珍貴的華陽酒毫不在意地倒在了土堆上,然后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
你若化作黃土,我便拿我那時候有的最好的酒敬你一杯。古戰場‘云霄天門’之上,六萬年前的楚天明如是說道。
如今,他帶著上好的酒來了。
楚天明往地上倒一些酒,然后自己喝一口酒,如此往復,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如今盛世安好,是你所期望見到的時代。”楚天明喃喃地說道,“你若見到,一定會開懷大笑。”
喝著酒,聊著天,楚旗之前多出了楚天明,土堆前也好像多出了一道憨厚老實的身影。
二人于風雪之中,老樹之下,聊著古老的話題,說著真摯的話語。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嚓…”
有人踏雪而至,似是震驚于眼前所見的一幕,下意識地怔在了原地。
他揉了揉眼睛,不確定是自己老眼昏花了,還是真有人來到了這里。
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沒有看錯之后,這個人不禁踩著碎步來到老樹前,抽了一口涼氣,然后哈著熱氣道:“嘶…閣下是?”
聲音,干枯嘶啞,驚動了楚天明。
楚天明緩緩回首,只見來人是一個年邁的老者,頭發花白,穿著厚實的棉襖,帶著一副大手套,手中握著一把竹竿掃帚,顯然是祁家之中一位前來掃雪的族人。
“只是一個故人罷了。”楚天明淡淡地說道,喝了一口酒。
掃雪的老人忍不住又看了看楚天明,只見此人年紀輕輕,眉宇之間卻透著一股他都沒有的滄桑之色,放佛早已見慣了歲月的流轉時光的變遷一般。
他又抽了抽鼻子,頓覺這空氣之中飄散著一股前所未有淡淡幽香,這等幽香,稍稍聞之,便覺得心曠神怡,頗為醉人。
對于楚天明為何在此,掃雪的老人心中滿是疑問。
正在這時,后邊又傳到一道青嫩的聲音,“族老、族老!您等等我呀!”
一個滿臉稚氣的孩童,扛著一把比他人還大的掃帚,從雪地里跑來,滿臉通紅,頭頂直冒熱氣。
“噓!先祖墓前,休得噪叫!”掃雪的老人瞪了他一眼,壓低了聲音呵斥道。
那孩童頓時訕笑著縮了縮脖子,隨后看到了背靠楚旗的楚天明,忍不住驚呼一聲,“咦?有人在這里!”
老人又唬了他一眼,方才是看向了楚天明,忍不住問道:“故人?誰的故人?”
楚天明微微一笑,向著土堆揚了揚酒葫蘆,反問道:“你說呢?”
老人神色一凜,眼睛陡然瞇起,嗓音沉了八度,厲聲道:“年輕人,我祁家先祖的玩笑,可不是這么好開的。”
他盯著楚天明看著,不知道這個少年突然出現在這里究竟是為了什么。
“我倒是希望,他能從土里爬出來,和我聲‘說別開玩笑了’。”楚天明淡淡地笑道,飲酒之間,卻見楚旗一震,旗面上的冰霜盡數化作冰碴,四濺飛散。
冰碴之中,只見一個虛幻的古老楚字,烙印在了虛空之中,一股深邃的戰威,從楚字之中緩緩溢出,令得飄下的雪花,也在頃刻之間消融殆盡。
“楚旗浩蕩?!”掃雪的老人大吃一驚,忍不住退了半步,在消融的冰雪之中踩出了一個深深的腳印。
“族老,什么是楚旗浩蕩啊?”身邊的孩童不知話中意,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掃雪的老人卻沒有急著給他解釋,他滿腦子都是那自古時候流傳下來的祖訓。
他望著楚天明的穿著容貌,那摸樣竟是不斷地與族中那一張古老畫卷上的白衣書生有幾分相似!
老人忍不住再一看楚天明,越看越覺得事情蹊蹺,不禁向著楚天明作了一揖,問道:“敢為閣下尊姓大名?”
楚天明將酒葫蘆放下,看著他,淡然一笑,“楚天明。”
“原來是楚道友。”老人老目微瞇,心中卻是一凜,難道是仙楚之后?
他指了指楚旗,問道:“楚道友可知,此旗為何?”
楚天明笑道:“此乃汝祁家先祖——古戰場‘云霄天門’守將祁八門之戰旗。”
老人眉宇之間登時騰起一股敬仰之色,問道:“楚道友…乃仙楚之后?”
“仙楚?”楚天明一愣,旋即便是笑了笑,看了一眼土堆,無奈地搖了搖頭,“傳著傳著,都快成仙了嗎?你是祁家什么人?”
老人便答道:“老朽不過是一個祖峰的掃雪人罷了…”
楚天明卻搖頭問道:“你修為說高不高,說低也不低了,就甘愿留在祖峰掃雪?”
老人看著手中的掃帚,嘆了一口氣,“子孫不肖,一心供著祠堂里的那些為家族開疆拓土的先輩,卻對于先祖的埋骨之地不聞不問,先祖乃開創祁家之人,若是后世連一個掃墓的人也沒有,先祖在九泉之下,未免也太心寒了。”
“喔?”楚天明眉梢微挑,“還有此事?看來你祁家族人,也不是一股繩啊?”
“家大業大,自然有人心生異念了。”老人并未多言,只是默默地握著掃帚,將邊上積起來的雪掃到一邊。
孩童見狀,便也趕緊拿起掃把掃起了雪,只是鼻翼煽動之間,恨不得將楚天明倒在凍土的酒舔入嘴中。
楚天明見狀,便是對著他晃了晃酒葫蘆,誘惑道:“少年郎,要不你與我說說你們祁家的境況,我給你嘗一嘗?”
“休得胡鬧!”老人見狀,趕緊瞪了楚天明一眼,“牙兒還小,怎能飲酒?莫要帶壞他!”
楚天明笑了笑,“我倒是想問你,可你不說哇。”
老人怒瞪了他一眼,將掃帚一橫,往邊上一坐,嗔怒道:“你這年輕人,真是壞得很!身為仙楚之風,卻無半點仙楚之風,還威脅起老朽我來了!有什么想問的,趕緊問,問完趕緊走,別礙著我們掃雪!”
楚天明眉開眼笑,笑嘻嘻道:“老人家早這么說,不就好了?”
老人冷哼一聲,道:“有屁快放!”
“老人家脾氣太暴躁了,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才對。”楚天明笑道,“不過既然如此,就說說看祁家境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