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0【回不去的從前】

　　此后五六天的時間里，全村人都在忙著過節，忙著準備盛大的篝火晚會。

　　王一男的一家人就像沒有聽到王一男說要結婚這件事一樣，一切也都和全村人一樣，都在準備著過冬至節和元旦的事情。

　　從家里到全村的氣氛，一片喜氣洋洋。

　　王一男卻心亂如麻。

　　從小就熟悉的環境，熟悉的氣氛，熟悉的人和事，他卻再也找不回從前此時的那份快樂了。

　　一直到了篝火晚會上，他自從回到家以后，才第一次見到楊麗娟。

　　隨著大溜圍著篝火跳了一會兒后，兩個人終于再次偷偷聚到了一起。卻好像都沒有了那種原本應該更加強烈的激情。

　　同樣出乎王一男的預料。楊麗娟的父母也沒有立即同意他們兩個的婚事。回答楊麗娟的話幾乎和王一男老爸說的一樣，他們再商量商量。

　　兩個小人兒也沒了主意。

　　一直到過了元旦，節日的氣氛稍稍降溫之后，王一男的大姐王招娣才跟王一男說了說她對這件事的看法。

　　并一再申明，只是她個人的看法。

　　大姐王招娣先說了全家人對王一男一個人在外面生活種種不容易的牽掛和擔心，又說全村人及周圍所有村落對他家的羨慕，以及他家在王一男走后并取得那些成績后，全家人在村子里地位的顯著變化…

　　大姐非常肯定王一男無論在上學時，還是在做球童乃至后來成了專業球員打比賽過程中，所有取得的一點點成績都是非常不容易的，也都是王一男一點一滴不懈努力的結果。

　　全家人既高興，又擔心他在外面吃太多的苦…

　　其實沒等大姐說完，王一男就全明白了。

　　這么些天他幾乎食不甘味，腦子里幾乎全是這些事情。

　　一切的一切，已經完全不像他和楊麗娟當初想的那么簡單。

　　因為，此時的他，再也不是從前的他。

　　他也再回不到從前了。

　　甚至如果他想像從前一樣，像村子里其他男孩子那樣早早結婚生子成家立業，人們對他的看法也會完全不一樣了。

　　如果那樣，他就是個被人瞧不起的失敗者，甚至還不如從前只知道念書打鳥的那個天才少年。

　　他是個有了極好走出大山的機會，卻因為自己的無能而敗退歸來的失敗者。

　　他和他的家人，都會被所有人瞧不起。

　　一家人在全村的地位甚至和他自己一樣，還不如從前。

　　楊麗娟父母之所以也沒有立即表明態度，很顯然也是這個原因。

　　王一男終于決定，還是先把球童這個最后一班崗站好，然后再說其他吧。

　　出乎他意料的是，臨行前，楊麗娟一家人也都來給他送行來了。

　　但陪他一起走的，卻只有倒狗和散巴。

　　楊麗娟不知為啥，并沒有跟他一起走。

　　他從楊麗娟看著他戀戀不舍而又滿是幽怨的眼神里，知道這并不是她自己的意思。

　　或許，兩家人都已經知道了…這兩個小人兒之間所發生的事情？

　　王一男重新打起精神，先去省隊報了個到，然后就直飛北平。

　　到了網球中心看見米雪和娜塔莎后，他的心思才又重新回到了那些當球童的日子，以及和米雪他們在一起時所有的比賽和胡亂打鬧的日子。

　　兩個世界的瞬間切換，來的很猛又都顯得非常懸殊。

　　他似乎在此刻，才有重新審視這一切的那份心思。

　　此前，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懵懵懂懂，都是在隨波逐流，都是在被人推著往前走，而自己似乎并不完全知道，在前面等著自己的，都有些什么。

　　算上米雪和王一男兩人，此次前往墨爾本的華夏球童只有四個。

　　兩周的培訓，其實只是讓他們重溫一下球童的所有規則，以及澳網獨有的一些文化和要求。而培訓他們的老師就是娜塔莎。

　　這一切對王一男和米雪而言簡直是再輕松不過了。所以兩人在培訓的間隙，又開始了往日那些打球的日子。

　　而吃飯時，米雪再次坐到了王一男的對面。

　　以米雪的冰雪聰明，這分別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里，王一男的變化顯然是瞞不過她的。

　　王一男眉眼間的那股子深沉，已經完全不像原來的王一男了。

　　甚至都不該是他這個年齡所該擁有的。

　　然而米雪并沒有問他任何私人話題，而是再次用法語對話了一陣子，再在大眼對小眼，然后就是哈哈哈大笑中結束后，就問了問王一男第一次參加希望賽的感受，以及到了省隊后的一些事情。

　　對前面的比賽，王一男一帶而過，重點說了一下他和鄭玄對陣時的一些狀況和心理感受。

　　這些話，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講過。就是在和黃教練山本太陽他們一起吃飯喝酒時，他也只是概括了一下自己發揮失常的原因，而從沒有說起過自己心里的一些細微變化。

　　即使是楊咪，他也沒說。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這些話在面對米雪時竟然就會毫不保留地一股腦全都傾瀉了出來。

　　至于在省隊的一些見聞，他卻只是點到即止了。

　　“你長大了…”

　　米雪沒有對王一男經歷的事情做一句的點評，只是這么無來由地感嘆了一句。

　　然后米雪也說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狀況。

　　她仍然在普通高中上學。只是從湛江回來后，她老爸征求了一下她的意見后，就為她請了一位私人教練。在她課余的時候，按照教練制定的訓練計劃，開始跟著教練訓練。

　　至于以后，家里完全尊重她個人的意見。如果能打到職業的水平，她要是選擇職業這條路，家里也會大力支持她。

　　一句話，只要她愿意，只要她快樂。

　　王一男只有羨慕的份。

　　娜塔莎則更加敏感。

　　因為她從王一男的眼神里，發現了此前從未發現過的一些東西。

　　他再不是從前那個連正眼都不敢看她一眼的那個王一男了。

　　她自然也知道，像這種培訓對王一男而言，有一兩天的時間就足夠了。

　　于是，在培訓的間隙，她就把大部分的時間都放在繼續教王一男法語上了。

　　她發現，王一男甚至比以前更努力，更刻苦，也更加聰明，學得更快了。

　　于是她就把幾部法語原聲影片送給了王一男，并特許他，如果在自己房間里看不方便，可以隨時到她的房間里看。

　　三部法語影片分別是天使愛美麗、放牛班的春天以及初吻。

　　竟然還有兩部王一男聽不懂也看不懂的電影。

　　后來他問了娜塔莎之后才知道，這兩部影片的對白竟然都是西班牙語。兩部影片的名字分別是教室別戀和性癮日記。

　　王一男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

　　于是他想盡快學好法語后，再學學西班牙語。

　　只是不知道娜塔莎的西班牙語怎么樣，以及如果她西班牙語也很好，還會不會繼續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