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八零章 那一年,我在山水間見到了龍【上】
諸天萬界。
山海界中。
天禁法地。
“抓住她！”
“別讓她跑了！”
“白老爺要的人，萬一走脫了去，我們都要死的。”
十余人在山間奔逃，手執棍棒，又有人拿著繩索，追著前面的少女。
那少女不過十二三歲的模樣，臉上滿是灰塵，顯得臟亂，神色間盡是慌亂，她跌跌撞撞，在山間奔逃。
她身著淡紅色的衣衫，洗得已經泛白起毛，顯然是個貧家女孩兒。
她不斷奔跑，驚慌的眼神中，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模糊了眼前的視線。
她不禁擦了一把，當即帶著灰黑色塵土印記的臉上，更是臟亂不堪。
她已經逃了兩天一夜，本以為已經擺脫了，但今天到了這里，依然還是被追上了。
在山間奔走，身后的十幾個家丁仆從，比她一個少女要快得多。
原本相隔一道山脈，被他們遙遙瞧見，追了過來，不過片刻光景，已經快追上她了。
“我不能被抓住。”
“爹爹和娘親拼了性命，才讓我逃出來的。”
“那個員外會吃人的。”
“姐姐已經被抓走了，我不能被抓走，我才不要被吃掉。”
她跌跌撞撞，然而驚惶與悲傷，讓她恐懼之中，淚流不止。
眼前是模糊的。
思緒是混亂的。
她甚至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直到她慌不擇路，繞過一株樹木之后，一腳踏空。
她失去了可以踏足的土地，整個人仿佛落在了云端。
從上往下墜落的驚悸之感，讓她不禁驚呼出聲。
而思緒在這一瞬間變得空白。
“她掉到山崖下了。”
“下面是條溪，要追上去嗎？”
“追！生要見人，死要見尸！抓不到她，老爺不會放過我們！”當頭的中年人，眼神堅毅，這樣說來。
“可是…這條溪水流去的方向…”他身旁的青年，臉色變化，漸生驚懼之感。
“那里是…”
“那就是傳說中的絕地。”
眾人面面相覷，隱有驚恐之色。
那里之所以是絕地，是因為那里山脈連綿，草木繁盛，但是連飛禽走獸都沒有，連獵人都不會過去。
就連準備上山打柴的樵夫，都會在那里莫名感到驚惶，跌跌撞撞逃回來。
這幾年里，沒有人敢踏足那座山脈。
根據附近神廟里的廟祝提及，那里有大恐怖，連神仙都不敢踏足，那是兇地，更是絕地，是一切生靈不敢踏足的地界。
廟祝一向哄騙香火錢，他的話也不見得可信。
但這里確實是絕地。
連飛禽走獸都不敢停留的絕地。
“還要去嗎？”旁邊有人低聲問道。
“這…”中年人咽了咽口水，卻口干舌燥，低沉道：“如果不去，老爺不會放過我們，就算你們要逃，可是家人呢？何況我們奴籍在身，會被官府通緝，根本逃不掉的…”
“可是那里是絕地，連飛禽走獸都不敢留的地方，肯定會死人的。”另一人顫聲道。
“不去就一定會被老爺打死，去了卻不一定死。”中年人咬牙道：“絕地只是很多人傳出來的說法，誰知道真相怎么樣？”
“那…”適才那青年，滿是驚駭與遲疑。
“進去拼一把。”
當頭的中年人，頓時下定決心。
于是這十余人，走進了這座連真玄級數大修士都不敢輕易踏足的天禁法地。
天禁法地有什么兇險，誰也不知道。
但所有人都覺得，這座山脈，有著無比巨大的兇險。
因為每當走近一步，就會令人心中悸動更深一分。
無論任何生靈，在天禁法地之中，都會感到心悸，越是滲入，越是悸動，越是惶恐，越是有一種被蒼天舍棄，將要被雷霆毀滅的罪惡感。
內中有著無窮的威勢，但威勢卻也無形。
這樣無形的威勢，驚退過無數生靈，無數修行之輩。
而這十余人，卻并非修行之輩。
可他們還是走進了天禁法地。
每走一步，心中就越是沉重一步。
最初幾步，還有人悄聲說話，互相打氣。
但走過幾步，眾人心中愈發沉重，已經連話也說不出來。
沉默越久，沉重也就越深，驚悸之感也就越是加劇，于是也就越是令人感到惶恐。
氣氛越來越凝重。
無形的威勢，似乎成了無形的危險。
仿佛處處都是危機。
仿佛處處都有機關陷阱，或者毒蛇猛獸。
這種令人心中惶恐到了極點的氣氛，終于在走進天禁法地的百余步后，被徹底打破。
“快逃！逃吧！”
“這什么鬼地方？”
“我不要死在這里！”
有人禁受不住這樣無形的威脅，崩潰痛苦，哀嚎慘叫，轉身朝著山外而去。
有一人奔逃，便牽動了所有人心中的恐懼。
于是所有人都在奔逃。
連那心志最堅定的中年人，都不敢停留，帶著恐懼的神色，倉皇朝著天禁法地之外逃去。
他們分明什么也沒見到。
但是他們卻因為什么也沒有見到，而在未知與無形的恐懼之中，徹底潰散了心志。
就連修行人，都抵擋不住這樣的威勢，何況區區凡夫俗子？
他們潰散而逃，又在凡塵俗世間，為這一座山脈，添上了更加玄奇的一樁事例，又多出一筆談資。
至于其中是否有些人會因為驚惶過度，導致失去神智，就此瘋癲，卻也沒有人可以估計了。
清醒的人，在無形的恐懼下，倉皇逃出。
而昏迷的人，在溪水的沖刷下，逐漸朝著山脈深處而去。
她昏迷不醒，思緒不清，因此沒有清晰地感受到這無形的威勢。
但是她的身體，卻在威勢之下，有了改變。
發自于本能的恐懼，讓她的身體不斷顫動。
而在她昏迷的腦海之中，也開始出現接連不斷的噩夢。
父親、母親、姐姐先前所遭遇的慘景。
她接下來被擒拿之后的慘狀。
不斷浮現在腦海中。
隨著噩夢不斷加劇，她身體的顫動，愈發劇烈。
那位白老爺窮兇極惡的面孔，又變成了各種各樣的惡獸，猙獰恐怖，獠牙尖利，嗜血兇悍。
她仿佛看見自己被一塊一塊撕扯開來，被惡獸吃了下去。
然后她驚叫了一聲，睜開了雙眼。
眼前是藍天白云。
她怔了一下。
然后禁不住呻吟了一聲，充滿了痛苦。
她的腦袋，疼痛到了極點，仿佛裂開成了好幾片。
思緒依然是空白的，眼前依然是模糊的。
過得片刻，她仿佛才感覺到，自己躺在一片濕潤的草地上，旁邊是流轉的水聲。
她逐漸想起來，自己好像掉到了山崖下，然后掉到了水里。
“我還活著？”
“我沒有死。”
“我被溪水，沖到了這里嗎？”
她勉強撐起身子，覺得渾身劇痛，口中極為干燥，渴得幾乎發不出聲來。
她不知道被沖刷到這里多久，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不知道躺了多久。
她匆匆忙忙，爬到水邊，大口喝水。
然后，她渾身一僵。
仿佛陷入泥潭之中。
渾身僵滯而不能動彈。
她張了張口，愈發口干舌燥。
她看見了什么？
她看見了眼前幽深得不見底的水下，似乎有著幽暗而又深邃的目光，靜靜注視著她。
她渾身顫動，甚至連叫聲都發不出來。
而那一雙注視著她的幽暗眼眸，愈發臨近。
水面上的漣漪，不斷擴散。
它浮現出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