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宋玉提堂過程有些漫長,堂上眾人形色各異。
由于柳文杰等人擊鼓鳴冤,此案的提堂時間比告示上的時間提早了些,導致小禪等人并未出現在堂下支持宋玉。
反觀堂下一眾,都是柳文杰一伙的,而且大多是長安城的富家子弟,使得本案的審判多少有些壓力。
很快,衙差朱思思獨自走上公堂,廖芳貴見狀心中不免生出一絲擔憂,難道宋玉真如楊易所言,此時不在地牢。
如此一來事情變得棘手不說,楊易等人還極有可能在太子面前告府衙一個看守人犯不力的罪名。
楊易見宋玉并未上堂,心中甚喜。
朱思思上堂后,拱手道:“啟稟大人,案犯宋玉帶到。”
廖芳貴狠狠瞪了朱思思一眼,心道你丫的直接帶上來不好嗎,非得跟本府來個一驚一乍,秀存在呢。
宋玉緊接著上堂,行至躺在擔架上的柳文杰身前,故作驚訝之色。
“表哥,你這是怎么了?起碼摔了?出門拌門檻上了?還是又被打了?”
柳文杰氣的咬牙,“宋玉,老子殺了你。”
宋玉故作害怕道:“表哥,這可是公堂之上,你這算不算威脅他人安全?”
說罷,他快步走上堂前,朝廖芳貴躬身行禮,“草民宋玉,見過青天大老爺。”
廖芳貴連連點頭,“免禮,你且退到一邊等候回話。”
宋玉依言退下后,廖芳貴視線瞥向一旁的楊易,厲聲道:“楊舉人,本官問你,你身前這人可是宋玉?”
楊易臉色微變,點頭回話:“是。”
“那爾等狀告宋玉昨晚打人,豈非荒謬。”
“大人,即使宋玉此刻站在這,并不代表他昨晚沒毆打柳文杰。”
“此話何意?”廖芳貴有些動怒,“你是在指責府衙暗中協助宋玉越獄毆打柳文杰不成?”
楊易緘默不言。
廖芳貴朝將宋玉帶上堂的地牢衙差朱思思問話:“朱思思,本官問你,昨晚可是你在地牢當值?”
朱思思點頭回道:“大人,昨晚除了卑職還有另外兩名衙差當值。”
為了今日升堂,朱思思昨夜特意安排了兩名衙差陪著自己當差,然后用酒灌醉他們,協助宋玉出獄。
那二名衙差自知宋玉越獄的后果,怎會承認這事,只能一口咬定宋玉昨夜一直關在地牢,并未離開半步。
廖芳貴點頭道:“那本官再問你,昨晚宋玉可有離開地牢?”
朱思思搖頭。
廖芳貴轉頭朝楊易說道:“楊居舉人,你都聽到了,昨晚宋玉一直待在地牢,怎可能出去毆打柳文杰。”
楊易急忙插話道:“大人,此事必有蹊蹺。府衙地牢內必有宋玉接應。”
“放肆。”
廖芳貴驚堂木重打在案上,厲聲呵斥道:“你這是在說本府縱容下屬私自放走嫌犯,并與嫌犯合謀毆打柳文杰不成。”
楊易背后有太子撐腰,自然不怕廖芳貴,他穩站堂上,沉聲道:“大人何須動怒,學生只是懷疑而已。”
廖芳貴正色,“無憑無證,光憑你一句懷疑,便可污蔑朝廷命官不成?再有胡言,本府定將你拿下法辦。”
楊易冷笑道:“大人好大的官威,不知在太子面前是否還能這般官容。”
廖芳貴憤然起身,緩步走下堂案,行至柳文杰身前,抬手指著堂上正中懸掛的那塊牌匾。
“你且抬頭看來,公堂之上乃皇上御賜金匾,上書‘明鏡高懸’四字,本官若是顧忌太子權威而錯判此案,豈非欺君罔上,大逆不道。”
楊易面如死灰,緘默不言。
他本以為搬出太子會讓廖芳貴有所顧忌,不曾想卻正好撞到廖芳貴滿腔熱血之上,被劈頭蓋臉一陣怒斥。
楊易臉色鐵青,見此計不行,只得另尋它計,躬身道:“天子御賜金匾高懸,時刻提醒大人當秉公執法。就算昨夜宋玉并無毆打柳文杰,并不代表他能洗脫前夜在紅樓毆打柳文杰一事,學生手中有令牌為證,可以證明前夜在紅樓毆打柳文杰者正是宋玉,還請大人明查。”
廖芳貴冷哼一聲回到案前坐下,接過錢師爺遞來的令牌仔細端倪了一陣,朝宋玉問話:“宋玉,對此你可有看法。”
宋玉淡淡回道:“大人,那天在風月樓,柳文杰,楊易曾敗在草民手上,損了四大才子之名,至此對草民心懷怨恨。我想此塊令牌必然是他們在風月樓時偷去,想以此來陷害草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還請大人替草民做主。”
楊易怒不可及,“好個油嘴滑舌之徒,你以為僅憑你一人之言,便能讓大人相信這些?”
宋玉冷靜反問:“既然楊舉人認定那日我去過紅樓,并毆打了柳文杰,可有人證?”
楊易指著擔架上的柳文杰道:“他便是最好的人證。”
“可笑。”宋玉突然笑道:“大唐律法有文規定,凡涉案者不能當做證人傳喚,楊舉人身為訟師,莫不是連最基本的律法都不懂?”
說罷,又轉身朝錢師爺說道:“錢師爺,大唐律法之中可有這條?”
錢師爺白了眼宋玉,暗忖老子今日一言不發就是想低調些,免得卷入其中得罪了楊易等人,你這廝偏偏拉我下場,老子招誰惹誰了。
錢師爺禍從天上降,旁有知府廖芳貴看著,又不能不回答這個問題,只能無奈點頭。
看來還是得再低調些,免得在被卷入其中。
他低著腦袋瞧瞧往后退了幾步,悄咪瞧躲到了堂上一個角落。
楊易急忙辯駁道:“即使柳文杰不能當做人證,可這塊令牌卻是在紅樓門前撿到,鐵證如山,還想狡辯。”
“怕是狡辯的是你吧。”宋玉轉身朝廖芳貴道:“大人,草民有人證證明草民那夜并未去過紅樓,而是一直呆在府上。”
“人證在哪?”廖芳貴頓時大喜。
“草民丫鬟小嬋便是人證。”
楊易急忙反駁:“大人,小嬋身為宋玉丫鬟,不得當做證人。”
宋玉笑著又問錢師爺,“錢師爺,大唐律法可有規定丫鬟不能為人證這條。”
錢師爺覺得胸口很是沉悶,就差沒噴出一口老血。
這廝還有完沒完了,堂上這些個人誰不能回答這個問題,你偏要問我。
廖芳貴再次投來詢問目光,錢師爺黑著老臉,搖頭,“大人,大唐律法并未有這條規定。”
廖芳貴滿意地點了點頭,“那就傳小禪吧。”
“不必了。”楊易一甩衣袖,轉身憤然離去,“大人可以結案了,我等撤案。”
“就這么撤案了?”廖芳貴心中隱隱不安。
按照他對長安城這些公子哥的了結,此事他們必然不會如此罷休,撤案背后必有后手。
宋玉這次怕是真要遇到麻煩了。
悶棍案以原告柳文杰撤案告終,廖芳貴當堂釋放了宋玉。
小嬋與宋憐趕到公堂時,宋玉剛好從公堂下來。
見宋玉出來,二女急忙走上前來,“哥哥,官司打了?”
宋玉點頭。
小嬋不解,“怎地這么快。公告上不是說現在才提審嗎?”
宋憐分析道:“不用說肯定是提早升堂了。”
“哦。”小禪似懂非懂地點頭,卻又問道:“姑爺,官司你贏了嗎?”
宋玉搖頭,“沒贏,對方撤訴了。”
二女大驚。
以她們對柳文杰的了解,柳文杰不可能撤訴的,莫不是他們自知告不贏,才撤訴的。
宋玉心中一直有些不安,以柳文杰的性子,若是沒有后手不可能這般認輸。
他轉頭看向遠處站著的朱思思,見朱思思同樣面色冷峻,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玉想起了朱思思昨日那番話,以免夜長夢多,斬草要除根。
宋憐似乎看出了宋玉的心思,擔心道:“哥哥不悅,是否擔心柳文杰那廝會在背地里弄些陰謀?”
宋玉笑著搖頭,“我只是突然覺得有些餓了,請我吃早餐吧。”
他故意轉移話題,并不想讓宋憐卷入到自己與柳文杰等人的恩怨之中。
兵來將擋,即使柳文杰再找麻煩,他也有足夠的自信能擺平他,只不過有些麻煩罷了。
“哥哥,回府我給你下面吃。”
“姑爺,回府我給你下面吃。”
宋憐與小嬋幾乎同時說道,所說內容一般,其中的府卻并非同個地方。
宋憐說的是宋府。
小禪說的卻是蘇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