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湖,全球唯一資深狐妖,活了九百多歲,在一百多名高手的圍攻之下全身而退,銷聲匿跡五十余年。
如果她的身份是這樣的話,那一切都好解釋了:強到離譜的實力,詭異的居所,對筧縣六十多年前歷史的了解,以及妖媚的,很符合對狐妖的刻板印象的眼神…
孟仞還不清楚她到底是為了什么而現身。不過,既然她這么盡心盡力地調查暴風雪,難道就是因為此事才出山的?
就在他猜測此事緣由的時候,封京城內,白湖正立于一座巍峨的殿宇之下。她卸下背上的雙手巨劍,放在門口的架子上,便欲進入殿內。守門的衛兵斜跨一步攔住了她,想讓她把其他的武器也留在門口,但被她斜睨一眼之后,便畏畏縮縮地收回了手,不敢再說話。
她走進空無一人的大殿之中,卻并不在殿中停留,而是徑直向左前方走去,繞到正殿側后方的一間偏房。今日她之所以前來,是為了參加一個會議,而泰學院高層的小規模會議,一般都在偏房中進行,而不會動用正殿。
此次會議的目的,是確認暴風雪的影響范圍,以及敲定應對雪災的策略。泰學院幾位有頭有臉的大佬都前來參會,全體與會人員包括:
泰學院院首,兼軍務委員會首席軍務官,首席院士岑河清。
泰學院副院首,兼腦理學館館首,兼政務委員會委員,首席學政官,首席院士馮宿。
泰學院副院首,兼物理學館館首,兼政務委員會首席政務官,首席院士莊略。
泰學院物理學館學士齊原之。
以及白湖。
“白先生。”
白湖推門走進會議室時,岑河清不咸不淡地打了個招呼。泰學院的四個人已經坐在了一張長桌邊上,等待著她。
岑河清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坐在桌子的一端,神態有些疲憊。馮宿坐在他右側下首,漫不經心地撫摸著自己的頭頂。他的頭發愈發稀疏了,簪子已經插不上去,但他不知為何,又始終不愿意戴帽子。莊略坐在岑河清左側下首,這是位年近七旬,白發蒼蒼的老者,雙目渾濁,但是頭腦依然清楚。
馮宿和莊略都打量著白湖,想看看這狐妖到底是什么樣子——白湖出山以后行蹤依然飄忽不定,泰學院高層當中,她只跟岑河清會過一次面。
齊原之坐在莊略旁邊。他還不滿二十九歲,不管是從年齡,還是從身份上看來,都是不折不扣的后輩。但他并無局促之態,一直面帶微笑,玩弄著手上的一支石墨筆。
白湖進門的時候,齊原之抬起頭來,好奇地看向這位千年狐妖,卻恰好迎上了她的目光。
“這就是齊原之?”白湖盯著他問道。她依舊像那天在神廟中一樣,說話不張嘴,全靠傳聲術。
齊原之拱手道:“正是在下。久聞閣下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白湖毫不客氣地拉開長桌另一端的椅子,跟岑河清相對而坐。
“少年英才我見過很多,這個齊原之看上去倒也并不比那些人強。”
她略微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可惜我沒見過延舒,不然可以拿他跟你做個比較。”
齊原之這個小小的學士能來參會,并不是因為他有背景或者有實權,而是因為眾人懷疑暴風雪和他最近的一項科研成果有關。
能和發明文字媲美的成果。
岑河清咳了一下,開始介紹起身邊的兩位副院首來,想要找回他們身為高層的存在感。然而白湖似乎并不關心這些,岑河清一邊說話,她就一邊從袍子里找出輿圖和記錄紙。岑河清剛一說完,她就把這幾份東西往他那邊一扔,那幾張布帛和紙仿佛不受重力和空氣阻力的影響,直直地飛到了岑河清面前,被他一把接住。
“暴風雪的影響范圍,我已經標出來了。比最開始的預期還要嚴重一些,五國都遭了殃。”
“我們的調查員動作太慢了。”莊略感嘆道,聲音沙啞而蒼老,“最后竟然要靠白先生來調查…”
暴風雪開始之后,泰學院也派出去了一批調查員,但是直到現在還沒有回報結果。
“我也很是意外,”馮宿說道,“白先生何以對此事這么上心呢?甚至不惜出山。”
白湖靠在椅背上,勾起一絲笑容:“許多時候,閉門造車不可取,我也得出來看看。更何況,最近你們人界出了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錯過呢?”
她說著又將目光移向了齊原之。
“眼下,院內分為兩派,”岑河清一邊閱讀記錄一邊說道,“一派想保他,一派想殺他祭天。”
白湖點頭道:“這我倒是不意外…現在坐在這里的人,應該沒有想殺他的吧?”
莊略緩緩地道:“我學館里的后生,只要我不點頭,誰敢動?”
有這位位高權重的副院首兼首席政務官護著,齊原之是一點都不慌,聽到有人要殺他祭天時笑容甚至更明顯了些。“我得謝謝他們看得起我,”他說道,“這些人認為,是我的研究導致上天震怒,而殺了我,就能夠平息上天的怒火。能給我的研究這么高的評價,我深感榮幸。”
“不要輕視這股思潮,”馮宿道,“這跟以前那幫神棍不一樣。此事如果處理不好的話,我擔心會有別有用心者跳出來,阻礙科學進展。”
“學者執政有一點好,”岑河清終于讀完了記錄,抬起頭來,“哪怕‘回歸自然,放棄科學’的思潮真的蔓延開來,至少我們泰學院還能夠堅持住不倒下——至于別國,我就不知道了。關于雪災的記錄我已讀完,我認為,現在的主要策略應該有這么幾條:
其一是加固堤防,儲備防洪物資;其二是保持目前的巡查力度,到來年融雪時節,還要加強巡查;其三是挖掘更多的泄洪渠,并且保持現有泄洪渠的暢通;
其四是成立專門的研究團隊,看看三個月之內能不能有什么突破性的,應對雪災和融雪洪水的辦法。”
齊原之和白湖并沒有什么權力,這些策略顯然只是說給兩位副院首聽的。莊略不住地點著頭,動作有些遲緩。馮宿十指交叉,手肘撐在桌上,眼神銳利,似乎一直在試圖挑錯。然而他最終也沒有挑出什么錯誤來,只是加了點建議:
“我補充一條,安撫人心也是很重要的。”
岑河清表示贊同:“這個就交給你負責。那么,接下來就稍微討論一下細節,以及關于如何對齊原之實施保護的問題,明天在朝會上公布…”
“等等,”白湖饒有興趣地道,“雖然近幾天老是聽別人說,但我還是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樣的突破性進展引來了天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