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山剛走出辦公室沒多遠就見到王績迎面走了過來。
“正好我要去找你呢。”
王績也道:“巧了,我也有事兒找你,咱們去你辦公室說吧。”
兩人又一起返回辦公室。
“說吧,找我什么事情。”
“你找我什么事情?”
落座后兩人幾乎同時開口,接著兩人你看我我看你沉默了好幾秒種,最終還是岳山道:“你先說吧,我要說的事情可能比較麻煩,放在后面所。”
“我說的事情也比較麻煩,可能我說完你就沒心思說你的事情了。”王績也道。
你擱這套娃呢,岳山無語。不過此時他可沒心情和他玩這種文字游戲,直奔主題道:“聽說儒家和法家又杠起來了,具體怎么回事兒?”
“呵呵…”王績樂了,道:“這不是巧了嗎,這不是巧了嗎,我也正要和你說這事兒呢。”
岳山:“…”
不過王績的態度也讓他松了口氣,看來儒家和法家的矛盾還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嚴重,否則這位肯定沒心思在這逗樂。
王績這才把事情說了一遍,也讓岳山知道今天儒家和法家的分歧在哪里:施法的度的問題。
這讓他徹底放下了心中的石頭,只要不是關于禮法之爭就好。
歷史上儒家和法家最大的分歧就是禮和法之爭,儒家尊古推崇三代之治,一切都按照禮來行事,不管這個禮是不是符合當時的社會情況。
而法家是銳意改革派,他們認為一味的尊古沒什么用,必須要根據實際情況進行改革才能適應當前的社會,才能讓國家強盛。
所以儒家和法家的爭執也可以看做是守舊派和改革派之爭。
而現在書院的儒法爭執還停留在量刑的程度階段,這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大事兒,甚至這種爭吵還有利于雙方的發展和融合。
其實想想也對,渭水書院是新儒學的天下,經過岳山改造的儒學已經沒有那么守舊了,反而是這個時代最激進的思想,尊古的想法也沒有前人那么厲害了。
而法家呢。首先現在已經沒有純粹的法家門徒了,現在的讀書人幼時都是通過儒家的典籍開始自己的學業的。
長大之后出于興趣或者別的原因學習了法家的思想,可儒家的學問已經深入他們的內心,學法的時候難免會受到儒家思想的影響。
且法家被打壓了幾百年早就開始吸收儒家和道家的思想,遠沒有之前那么偏激。
再加上岳山可是把《荀子》列為法學科的必學科目。荀子人稱法儒,是法家和儒家思想的集大成者,也是最早開始搞儒法融合的先賢。
受他思想的熏陶,現在的法家已經沒有那么大的戾氣了,變得平和了不少。
所以今天的儒法分歧遠沒有先秦時期那么大,更何況還是渭水書院這種新學大本營。
想到這里,岳山徹底放下心來,笑道:“原來如此,爭一爭是好事,理不辨不明嗎。”
“話是這么說,可很多分歧只會越吵越大,尤其是對于兩個不同的學派來說。”王績搖頭道。
“什么意思?”岳山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
“為了駁倒對方,有些人已經開始從故紙堆里翻那些老舊思想了。用不了多久這場爭執就會演變成禮法之爭,到那個時候恐怕就難以收場了。”王績道。
岳山心情沉重了不少,問道:“既然你都知道,可有解決的辦法?”
王績道:“兩個辦法。第一恢復到之前的局面,重新開始打壓法家,讓他們再次失去話語權。”
“第二個方法呢?”岳山并沒有直接否定第一個方法。
盡管他不愿意見到這種局面,可他更不愿意見到思想上的大分裂,實在不行就只能暫時委屈法家了。如果二選一的話,儒家還是比法家更適合當前的社會的。
“第二個方法是有人能推陳出新從思想上完成兩者的統合,把這場爭論限定在當前這個階段,短時間內不會觸及禮法之爭,給兩者的融合創造時間。”
說這些話的時候王績目光始終盯著岳山,意思在明顯不過了。
岳山苦笑不已,道:“你也太高看我了,這種東西豈是那么容易的。”
王績說道:“那我不管,你自己考慮。要么打壓法家,要么你寫本書出來。再說你已經很久沒有出書了,新學門徒對你的新作望眼欲穿,何不順便在為新學添磚加瓦。”
岳山道:“什么叫很久沒出書了,《華夏文明》不是才出沒多久嗎。”
王績道:“我說的不是這種書,你明白我的意思。”
岳山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就是學術方面的書,最好能觸及到當前學術思想的核心地帶。可這種書哪是那么好寫的啊。
就算他是穿越者,前世看過各種各樣的信息,也不是說寫就能寫出來的。
主要是現在和之前不同了。
之前他一無所有,隨便從前世搬點超前的知識點都是創新,都能給自己加分。
現在他已經是新學開創者和領袖,社會對他的要求也變得更高。他不光要有新的知識點,還要把這些知識點串聯成一個圓潤自洽環。
只有這樣才能滿足大家的期待,才符合他現在的身份。
這也是為什么《教育》完成這么多年他都沒有在出書的原因,要不是他時不時就寫一些短篇文章,估計早就傳出江郎才盡的流言了。
說完這些之后王績就搖搖晃晃的走了,留下岳山一個人在這里頭疼。左思右想之后他還是決定試著寫一寫,實在是不愿意看到大好局面就此葬送啊。
他沒有著急動筆,而是返回家中把自己關在書房,從暗格里取出記錄靈感和前世信息的筆記本。
現在的筆記本已經不是原來的三五本了,而是半個大箱子數十本幾十萬字,各種各樣的信息都有。
放在最上面的是一本名為神秘島的薄冊子,這是最近才放進去的。
里面記載的是岳山回憶起來的關于《神秘島》這本書里博士一行人是如何利用現有條件發展工業的流程。
可別小看它只有十幾頁,把這上面的知識吃透就能建立起一個簡單的初步的工業基礎。甚至能一躍進入第二次工業革命時代…
每每想起這本書岳山都忍不住感慨,儒勒·凡爾納真是個天才。一本科幻兼具了種田流的特點,甚至可以說后世所謂的種田流和這本書比起來連渣都不算。
這也是前世他為數不多百看不厭的,還買了實體書沒事兒就拿出來翻翻,得益于此他才能回憶起里面博士的大部分操作。
拿起這本薄冊子小心翼翼的打開,似乎生怕用力太大上面的字就被嚇跑了一樣。
這上面當然沒有他要找的答案,他只是習慣性翻看一下,然后珍之又珍的放在一旁。
他主要看的是剩下的那些書,試圖從里面找到靈感。
一開始李麗質還借口送小雞燉蘑菇湯來找他,得知他要閉關寫書,頓時就興奮起來。
別誤會,不是那種興奮,而是單純的高興激動。
她從小就看岳山的著作,練習他創作的字體,可以說是他最堅定的崇拜者之一。現在岳山又要閉關寫書,她自然很激動。
然后她就再也不騷擾岳山了,還親自替他守門,任何來打擾他的人都被攔了下來。
李承乾和陳仲、馮易等人去兩湖道想見他一面都沒能如愿,李世民幾次派人過來請他進宮商量軍國大事都被攔了回去。
期間就只有岳水兒產子,他這個當舅舅的才抽空去看了看,其他時間基本連小院都沒出過。
學界得知他這個新學領袖又要閉關寫書,也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新學派自然是歡欣鼓舞,古學派則戰戰兢兢。
花了十幾天時間岳山才把這里面所有的書都重新閱讀了一遍,又回憶起了不少前世看過的信息,也獲得了不少新的靈感。
而他最需要的靈感還真的給找到了。
出乎意料的是,這個靈感不是來自于儒家也不是來自于法家,而是來自于前世共和國五代目的講話。
國家特色大家都懂,一旦上面發表什么重要講話,下面的人就會組織學習還要寫心得體會什么的。
岳山沒少參加這樣的學習,其中就有五代目關于法治和德治的相關講話。
還有一個APP叫學習強國,每天都要學習答題掙積分。他沒事兒的時候也會打開看看里面的國家大事了解一下動態,不為別的,吹牛的時候有話說。
當然了,那些長篇大論的東西他自然是記不住的,但記住一些金句還是沒問題的。
五代目關于法治和德治的金句中有一句岳山記得特別深刻,也正是這句話給他帶來了靈感:
法律是成文的道德,道德是心中的法律。
想想,還有比這句話更適合解決眼下儒法面臨的問題嗎?
根據這句話他還回憶起了康德的一句名言:法律是道德標準的底線。
以這兩句話為核心,結合儒法兩家的思想,在結合時代。甚至還可以試著回想一下五代目那篇講話的內容…還真的能寫出一部書來。
不說完全解決儒法當前面臨的問題,起碼能緩解矛盾,為兩家進一步融合創造時間。
而且也不能小瞧其他文人,他們缺的不是文化底蘊而是一個靈感。只要岳山把這本書寫出來,相信會有很多文人主動去完善這個思想。
眾人一起添磚加瓦,儒法的那一點矛盾還真不是不能調和的。
有了靈感他并沒有馬上動筆撰寫,而是先構思自己準備往哪方面去寫,最終寫成什么樣子。而想把那些意思表達出來,又需要那些論據論點…
這本書是用來調和儒法矛盾的,也是他時隔數年之后又一思想領域著作,說是萬眾矚目都不為過。必須要做到盡量完美,不能有那種低級的錯誤。
因此,這部書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典故都必須用的恰到好處。以他現在的學識,很多知識都需要翻閱大量的資料才能找到,每個措詞都要斟酌斟酌再斟酌。
又花了近兩個月時間,這部書才算是定稿。
而隨著著作時間的拉長外界對這本書的期待也越拉越高,對這本書的內容也越來越好奇,這本書到底側重哪個方面呢?
當這種期待值拉滿的時候,王績才透漏一點風聲出去:這是一本闡述儒法關系的書。
這個消息一經確認自然引起了廣泛的討論。
法家在岳山的扶持下逐漸抬頭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然而他本人卻是標準的儒家傳人,他所有的著作就是證據。
一開始大家還很奇怪,岳山這是要做什么?后來根據他推崇荀子的行為推斷,應該是想搞儒法融合的。
可岳山的著作沒有一本是關于法家的,難免會讓人懷疑,他對法家的了解真的有那么深嗎?
現在答案即將揭曉。
而且他們也隱隱意識到,這本書很可能會成為儒法合流的核心和依據,決定兩家合流后的走向。
若真如此,那他們就更要仔細研讀這本書,否則真的跟不上時代了。
此時的儒家還沒宋明清時期那么‘狹隘’,道家和佛教連手教他們如何低調,所以對于儒法合流他們并不是特別反對。
甚至有些人還巴不得兩家合流,一起對抗道家和佛教。
而法家呢,前面已經說過這里就不再贅述,反正他們也不反對兩家合流。至于道家、佛教之類的,也輪不到他們反對。
所以,對于岳山這本書,眾人的的期待感就更加強烈了。
渭水書院那些天天打嘴仗的儒生和法學生也頓時就消停了,大佬都親自出手了他們還爭個什么,坐等書籍出來就可以了。
就算還有爭執,也要等到讀過那本書之后在爭才有意義。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岳山帶著他新完成的書出關了。
“三家治世?”看著這個書名,李麗質疑惑不已:“和三代之治有關系嗎?”
從現在開始一直到百年之后,她都將會是岳山作品的第一位讀者。
“沒有,三家指的是道家儒家和法家。”岳山解釋道。
“啊?不是儒法合流的嗎?怎么道家也寫進去了。”李麗質驚訝的道。
“三家合流已經進行了幾百年,談儒法的關系不可能撇開道家的。”岳山道。
“我懂了,哥哥真是太博學了。”李麗質崇拜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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