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一眾運糧官是什么樣的心態,尤海與對接的戶部官員聊了幾句,這就開始卸貨了。
朝廷接收錢糧,本應該是個很規范的過程,最起碼先來后到是要有所講究的,但是因為呂智郡馬爺的身份,戶部官員就開了后門,允許金鱗城小小的插了一下隊。
皇親國戚嘛,這等事兒還是很常見的,各城的運糧官表示無所謂,已然是見怪不怪了。
與此同時,戶部官員派了手腳麻利的屬下,已經把金鱗城百十條大船運糧的事兒匯報上去了。
那運糧官都能看出一些端倪,堂堂戶部官員沒理由犯傻吧?
這官員倒是沒有多加揣測,就只是據實以報,可以說是深諳為官之道,少說話,多做事。
比起戶部,更關心此事的是越王,這不是嘛,黑甲衛的密報早就擺在了他的桌頭,甚至連具體數目都有。
“善,大善。”越王撫掌大笑,“十五稅一仍舊冠絕天下,吾婿實乃不可多得之俊才也!”
一旁伺候的大太監魏忠拱手低頭,“恭喜王上,賀喜王上…”嘴上狂拍龍屁,實則心不在焉。
講道理,黑甲衛的密報可比大船快多了,金鱗城交多少賦稅錢糧,越王根本早就知曉,而且已經為此多次開懷,也夸了呂智不知多少次了。
再有,那都察院也早就擬好了褒獎文書,就等糧食真的入庫了。
呂禮不是監察御史嘛,按說應該把金鱗城的情況據實報給都察院,但因為身份問題,他選擇了避嫌,是以都察院又“秘密”的派遣了一位監察御史。
嗨,都是同僚,那監察御史一到金鱗城就找呂禮喝了一頓酒,言語間多有奉承,更像是來抱大腿的。
至于正事兒嘛,這不就是正事兒嗎?
監察御史和都察院這么明目張膽的搞事情,黑甲衛自然注意到了,然后,然后也沒什么反應。
同僚之間就喝個酒,敘敘舊,這不是很正常嗎?
正所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些小節暫且不提,就說都察院的褒獎文書吧,那真是把金鱗城夸的天上有地下無的,妥妥的大越第一城!
卻說戶部經驗豐富,稅收工作完成的極快,大凡不過半月,大越所有城池的錢糧就已經驗收入庫,且按照多寡進行了排序。
這排序也有講究,根據人口多少、土地畝數,分為大城、中城、小城,并不是一股腦放在一起排列的,相對來說還算公平。
好吧,其實并沒有什么卵用,朝上袞袞諸公看的還是總量,根本不講什么“性價比”之類的。
這天,宣政殿,滿朝文武齊聚,正在進行稅收的總結性朝會。
戶部馬尚書照本宣科,將各城的錢糧數目報了,當然了,是按照倒數來的,最后才會說哪個城池的貢獻最大。
“武城…第一城,金鱗城!”
武城因為瘟疫的緣故,沒有三五年是緩不過來了,所以理所當然的墊底了,中間各城與往年差別不大,算是正常情況吧。
唯獨金鱗城成為榜首,還是讓滿朝文武吃了一驚的。
“郡馬爺不愧是郡馬爺,真是有本事兒!”
“那還用說?一等一的有才能!”
“呂家五虎,名不虛傳,名不虛傳呢!”
一幫官員這就感慨上了,明著是在吹噓呂智和呂家幾兄弟,實則是在拍越王的馬屁。
當然,他們的目的達到了,沒看見越王美滋滋的,一臉舒坦嘛。
這時候,都察院左都御史越眾而出,拱手行禮,“王上,臣有本要奏!”
這才讓朝堂為之一靜,繼而百官歸位,正正經經的繼續朝會。
越王微微頷首,示意左都御史可以開始了,他則往后靠了靠,找了個相對舒服的姿勢。
人呢,在志得意滿的時候,最容易懈怠。
越王此時就是了,只不過滿朝文武的注意力都在左都御史身上,也沒人察覺。
好吧,即使有所察覺,也沒人會在這個關頭說些什么。
“臣監察天下,歷時十余年終于總結出四善二十七最,此時正要獻給王上。”左都御史從袖子里抽出折子,這就開始念。
“四善,一曰德義有聞,二曰清慎明著,三曰公平可稱,四曰恪勤匪懈。
二十七最,一曰獻可替否,拾遺補闕,為近侍之最;
二曰銓衡人物,擢盡才良,為選司之最;
三曰揚清激濁,褒貶必當,為考校之最…二十六曰牧養肥碩,蕃息孳多,為牧官之最;二十七曰邊境清肅,城隍脩理,為鎮防之最。”
洋洋灑灑,左都御史將所謂的“四善二十七最”和盤托出,滿朝文武聽的連連點頭,就連越王眼中也是異彩連連。
“好好好,愛卿實乃恪勤匪懈之典范,大善!”盡管事先就看過折子,越王還是激動不已。
什么是能臣啊?這就是!
“謝,王上!”左都御史拱手,算是接下這個褒獎,隨即,他又開口道:
“監察天下,一最四善為上上,一最三善為上中,一最二善為上下;
無最而有二善為中上,無最而有一善為中中,職事粗理,善最不聞,為中下;
愛憎任情,處斷乖離,為下上;背公向私,職務廢闕,為下中;居官飾詐,貪濁有狀,為下下。”這是又道出了評判標準。
越王微笑不語,滿朝文武則是議論紛紛。
這里面不乏心思縝密之輩,一言不發,隱約發現了一些問題——都察院這是要做什么?制定了如此嚴格的規范,這是真的要監察天下?
苗頭似乎有些不對啊!
看出有人心事重重,似乎在琢磨什么,左都御史與韓知兵眼神交匯了一下,再次開腔:
“臣也是密切關注金鱗城,這才能在短短時間內總結出這四善二十七最,五城兵馬司總指揮四善兼備,其部下也有二十余最,是以評為上上上!”
他這么一說,又把看出苗頭官員的小心思打消了一些,是啊,左都御史此舉也可能是想拍一個大馬屁吧。
韓知兵暗暗松了一口氣,看來這一次動作有些大了,還是應該徐徐圖之,徐徐圖之啊!
李陽、劉康兩位大學士對視一眼,默然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