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主平日里忙著享受生活,沒有每天看賬本的習慣,只在每月月初的時候核查一下上個月的所有賬目。
因此,出現剛剛這樣尷尬的局面也算是意料中事。
孟仞拿出他們簽的合約,道:“根據合同上的說法,我們需要在半年之內將鐵礦的日產量提高五成。
除此之外,合同并沒有規定最短工期,因此,我和巫澎想要提前結束合約,并未違反任何條款。”
礦主躊躇道:“二位…何不多待些時日呢?工期尚未過半,就能有如此成果,倘若真的做足半年,產量能不能再次翻倍,也未可知。
如果產量真能繼續提升的話,給二位的酬勞,自然也是水漲船高。”
孟仞微笑道:“科研事務繁多,已容不得拖延了。”
礦主以為是自己剛剛傲慢的態度冒犯了他們,連忙拱手道:“方才多有冒犯,還望二位海涵。如果二位能繼續留下的話,每月的勞務費也是可以再漲的。”
巫澎偷偷踩了孟仞一腳,對他使了個眼色。
孟仞會意,也朝礦主一拱手道:“我二人先商量一下。”
“要不再考慮一下吧!”退出門外,巫澎兩眼放光地道,“再跟礦主談談,漫天要價一番,說不定能撈到一大筆。”
孟仞感覺在他眼中似乎看到了銅錢的倒影。
“考慮個屁!”他低聲道,“你知道我為什么要急著結題么?”
巫澎一愣:“這你跟我說過,要趕緊把精力轉回科研。可是你一不愁畢業,二不愁教職,干嘛要急于這一時…”
“誰跟你說我不愁教職的?”
“兩篇零級期刊論文!哪個書院敢不收你?”
“行行行…”孟仞抬起一只手,“言歸正傳,要回去做研究只是原因之一。”
“那原因之二呢?”
孟仞嘆道:“我已經拿不出更多的管理策略和設備改進方案了。再待幾個月,無非也就是在現在的基礎上做些小改進,產量沒法再有太大的提升了。”
巫澎本來還想要不他自己留下來試試,不過仔細一想,有了前面這么一些措施,幾個月之內他能做的也只剩下一些小改進了。
“那你干嘛不直接跟礦主這么說…”
話未說完,巫澎就怔住了,隨即露出一個狡獪的笑容:“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老孟,我看你不僅適合做刑名,也可以去經商。”
要讓礦主摸不清他們的能力,這樣才好把價錢談得更高一些。
看著面前兩人掛上了相同的微笑,礦主隱隱感到事情有些不妙。
不過,不管怎樣,談判還是得按部就班地進行。如果這兩人沒被他畫的大餅打動,堅持要走的話,他就要把酬勞壓得盡可能低,不讓他們薅到一點羊毛。
盡管心里是這么想,但明面上,礦主還是把話說得相當婉轉動聽。
“接下來幾個月的酬勞問題,二位是否有意商討一下?在下向來敬重有才之人,愿意以厚禮相待。”
孟仞拱手道:“不必了,我二人還是決定提前結題。”
礦主有些失望,隨即半是真心,半是客氣地挽留了一番,見他們去意已決,便開口談起了酬勞。
“先前的二十兩資助,以及每月的勞務費已經如數奉上了,暫且不論。
合約上寫著,若是方案有效,將有至少一百兩銀子的報酬。考慮到二位的成果超出了合約上的規定,我愿意多付一些酬勞,加到一百二十兩。二位意下如何?”
孟仞和巫澎對視一眼,心說這礦主實在是有些摳門。
“三百兩。”孟仞干脆直接獅子大開口了。
事實上,他和巫澎對酬勞的期望是二百兩,底線是一百八十兩。只不過談判的時候,不能一開始就把底線露出來。
礦主先是嚇了一跳,隨即面露難色:“二位也知道,鐵礦都是官營的,大部分收入都進不了我的口袋。因此,我能付出的并沒有那么多。”
巫澎笑道:“區區三百兩,礦主還是拿得出的吧?”
“除此之外,”此計不成,礦主迅速轉移到了另外一個點,“最初的合同,其實就是要將日產量翻倍。只是尊師為學徒著想,故而削減了一些標準。”
“標準和酬勞是一起削減的。”巫澎指出了這說法里的漏洞。
“二位到來之后,鐵礦還因為靈州的一些變動,蒙受了不少損失…”
正中下懷。孟仞心下暗喜。
所謂的“損失”,其實就是礦上的刑徒被調走,礦主不得不再招一批礦工,多付出一些人工費。
礦主無非是想把“造成損失”這一口大鍋往他們腦袋上扣,再回避掉孟仞去找王祁陽說情這項功勞。
那么他只要反著說就行了。更何況,他還正愁找不到時機把王祁陽這尊大神搬出來壓陣。
“既然如此,”孟仞笑道,“那就三百五十兩吧?”
“此話怎講?”礦主覺得這簡直是蠻不講理了,心中略有些慍怒。
孟仞道:“靈州變局,主要是由于高層的斗爭。秦季之在西京的支持者倒了臺,他本人又不知收斂,所以副相邦就抽空來靈州,把他收拾了。
礦主應該也能聽出來吧?貴礦之前接受過秦季之的命令,所以才會蒙受損失,跟我二人在場與否并無關聯。
反而,我后來幫礦主在王副院首面前說明情況,倒是幫你避免了更大的損失。
三百五十兩,相比我二人幫貴礦挽回的損失來說,簡直微不足道。”
只要足夠有理有據,應該就能說服礦主了吧?
可隨即孟仞就發現,自己還是高估了資本家的底線。
礦主定了定神,一攤手道:“損失本來就是不應該有的,怎么能用規避掉的損失來計算酬勞呢?更何況,二位應該也沒法算出到底規避了多少損失吧?”
孟仞斂起笑容。好吧,既然好好說理不管用,那就只好威脅了。
“那我就只好再上報一下,讓上面追查閣下幫助刑徒逃跑,以及行賄的事情…”
礦主頓時臉色鐵青。
巫澎乘勢在旁邊加了一把火:“到時候的損失,可就不是三百五十兩這么簡單了。”
終于,礦主卸下偽裝,說了句自己的真實想法:“我原以為二位是講理的…”
不過他說到這里還是停下了,沒有把后半句說出來:“沒想到竟然會勒索于我。”
礦主愈發擔心他們繼續抬高價格,咬了咬牙,道:“三百兩便三百兩吧。”
比原先的預期高了整整五成!孟仞和巫澎心中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