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8 華夏文明(上)
岳山是最后一個到達會議室的，所有人都紛紛起身和他打招呼，對他的態度比見了李世民還要恭謹。更沒有人敢對他的遲到致以微詞。
這可不是瞎說，這些都是德道高僧、名道，李世民見了他們也要行禮。當然了，他行禮敬的不是這些道士和尚，而是他們背后所代表的神佛。
只是這些和尚道士敢用仙神在李世民面前狐假虎威，卻不敢用在岳山面前。因為他們知道，真這么做了，岳山會教他們做人的。
你們家的仙神之存在于神話傳說當中，我是神仙子弟得到天下人認證的，有雌雞化雄為證。
再加上現在朝廷限制佛道的發展，醫療體系建設已經成為他們兩家傳道最佳途徑，而岳山恰恰能在這方面卡他們的脖子。
敢不聽話，我直接取消你們三五個道的寺廟的行醫資格，這種損失佛道都承受不起。
比學問？岳山是新學的創造者和領袖，不說吊打他們，也完全不虛。
比神秘力量、比權勢、比學問全都不占優，反而處處被卡脖子，佛道在岳山面前被壓的死死的，動彈不得。
在宗教界流傳這么一句話，當今天下大唐的宗教最怕不是帝王將相，而是岳山。
不過岳山也沒有表現的過于驕傲就是了，一來不是這樣的人，二來他也不想輕易得罪佛道這股龐大的勢力。
他遲到只是為了凸顯自己的身份，告訴這些人誰才是大哥，目的達到之后就沒必要擺譜了。
所以他也很熱情的和大家打了招呼。
各自落座之后，岳山首先看向了王遠知，這位老道長是真老了。
臉上布滿了一道道深深的皺紋，稀疏的白發勉強挽成了發髻，牙齒也沒剩幾顆了。只有一雙眼睛，看上去還算有神。
“哈哈…許久不見，王宗主身子骨還是那么硬朗。”
“不行了不行了，老道自知大限不遠矣。”王遠知顫巍巍的道：“倒是岳候風華正茂，讓老道羨慕。”
“那可不成，道門可離不開您，您呀最好再活一個甲子。”岳山道。
“借你吉言，希望能多活幾天。”王遠知喘息著回道。
這位老道長的身體確實不行了，岳山心中暗嘆。
王遠知在不知道的人眼里就是個陌生人，知道他事跡的人眼里就是活神仙一個級別的。
他在學術上的成就且不去說，就說說他的壽命，活了一百二十多歲，花甲重開這個詞就是為他量身打造的。
歷史上長壽的人非常多，隔壁孫思邈就是有名的大壽星，有傳說他活了一百四十多歲。
但這個爭議實在太大，比較受到認可的是另一個說法，他活了一百歲出頭。
為什么孫思邈的年齡存在爭議？出生年月不詳，年輕時候的事跡也不詳，只有零零散散的一些看起來更像是后世人瞎編的。
王遠知不一樣，史上明確記載了他的生卒年月，有他從出生到死亡的人生軌跡。他是歷史上最沒有爭議的長壽老人，活了一百二十多歲。
一百二十多歲啊，即便是放到二十一世紀那也是值得上一波新聞的，更何況是生活環境和醫療水平如此低下的唐朝。
更何況這老道長不光活得久，成就也高，留下過許多著作，是道家最著名的代表人物之一。
前文也說過，這個人眼光賊準，投資幾乎沒有失敗過。
隋煬帝時期天下還沒有發生動亂的時候他就提前洞察到可能要天下大亂了，并一眼就看中了李淵，早早就投資了李家。
后來又傾盡全力支持李世民…
如果沒有岳山在，王遠知才是李世民心目中的活神仙，什么袁天罡李淳風在他面前那都是弟弟。
對于這個德高望重的老人，岳山也發自內心的尊重，說話的時候也很少有的用了尊稱‘您’。
要知道從穿越到現在，他也只是和長孫無垢聊天的時候偶爾用‘您’，即便是面對李淵、李世民也一直用的‘你’。
但也不知道是這些人聽習慣了，還是覺得神仙子弟高人一等。沒有人覺得他在李世民面前用‘你’不對，包括李世民自己。
和這個老人聊了幾句之后岳山才看了一圈眾人，開門見山的道：
“諸位都是儒釋道三家的代表人物，邀請你們過來是希望在某些事情上需要三家達成共識。”
“眾人的神色非常嚴肅，孔穎達謹慎的開口問道：“不知道岳候說的是哪些事情？”
“稍等一下我會告訴大家的。”岳山對著他點點頭，然后加重語氣對所有人說道：“在叫諸位過來之前我先去見了圣人，也就是說我要做的事情已經得到了圣人的允許。”
即便知道岳山把眾人叫過來不是小事兒，但和皇帝都扯上了關系，眾人神色一凜，聽的更加認真。
“所以在說事情之前我先把丑化說在前頭，我要說的事情今天必須要有結果。如果你們給不出結果，那我就替你們做這個主。如果你們不愿意…”
說到這里岳山掃視了一圈，說道：“那我就和愿意的人談。”
眾人相互望了一眼，發現大家都和自己一樣表情沉重，都被他這殺氣騰騰的話給嚇住了。
“岳…咳咳。”孔穎達仗著岳山關系比較好，開口說道：“這是不是太…”
“沒有商量的余地，要么讓我滿意，要么朝廷滅道亡佛重新抬一家愿意配合朝廷的宗教出來，不要質疑朝廷和我的決心。”岳山打斷他的話，斬釘截鐵的道。
眾人再次沉默，猜到可能是鴻門宴，可沒想到岳山把事情做得如此紅果果，一點轉圜的余地都沒有。
而且看起來還不只是針對佛道兩家，連儒家都一起針對了。
這位神仙子弟到底要做什么，朝廷想做什么？難道他們就不怕搞得天下大亂嗎？
看到眾人的表情岳山心中暗笑不已，他之所以把話說得這么狠并不是真的要亡道滅佛，就是為了嚇唬他們，這樣等會事情的阻力就會小新很多。
還是魯迅先生的那句話，你說給房子開個窗就會有人站出來反對，你說把房頂掀了，然后再退一步說不掀房頂也可以開個窗吧。大家就高高興興的開窗戶了。
岳山要是直接說我需要大家齊心協力減少內耗，估計沒人會把他的話當一回事兒。但他先說你們不聽我的就滅了你們，等會稍微一讓步他們保準同意。
“在說我的目的之前，先給你們說一件事情，一件關系到儒釋道三家生死存亡的事情上面來。別誤會，這個危機不是因為我，而是來自于大唐之外。”
大唐之外有危險？還能關系到儒釋道三家存亡？這…
眾人面面相覷，這句話他們一個標點符號都不相信，但也不敢站出來質疑。他們越來越搞不懂岳山到底想要說什么想要做什么了。
岳山也沒等他們站出來質疑，自顧自的說道：“在大唐的西方出現了兩個宗教，這兩個宗教都是一神教…”
“一神教就是只有一個神靈，一切偉力皆歸于這個神靈…與之相對應的就是多神教，道教佛教都是多神教…”
“岳候所指的一神教莫不是西域拜火教這樣的教派？”道信問道。
“對，西域拜火教就是一神教。但拜火教并非誕生于西域，而是誕生于極西之地的一個名為薩珊王朝的龐大國家。”岳山道：
“薩珊王朝有多強大呢，地域比兩個大唐還要大，人口比大唐還要多，而且傳承久遠，有上千年的文明史。拜火教就是薩珊王朝的國教。”
“…”眾人。
如果不是岳山一直以來信譽良好，眾人絕對會認為他在胡謅。天下居然還有比大唐還要強大的國家？
只有孔穎達，露出所有所思的表情，試探著道：“岳候所言莫不是來自于西牛賀洲的大國…”
雖然他沒有參加前幾天的大會議，但畢竟地位夠高，還是了解到了部分東西。
還沒等岳山回答，就見道信噌的以下就站了起來，問道：“剛才孔侍郎說西牛賀洲？莫不是佛經上所言的四大部洲中的西牛賀洲？”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岳山和孔穎達兩人，四大部洲的傳說大家都知道，但都只當成是佛經杜撰的。現在驟然聽說真的存在，他們如何能不激動。
岳山笑著說道：“對，正是四大部洲中的西牛賀洲，而且這個世界不只是四大部洲，而是八大洲。”
“嘶…”眾人倒吸一口涼氣，連一只半躺在椅子上的王遠知都坐直了身體。
“岳候見過四…八大步洲。”道信繼續問道。
岳山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說道：“此事乃大唐最高機密，只有極少數人才知道，諸位還是不要亂打聽。”
“今天我找你們過來就是想告訴你們，你們一直以為大唐就是天下的中心，其實并不是。在你們毫無所覺的時候，西牛賀洲的力量一直在試圖入侵大唐。”
道信繼續問道：“可拜火教并沒有您說的那么危險，在西域他們幾乎要被我佛教驅趕走了。”
岳山反問道：“我何時說過危險來自拜火教了？”
“這…”道信懵了，不是它你說半天干啥。
岳山繼續道：“拜火教教義比較溫和，這一點和道家有些微的相似，他們沒有主動向外傳教的想法。之所以傳到西域，純粹是因為薩珊王朝的勢力擴張到了西域附近，拜火教也隨之傳入了西域。”
“危險來自于另外的宗教，而且還是兩個。”
“這兩個一神教一個名為綠教一個名為基教，這兩個宗教和溫和的拜火教不同，他們極具侵略性。”
“在他們的教義里非我即敵，不信仰我就是異端，要被消滅。教徒殺死異端非但無罪還會被當成英雄，如果信徒在和異端作戰的時候死亡，會升入天界得到幾十上百個處女的獎賞…
“嘶…”聽到這里眾人再次倒吸一口涼氣。
這就是邪教思想啊，佛教雖然講究出世講究普度眾生很重視傳教工作，可也不敢在教義里寫非我即敵，殺死異端就是英雄可以圣天界這樣的話。
但身為宗教人士，他們又比任何人都清楚，這種教義的傳播性是多么恐怖。
見成功把他們給嚇住，岳山暗自點頭，繼續說道：“這兩個宗教組織結構非常嚴密，教皇是最高領袖，其下有大主教、主教、普通神職人員等等。”
“教皇為最高領袖，一言而決教內所有事務…”
眾人對此都露出了向往的表情，佛道兩家根本就談不上什么組織結構。內部也分出了無數個教派，甚至一個教派里都有好多個不同的聲音，大家誰都不服誰。
兩個相鄰的寺廟更大的可能會成為仇敵，只有同行之間才是紅果果的仇恨嗎。
在這種情況下別說選出來一個一言九鼎的教皇，就連各派的代表人物都很難推舉出來。
王遠知也就是靠著活得久，加上對道教典籍的完善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大家才推舉他擔任領袖。但他這個領袖只是名義上的，沒有什么實際權力。
等他死了，道教能不能推舉出一個讓大家都信服的領袖都不好說，起碼現在看可能性不大。
呂前昌雖然借助書院發展的不錯，但現在看起來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佛教就更別提了，一個寺廟就是一個派。李淵時期選出了佛門十大德借助皇權的力量勉強能代表佛門，但同樣只是名義上的。更何況現在是貞觀朝，十大德早就過時了。
禪宗倒是還不錯，有個祖庭，還有個名義上的教首，但也僅此而已了。
像綠教和基教這樣的教皇，他們想都別想。
岳山沒管他們的想法，繼續說道：“在這兩個宗教的統治范圍內，教權凌駕于皇權之上，意思就是皇帝的權力都沒有教皇的權力大。”
“如果教皇對哪個皇帝表示不滿，那這個皇帝很快就會被自家國家的子民給廢掉…”
“也因此，綠教和基教能調動龐大的力量為他們傳教創造條件…你反對我傳教，我就以大軍打開你的國門破滅你的國家，然后把你的子民全部轉化成我的信徒…”
“拜火教的起源之地薩珊王朝此時正遭受綠教徒的入侵，而且已經取得決定性勝利，最多十年薩珊王朝將不復存在。”
“一旦綠教徒吞并了薩珊王朝，勢力會膨脹到不可思議的地步。而沒有薩珊王朝的阻擋，綠教徒就可以長驅直入一路打到西域…”
岳山看著道信和武德十大德中的智海、智藏、慧因三人，道：“佛教將首當其沖，你們以為西域佛門能不能抵擋得住綠教徒的入侵？”
道信等四人相互看了一眼，表情沉重。
他們也有懷疑過岳山是不是在說假話，但岳山說的實在太清楚了，就好像是親眼見到一樣，再加上他一直以來的信譽，讓四人還是選擇了相信他的話。
如果事情真像岳山所說的那樣的話，事情就危險了。
智藏忍不住說道：“綠教不但要傳教還要凌駕于皇權之上，朝廷不會坐視不理的。”
岳山馬上回道：“朝廷自然不會坐視不理，可朝廷的大軍只能擋住綠教徒的刀槍，卻擋不住他們的思想。”
“一旦他們進攻受挫很可能會采用滲透的方法，派遣教徒進入大唐境內傳教。綠教和基教的教義蠱惑性非常強大，想防住他們傳教，恐怕要花費十倍百倍的代價。”
說到這里岳山看著眾人，質問道：“儒釋道三家是大唐的顯學，是既得利益者，遇到這種情況難道你們不應該做些什么嗎？”
“如果你們還想著什么都不做，等著坐享其成，朝廷和我都不介意提前把你們滅掉，換一個能保護大唐的學派宗教上來。你們應該知道，對現在的朝廷來說，十年的時間足夠做到這些。”
孔穎達馬上就說道：“岳候，此話你應當對佛道兩家請講，身為新學領袖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儒家維護大唐的決心。”
王遠知也馬上表態道：“岳候放心，我道教起源于中原，這里就是我們的根基所在，絕不容許外來邪教猖獗。我道家誓與大唐共存亡。”
說到‘外來邪教’這幾個字的時候，王遠知還斜睨了道信等幾名和尚一眼，指桑罵槐的意思直接就擺在連上了。
看的道信等人臉皮直抽搐，但又實在沒辦法和這樣的老人家計較，只能當做沒聽到。
幾人眼神交流了一下，慧因起身以斬釘截鐵的語氣說道：“雖然佛教起源于天竺，但傳到中原已有數百件，和中原文明相互融合已不分彼此，我佛教也愿與大唐一道共同抵御邪教。”
岳山不置可否，只是輕笑一聲說道：“空口白話的忠誠誰都會說，我和朝廷要的是你們的實際行動。”
王遠知馬上就說道：“不知岳候想要我道門如何做，請盡管吩咐，我就算拼上這條老命也要做到。”
這會兒佛教的四人也不敢猶豫了，也跟著說道：“請岳候吩咐，我佛門無不配合。”
岳山這才道明自己的目的：“我需要儒釋道三家從現在開始放下爭端相互合作…”
眾人盡皆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王遠知才說道：“岳候，非是老道不肯配合，而是我道教的情況你也知道，派系林立，就算我同意他們也不會聽我的。”
佛教四人也是同樣的意思，他們只能管得住自己派系，卻無法左右其他派系。
孔穎達什么話都沒說，不是沒話說，而是什么都不用說。儒家的情況岳山自己非常清楚，不用他再說什么。
岳山點頭道：“我知道你們的顧慮和各家的情況，所以也沒有強行要求你們放下所有的爭端。我只是希望大家在某些領域達成共識，共同推廣我華夏文明。”
孔穎達心中一動，問道：“華夏文明？你的書寫成了？”
“成了。”岳山頷首道。
“快給我看看。”孔穎達興奮的道。
岳山從身后的書架里拿出厚厚一摞子書，正是他的新書華夏文明。他給每個人發了一本，道：
“這本書是我對華夏文明的闡述和總結，諸位且看過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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