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畢竟是那丫頭陶冶性情,閑來撫琴的地方,怎么能不經營得好一些呢?
楚天明在心中笑了笑,目光順著石階往上,一路,全是風景。
“走吧。”楚天明淡淡地說道,拾級而上。
小銀有一種錯覺,似乎公子來到這里之后,心情也變得愉悅了一些。但她也沒有多問,只是緊跟在楚天明的身后。
琴峰的石階,不像主峰那樣直入白云深處。
實際上,琴峰的石階四通八達,除了山巔,還有著眾多風景秀麗的地方。
如果說主峰是一座可以飽覽文宗壯麗山河的神峰,那么琴峰就是文宗之中本身風景最好的神峰。
往上慢慢走著,弟子也越來越多,這些人三三兩兩一起走著,顯然是從某條云舟下來的。
今日的弟子,與平日里不同,因為今日多了一份關于神秘馬車的談資。
楚天明笑而不語,帶著小銀穿梭在琴峰之間,穿過回廊,走過幽深的廳堂,最后一步三折,來到了一條幽深的林蔭小道上。
這里十分陰涼,人氣也不旺盛,似乎是在熱鬧的琴峰之中,獨取了一塊清幽之地一樣。
林蔭小道深處,有琴音,裊裊而來。
傳入楚天明的耳中,令他眉梢微微一掀,腳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少許。
循著琴音,步入幽深的古道,只見在那曲徑通幽處,有著一位正在撫琴的女子。
女子穿著一襲淺藍色的輕紗裙,臻首微斜,閉著眼睛,三千青絲如瀑般垂下,正好垂落到琴面上方。
琴上,一雙素手,膚如凝脂。
纖纖玉指每每撫過琴弦,一個個音符便化作仙樂飄出。仙樂繞梁三尺,終日不絕。
不知是巧合還是別的,當楚天明走近時,女子恰好奏畢。
“這曲‘蘭亭語’,已初具神韻,倘若再進一步,修出音律,可以此入道。”楚天明拍了拍手,輕笑道。
女子起身,向楚天明微微欠身,行了個禮,繼而紅唇微啟,淺淺地說道:“公子回齋,奴家未能遠迎,望公子見諒。”
楚天明面色平靜地受完她一禮,擺了擺手,說道:“我于文宗,只是一個過客而已,如今難得遇到故人,無須多禮了。你的情況,比我預料的還好,值得恭喜。”
女子恬然一笑,說道:“奴家能有今天,多虧了公子和小姐的照顧。”
說到這里,女子的眼中閃過一絲愧疚之色,歉然地說道:“奴家只恨,當初未能阻止姬清玄…”
楚天明擺了擺手,淡淡地說道:“阻止與否,其實不重要。天下大宗,盛極而衰,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書齋沒落,不是你的責任,你不需要將太多的負擔攬到身上。”
“況且…”楚天明頓了頓,“如果小堯沒有離開,黑石海異變時,她也是第一個沖進去橫掃的人。姬清玄做了小堯會做的事情,她哪里錯了?”
“小姐的確是那樣的人…”女子銀牙輕咬下唇,不甘心地說道:“可倘若姬清玄沒有牽連書齋,書齋現在還是域內首屈一指的大宗,豈會像如今這樣偏居一隅?”
楚天明搖了搖頭,說道:“過去的輝煌已經過去,我說過,天下大勢,盛極而衰,就算沒有姬清玄,書齋沒落成文宗也是遲早的事情。倒是因為姬清玄,書齋以一種輝煌的方式落幕了。”
“你的琴心,還沉醉了過去,是時候朝前看看了,那樣才能夠踏前一步。”
女子聽罷,沉默少許,然后欠了欠身,恭敬地說道:“公子所言,必定是金口玉律,奴家謹記在心。只是奴家資質駑鈍,尚需一些時日才能夠參悟。”
楚天明點了點頭,說道:“你琴心困于過去,我拉你一把,能不能出來,還需看你自己。小堯將你留下,便是看得出你誕生靈韻,希望你能得道。”
女子說道:“公子與小姐的大恩,奴家永世不忘。”
楚天明微微點頭,說道:“離去時,我再撫一曲,能領悟多少,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女子聞言,頓時感激莫名,驚喜道:“多謝公子。”
楚天明擺了擺手,淡淡地說道:“去吧。”
女子最后再度欠身,然后便如一縷煙云般消散去。
曲徑通幽處,幾縷陽光透過藤蔓灑落石頭雕琢的桌案上。
桌案上,一張古琴,一鼎小香爐。爐中裊裊生煙,如夢似幻,但那撫琴的女子,卻似乎從未出現過。
楚天明和撫琴女子的對話,似乎沒有發生在這片時空里。
小銀和馬夫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似乎剛剛發生了一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二人都不知道,怎么才一個失神的時間,楚天明就已經來到了古琴前。
小銀趕緊跟上,看著那張古琴,好奇地問道:“公子,琴峰琴峰,莫非就是因為到處都有古琴,所以才得名的?”
楚天明失笑道:“你的想象力很豐富,琴峰的確有不少琴,但最主要的是,只有這張琴在,琴峰才是琴峰。”
“只有這張琴在,琴峰才是琴峰…”小銀喃喃地重復著,她覺得這句話里隱藏著什么驚人的密碼,卻又聽不明白。
但馬夫聞言,卻瞬間肅然起敬。
楚天明不再多說,而是看向了手邊的琴。
這張琴初看一眼,立刻給人一種蒼松古樸的感覺,似乎經歷了萬世滄桑一樣。但細細一感受,卻仿佛能夠感覺到古琴之中跳動的生機,就像剛剛抽芽的幼苗,煥發生命力。
楚天明輕輕地撫過琴弦,他的動作輕柔緩慢,似乎早已經熟悉了古琴的每一個角落。他隨手撥動一兩根琴弦,充滿了靈韻的音律便躍然而出。
馬夫全神貫注地聆聽,又目不轉睛地看著楚天明的手法,似乎里面蘊含著無窮盡的道法。
但楚天明只是隨手撫琴,數息之后,他收回手,笑道:“好了,走吧,我們現在去書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