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7 讓權
李世民很快就被轉移到了勤政殿由長孫無垢親自照顧，且允許后宮嬪妃皇子皇女過來探視。
李麗質和李淑第一時間過來了，一起過來的還有李泰和岳水兒一家五口。
看著表面和睦的姐妹倆，岳水兒就覺得怪異，等上了馬車之后她對李泰說到：“唉，你說嫂子心中是不是恨死了小妹，好好的丈夫就被搶走了一半。”
李泰的臉頓時就黑下來了：“瞎說什么，大妹不是這種人。小妹從他們家養了這么多年，以大妹的聰慧早就猜到今天這個結果了。”
岳水兒道：“有準備是有準備，心中該生氣還是要生氣，反正換成我肯定不樂意。”
李泰沉默了一下才嘆了口氣道：“事情已成定局，她不高興又能怎么樣呢？”
岳水兒道：“你說圣人和娘娘到底是怎么想的，就兩個寶貝女兒都嫁給一個人，為了嫁女兒還給大哥封王，還保留雙爵位。不知道的還以為大哥是他們的親兒子呢。”
李泰道：“行了別當長舌婦了，爹娘這么做自有他們的道理。”
岳水兒瞬間炸毛：“什么？你說我是長舌婦？姓李的你嫌棄我了是不是，你想找狐貍精是不是。你去找吧，我帶著三個孩子回娘家，不妨礙你。”
李泰不敢置信的道：“你…你在說什么，我…”
看著他瞠目結舌的樣子，岳水兒忽然笑了起來：“哈哈，怎么樣，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李泰這才知道她在玩鬧，沒好氣的道：“驚喜，太驚喜的，差點沒驚過去。”
不過說完之后他自己也笑了起來：“你別說，猛不丁這么來一下子確實挺驚喜的。”
另外一輛馬車上的氣氛就顯得有些尷尬了，兩姐妹都默默地看著窗外，一句話都不說。
最終李淑忍受不住這種氣氛，說道：“姐姐對不起，我…我會找娘說清楚，讓她收回成命了。”
“唉。”李麗質過了好一會兒才長嘆一口氣，轉頭看著她說道：“不用了，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
“啊？”李淑有些驚訝的看著她。
“哥哥第二次把你從宮里接出來的時候我就意識到了，你已經離不開哥哥了。真心喜歡一個人是瞞不住的，你看他的時候眼睛里會發光。”李麗質道：
“你第二次病重完全是心病，哥哥把你接出來你得償所愿心病好了病情自然也就好轉了。”
“我…”李淑被猜透心思就更是羞愧難當。
李麗質自顧自的說道：“當時我很難受，我的男人沒有被別的女人搶走，竟然被自己的親妹妹分走了一部分。”
“姐姐，我對不起你，我一定會讓娘收回成命取消賜婚的。”李淑愧疚的道。
李麗質無奈的笑道：“別說傻話了，詔書都已經下了怎么可能取消。不用擔心，這么長時間我早就想通了。”
“既然無法改變就只好讓自己接受，況且我總不能看著自己的妹妹去死。所以你不用擔心什么，好好準備等著做新娘吧。”
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被咽了回去，終于得償所愿她又怎么會舍得自己放棄。
馬車一路到達皇城，眾人來到勤政殿，殿外已經聚集了許多人。都是李世民的子女和孫子輩，還有關系比較親近的宗室。
先去床前見過李世民之后，長孫無垢單獨把李麗質叫到一邊。
“麗質，此事是爹和娘對不起你，娘給你賠罪了。”
李麗質慌忙道：“娘，您這是要折煞女兒嗎。我知道你們為什么要這么做，可憐天下父母心。我也是三個孩子的母親，能理解您和爹的心情。”
長孫無垢擦了擦眼淚道：“你能這么想娘很高興，娘就是覺得對不住你。你也別怪翠蘭，他一直不同意這件事情，是我強逼著他娶的。”
聽到岳山不同意這件事情，李麗質心中好受了不少，這說明他的心還在她這里。
“我怎么會怪哥哥呢，他給我的已經夠多了。像他這樣的人哪個不是妻妾成群，這么多年他只有我一個人…我已經很滿足了。”
聽她這么說長孫無垢更愧疚，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的佳話被她一手給破壞了。
可越是這樣她就越覺得把女兒交給岳山是對的，這樣的好男人上哪里去尋找第二個？把女兒交給他自己也放心。
尤其是小女兒身患疾病，隨時都可能喪命，也只有在他身邊才能得到最好的照顧。
都說母愛偉大，很少有人知道母親最偉大的地方在于，她最疼愛過的差的那個孩子。
嗯，大多數母親都是如此。
長孫無垢也不例外，所有的孩子她都愛，哪怕為他們死她都愿意。可要說最心疼的，一定是體弱多病幾度死亡的小女兒李淑。
為此她不惜把長女的婚姻切割出來一份分給小女兒。
岳山也知道了李麗質他們進宮的事情，抽出時間來見了李麗質。
他自責的道：“對不起，我違約了。”
見到他，李麗質心中的委屈再也控制不住，撲倒他懷里痛哭起來：“為什么，娘明知道…為什么還要這么做。”
岳山只能緊緊地抱住她，心疼的道：“哭吧哭吧，把心中的委屈都哭出來。等這一段時間忙完我再找機會好好和圣人娘娘商量一下，把這件事情回拒了。”
李麗質只是抱著他痛哭，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停歇，嘴里卻說道：“不要。”
岳山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不接的道：“什么不要？”
李麗質道：“不要在節外生枝了，這樁婚事我同意了。”
“啊？你…”
“我知道淑兒身體不好，這就是最好的辦法。我就是心里難受，哭一哭就好了。”
不管怎么說，事情就這么定了下來。不過婚禮肯定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舉行，起碼要等到李世民的病情穩定下來。
李承乾在群臣的輔助下很快就接管了國家大權，他并沒有急于更換自己的心腹替代老臣子。
只是認命杜荷擔任了內閣大學士，陳仲擔任中書舍人，這兩個調整誰都挑不出毛病。
內閣是皇帝的秘書機構，之前一直由李承乾提領，現在他監國不適合再擔任這個職務，哪有自己給自己當秘書的道理。
讓杜荷來擔任最合適，也沒有影響到老臣的利益。
中書舍人位置特別重要，掌管制誥之權，就是替皇帝寫圣旨詔令的，必須要掌握在皇帝手里。要不然下面的人玩文字游戲能把皇帝坑死。
其他的蕭規曹隨一切如舊，這也是局勢這么快就被穩定下來的主要原因。
只要不觸動他們的利益，管他誰做皇帝呢。
李世民的身體經過孫思邈和諸位御醫加上安宮牛黃丸的神效，也漸漸好轉。
五天后終于可以開口說話，除了有點口齒不清，別的都沒什么大問題。身體也可以微微活動，只是還不能行走。
十天后可以自己坐起來，十五天后可以下地行走。只是正如孫思邈所說，左半邊身體失去了行動能力，也就是半身不遂。
面對這個結果，本來大家都以為他會很難過，然而他表現得卻出人意料的坦然。
面對眾人的不解，李世民給出了解釋：“我早就做好了所有的準備，癱瘓、成為活死人、死亡…現在還有半邊身子能動已經出乎我的意料了。”
岳山敬佩的道：“圣人的豁達讓我佩服。”
李世民道：“呵呵，你不能只佩服我，還要感謝我啊。兩個寶貝女兒都嫁給你一個人，為此還要封你為王。”
岳山苦笑道：“那我真的是太謝謝您老人家了。”
李世民笑道：“哈哈…別苦著一張臉，搞得你好像多委屈一樣。”
岳山道：“是是是，您是病人我不和您掙，我啊高興地成宿成宿睡不著。”
李承乾、長孫無忌等人也都笑了起來。
長孫無垢則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不過隨即也跟著笑了起來。
李世民忽然正色起來，看著李承乾道：“明天你就搬到大興宮去吧。”
眾人先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
李承乾很激動，但卻拒絕道：“這怎么行，您的病情已經好轉，國政當有您來掌管才是。我…”
“呵呵…”李世民打斷他的話道：“你有這個心就可以了，我這個身體狀況要是再處理朝政恐怕離死也不遠了。”
“我前半生四處征戰，后來又醉心于國事，一直都沒能好好陪陪你娘。現在好不容易從老天爺手里搶回半條命，我要好好陪陪她。”
“圣人。”長孫無垢感動的眼淚頓時就流了下來。
“這…請您三思啊，如果您想休息我可以協助您處理朝政。”李承乾依然推辭道。
“行了，三辭三讓的把戲是做給外人看的，這里又沒有外人，老老實實接著吧。”李世民說道。
“呃…喏，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李承乾被噎了一下，然后才說道。
“還有，這些折子都拿回去吧，以后除了西征的折子別的不用往我這邊送了。有事情自己解決，解決不了的就和大臣商量著來。”李世民又道。
“咚。謝謝爹。”李承乾正兒八經的磕了一個響頭，可見他是多么的感激和激動。
李世民又道：“我不是戀棧不去不肯現在把皇位傳給你，一來我剛剛生病就把皇位傳給你，恐怕引起不必要猜忌，對你我聲譽都不利。”
“二來西征事大，皇位更替的事情傳到那邊指不定會被傳成什么樣子，要是影響到軍心就不好了。西征獲勝之日，就是你登臨大寶之時。”
“我…我不急的，我愿意做您一輩子的太子。”李承乾動情的道。
李世民道：“說什么傻話呢，皇位權力，要么一點都不讓，要么全讓出去一點都不留戀。我不是漢武帝，不會給別人造謠中傷我們父子的機會的。”
“到了大興宮…嗯，大興宮這個名字也叫了幾十年了。新皇入住刷新氣象，你可以改個新名字。”
“等你住進去之后就全面接管朝政，自己的底班該換上來的就換上來吧。誰要是有意見就讓他們來找我，趁我現在還能動，會幫你把他們安撫住的。”
“諾。”
李世民這么干脆利落的就放棄權力著實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讓人不得不佩服他的果決。
等眾人都離開之后，李世民才脫下偽裝露出的不甘的表情。長孫無垢很了解他的心情，緊緊抓著他的手給他安慰。
如果不是條件不允許，誰又愿意主動放棄權力呢。自古以來從未有活著主動讓權給兒子的皇帝，都是咽氣了才讓太子登基。
即便這樣做會帶來朝局動蕩，甚至因為新皇無法穩住局勢養出了權臣，乃至最后國破家亡。依然沒有一個皇帝選擇主動把位置讓給兒子，讓政權順利交接。
他也不想讓，可他知道不讓不行了。
他的病已經不允許在當皇帝，戀棧不去只會給小人創造離間的機會，最終導致悲劇的發生。
還不如干脆不落的讓位，這樣起碼還能留下一個好名聲。
最重要的是，自己主動讓位給兒子開創了歷史先河，應該能稍稍彌補玄武門之變帶來的惡評吧？
但不得不說的是，在這件事情上岳山確實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從最開始就給他灌輸各種思想，又因為劫數的原因給了李世民足夠的心里過度時間。還有就是漢武大帝這部書…
這部書里關于巫蠱之禍也做了重點描寫，一對本來很和睦的父子，因為一點點的猜忌被別有用心得人抓住機會，最終鬧出了這一出慘劇。
如果漢武帝對太子多一點寬容，如果劉據對自己的父親多一點信任…都不至于會走到這一步。
這一段內容對于李世民來說影響實在太深了，如果李淵…或許就不會發生玄武門之變。
自己不能再讓歷史重演，反正劫數就要來了，該讓的權就讓了吧。然后才有了現在的局面。
不論原因是什么，最終的結果都是大家樂于見成的。
李承乾回到東宮之后，武暢就過來噓寒問暖。
李承乾道：“收拾收拾，明天咱們搬家。”
武暢心中一驚，還以為皇帝病好轉了要收權，這是她最擔心的事情，沒想到這么快就發生了。
而且搬家，搬到哪去？難道連東宮都不讓住了嗎？
李承乾見她呆愣愣的沒有反應，還露出驚恐悲傷的表情，心中略微一想就知道她想差了，哭笑不得的道：“想什么呢，明天咱們搬到大興宮去住。”
“啊？”武暢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兒，驚喜的道：“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