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尚未親眼見證百里書院的亂象,但孟仞確實希望這種狀況早日結束。
可是現在,要終結亂象,要么副相邦罷手,要么秦季之罷手。既然總有一方要罷手,為什么不能是秦季之呢?
孟仞故意問道:“莫非秦副院首有意投降么?”
這自然不可能。房主簿臉上的假笑變得真了一些,說道:“閣下真是幽默。”
孟仞道:“那還談什么呢?既然要斗,就斗到底好了。”
他從陰影中走出來,表情有些憤怒:“主簿此來究竟想要干什么?要提條件的話就趕緊提,有什么別的想告訴我的就趕緊說。我不希望亂象持續,也始終不希望與秦副院首為敵——恰恰相反,是他要與我為敵。”
房主簿不動聲色地后退一步,語氣如常,不緊不慢:“閣下行事干脆利落,我很佩服。既然如此,房某也不說別的了:秦副院首希望閣下能夠不再與他為敵,并且說動巫柚編外捕快,讓他也不再與秦副院首為敵。
秦副院首會以重金表示謝意,并且會給閣下以及閣下的朋友提供安全保證和行政支持。”
“多少錢啊?”孟仞隨口問道。
房主簿一愣,道:“面議。”
“怎么,秦副院首肯跟我面談?”
房主簿的假笑再度變得真實了一些:“這也正是我此來的目的之一。秦副院首希望同閣下見面,這是見面的時間和地點。”
她說著遞上了一張信紙。
孟仞看都沒看一眼,笑道:“時間和地點,要不還是由我來定吧?”
在秦季之規定的時間,去他規定的地方,怎么聽都感覺不安全。
房主簿道:“時間和地點,還是服從秦副院首的安排為好。”
這次連理由都不找了,直接拋出了命令式的發言,看來此事沒得商量。孟仞接過那張信紙,微微躬身道:“我會去的。”
房主簿也微微欠了欠身,離開了腦理學館。
少頃,確認房主簿已經離開,并且沒有其他人盯著腦理學館之后,巫柚和霍嵐闖進了實驗室。
“她干嘛來了?”巫柚問道。
孟仞把那張信紙遞給了他:“秦季之想跟我談判,這是談判的時間和地點。”
巫柚把信紙拿到燭光附近,霍嵐也湊了過來。
“丑初一刻,城北楓樹林。”霍嵐念道,“我怎么覺得怪怪的?半夜約你去小樹林…”
“閉嘴!”孟仞和巫柚同時道。
巫柚讀完信紙上的內容,沉吟道:“危險歸危險,不過我覺得還是去比較好。秦季之應該已經做好了最后一戰的準備。”
“怎么?”這孟仞倒是沒有想到。
“你想想,他敢把時間和地點透露給你,就說明他不怕你帶人過去。既然他不怕你帶人過去,就說明他自己已經在林中埋伏好了他的門客。
那么你會帶些什么人過去呢?除了我們以外,還有中軍,還有王祁陽。
就算你沒有帶人過去,他手底下那么多門客,明天想怎么行動自然也是由他說了算。”
照此推論,秦季之確實應該已經做好了決戰準備——雖然孟仞還不清楚他決戰的目標究竟是什么。
“他還有希望控制靈州嗎?”孟仞問道。
巫柚道:“很難,但也不是沒有希望。怎么樣,你決定好了么?要不要去?”
孟仞深吸一口氣,緩緩地點了點頭。
快一年了,為打倒秦季之折騰了將近一年。也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好,”巫柚道,“那么我讓匡先生去聯系王祁陽的值班員。”
孟仞驚道:“連值班員都有了?”
巫柚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戰備嘛,不奇怪。”
孟仞感到略微放心了些。他剛剛還在想若是王祁陽不在書院的話,要及時找到增援可不太容易。
最終,孟仞、巫柚、霍嵐三個人去赴了秦季之的約,巫澎、巫嫻和匡先生待在數學館,等候消息。雖說人數上占絕對劣勢,但三人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巫柚十分堅信他們至少能夠全身而退。
凌晨,三人御劍飛到城北,在樹林附近降了下來,持劍在手,結成三角陣,緩緩朝樹林那邊走去。
“我還是覺得該隱蔽一點。”霍嵐悄聲道。
巫柚道:“既然我們已經預判到秦季之預判到孟仞會帶人來,那就沒必要隱藏了。”
“你說啥?”霍嵐對這彎彎繞的表達皺起了眉頭。
“聽不懂算了。”巫柚懶得再解釋一遍。
樹林越來越近了。幾只飛鳥從頭頂飛過,在樹林上空盤旋幾圈,落了下去,但剛一接觸樹冠就再次飛起,繼續在樹林上空盤旋著。
“飛鳥不敢落樹,看來林中果然有埋伏,”孟仞道,“秦季之也真夠不地道的,大半夜叫這么多人來陪他…”
“說不定是以逸待勞,”巫柚道,“說不定他們的作息已經被調整成晝伏夜出了。”
這倒也不是不可能。
距離已經足夠近了,孟仞看到樹林邊上依稀顯露出一個戴著兜帽的人影。
或許是秦季之,或許是他的哪個手下。
“你們在這里等著吧,我先去了。”孟仞道。
說罷,孟仞朝那個人影走了過去。天色太黑,即使走到他的面前,他的長相也依然隱藏在兜帽之下,讓人無法看清。
“好久不見。”
兜帽下的聲音略顯沙啞和疲憊。那是秦季之的聲音。
孟仞拱手道:“秦副院首別來無恙。”
秦季之微微偏了偏身子,似乎往孟仞身后看了一眼:“看來老夫所料不錯,你確實會帶著人來。”
“帶的人不多,”孟仞隨意地往身后一指,“就兩個。畢竟以我的身份,也帶不來什么人。”
秦季之道:“你的身份?身份雖低,可影響力卻不小。你要是肯不與我為敵的話,力量對比會重歸平衡。你要是肯幫助我的話,力量對比就會發生倒轉。”
“秦副院首抬舉我了。”
“你把這當作是抬舉也可以。總而言之,我想找你開誠布公地談一談:你究竟怎么樣才肯不與我為敵呢?錢,安全,地位,優越的科研環境,這些我都可以給你。”
可以個鬼。孟仞腹誹道,你都自身難保了,還敢給我畫大餅?
不過現在不是罵他畫大餅的時候。
“秦副院首,”孟仞笑道,“我的條件其實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