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寢宮

　　路明非和諾諾潛入江中，他們腳下是一條水底裂縫，青銅城就在這條裂縫下面。

　　射燈的光束照向前方，路明非看見了一堵墻壁，一堵向上下左右四個方向無限延伸的巨墻，在射燈的光照下泛著古老的青綠色，斑駁的銅銹如一層棉絮般覆蓋在上面，泡沫狀的銅銹里生長著叫不出名字的植物，細長的絲條隨著水流輕輕地擺動。

　　路明非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就是青銅城的外壁，這東西簡直是神跡。

　　他們原本是會用準備好的“鑰匙”的血樣涂抹在活靈的唇上，它將為兩人打開進入青銅城的大門。所謂活靈，是龍王諾頓操控火焰將金屬“殺死”，去除雜質，然后令它“復活”，這種金屬被稱為“再生金屬”，有極強的屬性，還能禁錮靈魂。這里是一個被禁錮的靈魂，會按照龍王諾頓的旨意，守衛青銅城的門。

　　但這過程中出了點意外，路明非因好奇伸手去摸，被活靈咬住手指，順口吸走了些許血液。

　　活靈隨后吐出龍文，諾諾對其產生了共鳴，精神在瞬間恍惚，手中“鑰匙”的血樣還沒來得及涂抹上去就被忽然而來的激流沖走。

　　不過“大門”還是開了，水流旋渦仿若一張深淵巨口，將路明非二人吞噬，待他們睜眼時，已經進入了一條青銅通道。通道兩側站著數不清的青銅雕塑，都是些身著古代衣冠的人，官員或者武將，手捧牙笏。唯一不同的是，從袍服和甲胄領口中伸出的，是細長的蛇頸，這些官員的頭，都是眼鏡蛇似的蛇頭，然后有的蛇頭上還扣著帽子。

　　龍王諾頓是爬行類生物，也是需要呼吸氧氣的，他于三個月前回到自己的寢宮，所以現在腐朽了千年的青銅城里，原本充斥銅銹味的空氣已經好轉，能夠供人呼吸。倒是節省了些路明非和諾諾的氧氣儲備。

　　“盡可能把炸彈安置得靠近龍王寢宮，你們手里的炸彈爆炸力一般，但是里面的煉金藥劑會和水以及金屬發生強烈的連鎖反應，迅速耗盡青銅城里的空氣。孵化中的龍王感覺到窒息，將會不得不提前破卵而出，這時候他非常虛弱，風暴魚雷可以輕易地解決他。”

　　曼施坦因教授嚴肅的叮囑道。

　　“明白，我們準備好了，現在將繼續前進。”諾諾將潛水服中的轉接延長線與被卡主的通訊線連接，這樣他們就能繼續向宮殿內探索。

　　葉勝和亞紀第一次進來就曾吃了這虧，當時幸好還能靠言靈·蛇來保持聯絡，否則他們恐怕等不到原初四柱的暗中相助。

　　他們通過青銅通道，在通道的終點，他們的腳下，有一個“活靈”扼守的入口。諾諾看向路明非，努了努嘴，意思很明顯，上血。

　　路明非苦著臉，從先前的傷口里在擠出幾滴血液于“活靈”口中，那之后，地板短暫展開，他倆瞬間落入其中。

　　他們來到了龍王諾頓以及龍王康斯坦丁的寢宮。這里處在水的下方，封閉得很好，上千年過去了，一點灰塵都沒有。

　　“通訊線斷了。”路明非說。

　　“卡在了‘活靈’那兒，待會兒出去的時候再用你的血打開門就可以接上，不要緊。”諾諾淡定的答道，她的目光環視屋內。

　　屋子里的陳設異常簡潔，三間屋子里兩間是臥房，床榻是藤制的，依然結實，墻上懸掛著的卷軸卻已脆弱不堪，路明非手指掃過，絹片粉碎，一根光禿禿的木軸落在地上滾遠了；矮桌上還放著陶制的花瓶，花瓶里插著一支已經枯透的花，漆黑的莖像是鐵絲拉成的；兩襲衣袍掛在墻上，都是白色，乍一看像是一高一矮兩個人貼墻站著；堂屋里，一疊泛黃的粗紙放在矮桌上，上面的字跡清晰可辨，是端莊的漢隸，路明非掃了一眼，是不完整的一句話，“龍興十二年，卜，不詳…”

　　史料記載，龍王諾頓曾在兩漢之際從北歐來到中國，化名李熊，成為當時割據勢力公孫述的部下。

　　公元25年（龍興元年）四月，公孫述于蜀地稱帝，任命諾頓為大司徒。同年十月，劉秀稱帝，定都洛陽。

　　之后諾頓在長江現白帝城一帶建立了和北歐一樣的青銅城，作為自己的寢宮。

　　公元36年（龍興十二年），劉秀入川，十一月公孫述戰死，東漢軍隊和當時的屠龍家族在長江枯水季攻擊諾頓宮殿，白帝城毀于言靈·燭龍，東漢統一。

　　這是另一部記錄了龍族蹤跡的史書所載。

　　諾諾對屋里的每一件東西都細心認真的觀察，路明非不敢驚擾她。

　　轟隆隆…

　　就這樣過了不知多久，路明非忽然隱隱約約的聽見了細微的摩擦聲，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后變成雷鳴般的轟響。路明非說不清那是什么聲音，他覺得自己是個進入一塊機械表的小人，正聽著這塊表運轉的聲音，無數金屬齒輪咬合，軸承旋轉，擺針往復。這些細微的聲音被放大了千百倍。

　　“師姐！青銅城開始運轉了！”路明非忽然想到了某種可怕的可能，驚喊，“有人啟動了它！”

　　“快走！”諾諾立即從側寫狀態中退出，反應迅速，戴上面罩接通氧氣，朝“活靈”奔去。

　　巨大的、圓形的陰影突破房頂從天而降，路明非看著一個磨盤般巨大、大約有幾噸重的青銅齒輪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沉底，從缺口處，路明非隱約可以看到底下成片的白骨堆，齒輪將尸骸輕易地壓成了粉末。那是當年討伐諾頓時死去的東漢士兵們的白骨，他們跟著青銅城陷入了地底，之后又浸泡于水中。

　　更多的青銅齒輪墜落，攪動了整個水體，然后是大塊的青銅碎片，碎片上雕刻著樹枝樹葉的花紋，頂壁也開始崩塌了。

　　“開什么玩笑？這是運轉么？這特么是塌方自毀吧！”路明非瞪大了眼睛。

　　“走下面！賭一把！”諾諾拉著路明非的手摁在活靈上，門開后趕緊泳入。她記得上次“鑰匙”給葉勝和亞紀的路就是徑直向下。雖然那次青銅城只是運轉，而不是自毀…

　　“師姐，通訊線不見了！”路明非臉色一白。

　　通訊線被“活靈”切斷，線頭應該是還留在上面的。

　　“水流那么急，大概是被沖走了！你動作快點，先離開這個地方！”諾諾沒想太多，催促道。

　　現在青銅城啟動了自毀，巨大的墻體滾動，將水底攪得天翻地覆，線頭被激流沖走是完全有可能的。

　　摩尼亞赫號前艙，一片死寂。

　　監控屏幕上的連接狀態仍舊是斷開，摩尼亞赫號和下潛組的連接斷開，原因不明。盯著監視屏幕的是曼施坦因和愷撒，從斷開的瞬間開始，十五分鐘，兩個人的目光沒有離開過那里。

　　愷撒的嘴角繃得很緊，曼施坦因的呼吸沉重。

　　十五分鐘過去了，還沒影，如果是因為出事斷開連接，那么諾諾和路明非生還的幾率已經接近于零。

　　而與他們的緊張不同，源初澪在高空十分平靜的看著，絲毫不擔心路明非會死。她知道那個男孩會來的，在路明非真正要死的時候。

　　比起她源初澪，路鳴澤才應該是那個最關心路明非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