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進山

　　倒回去二三十年，交公糧的那個時代。

　　齊家溝，應該說整個鄉鎮，誰沒有聽說過齊得康的名字?

　　齊家溝少數幾家能夠常吃肉的人戶。

　　可惜時代變了。

　　獵人已經不吃香了，甚至已經被淘汰了。

　　劉偉提到去尋野豬，齊得康心里感慨，沉默了稍許。

　　“齊大爺，這是一點心意，希望你能幫幫忙!”劉偉將帶來的兩條玉溪煙放在了桌上。

　　齊得康好像很難找出拒絕的理由來，一是他想去試試手藝還有沒有丟?二是眼前年輕的領導太客氣了，禮都送了。

　　他若是推諉，人家不是白白花錢買了嗎？

　　齊得康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罷了，我陪你走一趟吧!”

　　隨后去了柴火房拿出一把長半米的馬刀，馬刀已經銹跡斑斑了，但依稀能夠從刀柄上看出常年累積下來的血漬。

　　齊得康說：“十幾年沒進過山了，刀都用來砍柴了！”

　　他嘴里含著卷好的葉子煙，回頭對劉偉親切的一笑。

　　“野豬是個不好糾纏的家伙，那家伙很賤，沒從齊家溝搬出來的時候，常年糟蹋莊稼地，你還拿他們辦法。

　　所以，對付它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用藥，用槍，現在政府管的嚴，都不能用了，我只能陪你去放幾個夾子，試試運氣。

　　領導，去之前先說好，我可不敢打包票有貨上鉤，你的兩條煙我收了，要是沒貨，就算我撿個便宜!”

　　劉偉點頭笑道：“齊大爺，能拍到就行了!”

　　“那倒是沒問題，我就害怕到時候抓不到，還白抽了你的煙，過意不去!”

　　直播間的觀眾聽劉偉和這位齊大爺聊天，感覺很神秘，對尋野豬的節目期待感更強了。

　　“齊大爺是個爽快人，我喜歡!”

　　“看他嫻熟的動作，應該是個高手!”

　　“這是個高手!”

　　齊得康收拾好自己的家伙兒事，又用塑料口袋裝了一點土豆和紅薯，說道：“帶著，如果要在里面過夜，燒來填肚子!”

　　劉偉笑了笑，點點頭，表示尊重他的每一個決定。

　　關門，啟程。

　　鄰居大媽問了一句，“老齊，干啥去?”

　　“進山!”

　　大媽也是從齊家溝搬出來的，她知道齊得康嘴里“進山”是什么意思。

　　“祝你好運哦，搞到野豬了，記得分兩斤給我!”

　　齊得康坐在三輪車的尾箱里，行駛帶來的風吹開了他油膩膩的頭發，吐了一口煙霧，給大媽比了一個手勢，“小問題!”。

　　三輪車卷著大量的塵灰行駛了一個多小時，到了齊家溝進山的小路口。

　　齊得康下車看了一眼，“多年沒人走，路都看不清楚了！”

　　他取下馬刀，走上去，左右橫豎揮動了一番，開除一條路來，劉偉能夠看見多年前走過的路的痕跡。

　　劉偉背上要用的直播設備，拿起直播間，“兄弟們，走了，進山!”

　　“沖沖沖沖!”

　　齊得康走在前面，不斷地揮動手上的馬刀，剔除封路的樹枝雜草，那一條被大自然力量淹沒的路又露出了原來的模樣。

　　只是經過了風霜的洗禮，變得不在體面了，像一個老人臉上的紋路，溝壑縱橫。

　　齊得康走起來卻是如履平地，好像全靠意識在指揮他下一步走到哪里更加穩定。

　　他回頭對劉偉笑笑，“領導，路不好走啊，你照著我走的路走。

　　其實也算不了什么，我年輕時跟著父親進山拿猴子，懸癌(崖)爬的多了去。”

　　又回頭看了一眼，生怕劉偉出事，“你小心一點，領導!”

　　劉偉說：“齊大爺，你盡管走，我也常在山里活動，我能跟上!”

　　“哎，要我說啊，你們這些年輕人，沒事吃這些苦干啥呢？”

　　劉偉：“大爺，這是我的工作，我有義務做好!”

　　齊得康搖了搖頭，表示理解不理解，他如果不是因為劉偉的兩條玉溪煙有求于他，他是不會來帶這個路的，至于劉偉說的什么工作義務，與他無關。

　　兩人邊聊邊走，穿過橫生的草叢，來到一片竹林。

　　竹林下滿地黃葉。

　　腳走過就會帶起一片。

　　齊得康抬頭，指著竹竿上到處蹦跶的小家伙說，“雕鏈子，認識不？

　　就是書上講的松鼠，它的肉很好吃!”

　　“松鼠，哪里有松鼠啊?”

　　“看看!”

　　女粉：“阿偉，我要看松鼠!”

　　劉偉反轉鏡頭推近，解說道：“那個小家伙就是松鼠，怎么樣？和你們腦子里的印象有差別吧?”

　　“不會吧？動畫片里面，松鼠那么可愛，這個是什么啊?到處蹦，像個神經病一樣。”

　　劉偉：“電視里是通過美化處理的，事實上，這才是真正松鼠的樣子!”

　　“失望!”

　　“莫意義!”

　　“哎，要看就看動物世界，那個才是最真實的。”

　　齊得康繼續帶路，說了很多以前齊家溝的歷史，直播間的觀眾們聽得津津有味。

　　“阿偉，你得向大爺好好學習吹牛的功夫!”

　　“是的，齊大爺吹牛厲害了，我都信了！”

　　劉偉笑道：“不一定是吹牛，老一輩的人走過的那個時代我們沒有親眼見過，能夠深刻記在腦海里的事情，我相信多多少少是符合實際的！”

　　“有道理，我爺爺經常給我講他們那時候的事情，但我總覺得他是在吹牛!”

　　齊得康回頭囑咐道：“小心哦，前面一片是刺叢，刮在身上痛得很，過了刺叢前面就好多了!”

　　劉偉點頭。

　　不巧的是，他的手臂還是被刮傷了。

　　觀眾們看著傷口冒出血來。

　　“戶外太難了！”

　　“阿偉做節目是真的用心啊!”

　　“辛苦了，阿偉!”

　　劉偉：“小事情，算不了什么!”，順手抹掉了手臂上的血跡，繼續躬著腰跟著齊大爺的后面。

　　齊大爺突然停了下來，蹲下身。

　　劉偉問：“發現什么了嗎？”

　　齊得康指著左邊那堆橫生的刺叢，“野豬糞!”

　　“在哪里？”

　　“找到野豬了?”

　　“快看快看!”

　　觀眾們比劉偉更激動。

　　劉偉對焦齊得康手指的地方。

　　“還是熱和的，剛過去不久!”齊大爺說。

　　劉偉發現了一點痕跡，“大爺，你看那好像是野豬的腳印!”

　　齊大爺說：“我看見了，不止一只，可能是一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