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一二三四五六七

　　張步凡其實是個挺任性的人，做什么事情必須給合自己的喜好，否則無論威逼利誘也絕對不會去做。

　　就像他當年學廚，盡管看上去是被爺爺逼著學的，但實際上無論是他的爺爺還是他老爹都清楚，如果不是這小子其實也喜歡學廚，怎么逼他都沒用。

　　現在當編劇弄劇本似乎也是一樣，但實際上，這一次張步凡都沒有弄明白自己喜歡的到底是什么。

　　當編劇？確實很有意思，看到一個好的故事，先去理解剖析，然后把它擴展開，往里面加入一些自己的東西——想法、理解、人生觀，都用故事表現出來，最終形成一個完整的劇本。

　　這個樣子似乎和當廚子特別像，就像是做麻婆豆腐，一塊完整的豆腐，先切成塊兒，然后入鍋炒，加入各種調料——肉餡、豆瓣醬、鹽…最后出鍋，豆腐依舊是豆腐，然而又與原來的那塊白豆腐有了極大的不同，而且味道更是好了很多很多。

　　這確實是張步凡喜歡的，但是，他總覺得還欠點什么，而這種感覺，在參與團圓拍攝的過程中，一直在被放大。

　　站在鏡頭前面，被莫小奇推倒在地，說出那一句“冊那”的時候…

　　因為王權安鬧肚子而意外坐到了監視器后，喊出“咔”的時候…

　　聽著凌風老師用鄉音唱著那首悲涼的歌謠的時候…

　　還有很多個時候，張步凡感受到自己的身體里面似乎有某種東西，在膨脹，蠢蠢欲動。

　　………

　　電影拍攝從來都不是按照順序來的，但總是會按照一定的規則，比如說演員的戲份，有的電影就會集中拍攝某個或者某些演員的戲份，往往就會出現一邊拍著戲，劇組里面就一個一個的演員離組，到拍攝結束的時候配角走了大半，就剩下主角和群演了。

　　還有按照場景的，集中一個場景的戲拍，拍完之后去下一個場景，團圓就是這么來拍的。

　　在來到魔都之后將近一個月，巷弄以及室內的戲份就已經完全拍攝完畢，剩下的，除了一個未建成樓房的戲份比較多之外，其他就都是些零零散散的東西了，比如陸善民和劉燕生先后去買菜的菜市場、東方明珠塔、民政局之類。

　　這樣的進度讓張步凡有些驚訝，因為當初拍斗牛的時候，同樣的時間，拍攝進度還不到三分之一，如果不是后來漸入佳境拍攝速度加快，整個劇組差點就要在東山那邊過春節了。

　　為了方便拍攝，劇組搬離了那個小賓館，換了一個住處，也在黃浦江邊，離著外灘不算遠。

　　雖然已經和佟麗亞一起游過外灘了，但其他地方沒去過啊，借著這個機會，張步凡把東方明珠塔、金茂大廈之類的地方挨個逛了一遍，還坐船夜游了一圈黃浦江，玩的是相當開心。

　　莫小奇對此特別羨慕，可惜戲份太重根本沒空，于是說等有空了也要去夜游黃浦江，讓張步凡這個去過一次的當導游。

　　對此張步凡只能賠笑，最近這一個月處下來，他總覺得這姑娘看他的眼神和剛開始的時候不太一樣了，處處透著大膽兒，似乎對他有所企圖的樣子。

　　當然，這話有點過，兩個人年紀差不多，又都沒有男女朋友的，人姑娘看你看上眼了也實屬正常。

　　可惜，張步凡絲毫沒有被人家大美女看上的自豪，反而有點不自在，總覺得有點虧心，但為啥有這種感覺他自己也不知道，反正就不自覺的稍稍疏遠一點人家姑娘。

　　今天開始拍的就是那個建筑工地的戲份了，為了更加真實，王權安找的是一棟正在施工的樓，可把人家建筑公司給嚇著了，按照規定，像這樣的樓，工人要帶著安全帽才能上工，而外人基本都不讓接近的，盡管電影開拍前王權安這邊就已經有人和他們談過，但人家以為只要找一個在建的，但是目前沒施工的樓就可以，誰成想王權安就是不按常理出牌。

　　最后，找了官方出面做了保，劇組方面還保證拍攝的時候讓專業人員在跟前跟著保護，這才得到了上樓的批準。

　　也是到了這里，莫小奇迎來了她整部戲里第二個感情爆發的劇情，第一個？當然是跟她的“男朋友”，也就是張步凡在巷弄里那一場戲。

　　相比起那場和張步凡的對手戲，這一場其實更難，一來這是她的獨角戲，一個人對著手機演，而且這里她的感情也比那一場要豐富一些，因為這里不僅牽扯到男朋友出國的問題，那邊劉燕生和喬玉娥兩位老人的事情也在困擾著她。

　　盡管莫小奇這一個月來幾乎已經吃透了這個角色，但依舊還是出問題了。

　　在空地上打電話那一段戲已經NG了兩段。

　　按照王權安的話，這一段她的感情爆發足夠，但是節奏把握有問題，而結尾掛電話之后轉頭看兩位老人所在的那棟大樓那一下，情感轉換也有點生硬。

　　王權安是有想法的，不然也不能想出這么些好故事來，想了想，他把身后不遠處的張步凡給叫了過來，給他一個手機，“等會兒那段戲，你就真和她打電話。”

　　“該說啥？”張步凡愣。

　　“你是編劇，當然你來寫嘍。”王權安答的理所當然。

　　“…”

　　休息10分鐘，實際上就是等屁顛屁顛跑一旁尋思電話里說話內容的張步凡，莫小奇的臺詞是已經定了，他電話里說的還得要和人家對的上。

　　一會兒，張步凡寫好了，王權安也不看，直接開拍，張步凡暗暗得意，實際上他基本沒寫啥東西，主要是和莫小奇溝通了，“等會兒打電話，你別管我說啥，該我說話的時候，你就等我說到3、5、7個字的時候你就念你的臺詞，具體哪里適合等幾個字你自己把握，還有，你最后那句臺詞的時候聽一下我說最后一句話就行。”

　　結果他到底寫的啥，莫小奇也不知道。

　　電話提前就是接通的，也不心疼那點電話費，鏡頭一開始就是莫小奇的臺詞，“出國重要還是我重要？我在你心里這么沒地位啊？”

　　電話里，張步凡的聲音響起，“一二三四五六七。”

　　“…”莫小奇就是一愣。

　　“咔！”果然又卡了。

　　張步凡急忙揮手，“導演，沒事，就是忽然電話里有聲音了不適應，繼續吧。”

　　“好，繼續。”王權安沒多說啥，點點頭，迅速開始。

　　莫小奇繼續念臺詞，這次有心理準備了，果然，電話里張步凡還是在念，“一二三四五六七。”

　　她照著張步凡說的做，張步凡才念到5，她就開始念下一句臺詞，“你怎么想得那么好？”

　　“呦？”監視器后頭，王權安眼睛一亮，這次的節奏就對了，張步凡還真是能屢屢給他創造驚喜啊。

　　那邊，還在繼續演，已經到了莫小奇的最后一句臺詞，“你想都別想，滾出去吧！”

　　她臺詞都沒念完，就聽到耳邊張步凡已經開口了，“分手就分手！”

　　夸嚓，那邊先掛了。

　　不過被張步凡“一二三四五六七”涮過一次，莫小奇也是做好了他再整幺蛾子的準備了，依舊順利把掛電話的動作做了出來。

　　這個時候她的狀態其實已經挺入戲的，不然臺詞不能念的那么有感覺，忽然想到張步凡那一句“分手就分手”，就好像真的男朋友要分手一樣，那一刻的感覺忽然就特奇怪，也不知道是生氣、后悔、后怕、不舍還是什么，就特別復雜。

　　帶著這股勁兒，她轉過頭，看向那邊的樓房。

　　“好！漂亮！過了！”

　　王權安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