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門封閉,后世仙道斷絕。
那么大道通至天門之后,已然鑄鼎功成,得道成仙的諸天仙神呢?
“這一場大劫,不單是禍及天界,更是席卷萬界。”
莊冥神色冷淡,說道:“六萬年過去,后世修行者仙道斷絕,最多只能修至巔峰真玄,而如我這般的巔峰真玄,不敢說無敵于萬界之間,但也已是至為強大的一列。”
“如你所言,巔峰真玄即萬界無敵,那么諸天仙神,皆已隕落?”左元地師低沉道。
“或許還有茍延殘喘之輩。”莊冥停頓了下,說道:“天門封閉,道果受禁,他們便只是真玄九印的大修行者,本領受限,壽元也同樣受限。其中如前輩這一類,有萬余年的修為,但也是萬余年的壽數,或許在天門封閉的剎那之間,便已壽盡而亡。”
“那么壽數尚存的仙神呢?”左元地師再度問道:“有些修行未足千年,便能鑄鼎成仙,這樣的人物,總不至于壽盡而亡。”
“這樣的人,要么在上古大劫之后,強攻天門而亡,要么…避免壽元耗盡,而以秘法,化入五行之中,沉眠至今。”莊冥說道。
“這便是你口中那些茍延殘喘之輩?”左元地師問道。
“他們沉眠數萬年光景。”莊冥沒有否認,只是出聲說道:“但是,時至今日,已有許多古老存在,開始逐漸蘇醒。”
“蘇醒?”左元地師隱約覺得莊冥話中有話。
“或許六萬年的格局,要重新步入一個新的時代了。”莊冥這般說來,他心中明白,六萬年間的這一潭死水,已經攪亂了。
這新的時代,并不是源自于那些古老存在的蘇醒,而是源自于天門的變動,還有他這一位可以不受天門阻攔的真龍神獸。
甚至反過來說,正是因為師尊劍動天門,以及他這真龍入世,才會引動古老存在的蘇醒,才會改變六萬年不變的死局。
“時代…”左元地師喃喃低語一聲,忽然抬起頭來,出聲問道:“如今的時代,天師府…還在嗎?”
“晚輩不知。”莊冥正色道。
“如何不知?”左元地師皺眉道。
“其實我對所謂天界,完全沒有半點熟悉之意。”莊冥靜靜說道:“我甚至不知道,我來的地方,究竟是不是所謂的天界。”
“什么意思?”左元地師心中一沉。
“這方天地,有霞舉飛升的傳說,但是在我所出身的地方,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傳說。”莊冥沉吟著說道:“那里確實有茍延殘喘,在歲月中殘存下來的仙神,也有著上古大劫的痕跡,但是我沒有聽過天界的傳說,也更沒有關于道宮的傳說。”
“你連道宮,都不知曉?”左元地師怔了下,驟然發怒,氣勢爆發,喝道:“那你答應老夫的事情,是在戲耍老夫?先前你是在誆騙老夫?”
左元地師,一縷執念,仍是仙神之念。
他氣勢爆發,亦是席卷八方。
連遠處的紫煙觀主,都不禁為之顫動。
“前輩稍安勿躁。”
而莊冥只是微微一笑,伸手一按,卻輕描淡寫地壓下了這仙神氣勢。
他先前隱瞞這許多事情,便是害怕出現變故,才先順水推舟,得了這許多好處,方是如實相告,而眼下這老者的憤怒,也在他預料之中。
“今日你若不給老夫一個交代,老夫灰飛煙滅之前,也要先與你拼上一場。”左元地師這尊萬年仙神,也不禁在盛怒之下,失了氣度。
“萬余年修為,心境還是如此不穩嗎?”莊冥背負雙手,笑著說道:“我未曾聽過道宮,但我聽過天師府。”
“你…聽過天師府?”左元地師頗為錯愕,莫非天師府尚在?
“據說,大天師已經隕落了。”莊冥語氣如常,卻再度拋出一件事來,宛如雷霆一般,震得左元地師心緒浮動。
“怎么可能?”左元地師臉色驟變,氣勢滾滾,喝道:“大天師何等人物?他老人家受得天命,近乎大神通者的行列,比老夫還要強大千倍百倍,他怎么可能會隕落?”
“大天師的大衍算經,已認了新主。”莊冥再度說來。
“…”左元地師臉色一僵,氣勢倏忽泄去,顯得頹然萬分。
“大天師隕落了,而天師府是否依然存在,我并不知曉,但根據天師府的殘缺傳承,所建立的宗門,應當還是有的。”莊冥緩緩說道:“而且,大衍算經的新主人與我相識,是否我將這石碑交與他手,便算完成了對前輩的承諾?”
“…”左元地師抬起頭來,澀然說道:“諸天萬界,百萬年穩固不變,如何在六萬年光景之間,出現了這等驚天變動?諸神隕落,眾仙無蹤,再無鑄鼎之輩,這諸天萬界豈非成了絕地?”
“我不知道。”莊冥說道:“我也只是一個受困于后世的修行人,我修行未足百年,六萬年前的上古大劫,于我而言,太過遙遠了。”
“你修行未足百年?”左元地師更是驚異,臉色變幻,終是嘆息道:“你若放在當年,無論是在哪一方勢力,甚至在大神通者眼中,都足以堪稱是曠世之才,必受栽培,可惜了…”
“放在當年,我或許也隕落于大劫之中,或許也只能茍延殘喘在陰暗之處。”莊冥笑了一聲,說道:“眼下,于當今之世,我已然極為強大,若是真的已經無敵于萬界,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但也未必真是一件好事罷?”左元地師低沉說道。
“也許如此。”莊冥這般說來,背負雙手,心中微動,問道:“前輩,如今有何打算?”
“一縷執念,今次之后,必然消去,能談什么打算?”左元地師抬起頭來,低沉說道:“原先只覺將此事托付出去,便可功成,完成我心中執念所系,而消去一切不甘,今后此事若成,也算死得其所,但如今看來,一切都已晚了。”
“確實是晚了。”莊冥嘆道:“可是,大劫未必就結束了。”
聽得這么一句,左元地師心頭陡然一震。
而莊冥的聲音,卻沒有停頓。
他看著左元地師,接連出聲發問。
“天門封閉,自有大神通者所為,但他為何要封閉天門?”
“而封閉天門的大神通者,是否也已經隕落在歲月的長河之中?”
“今后是否真的諸天萬界都無法鑄鼎成仙?從此真玄九印便是修行之巔峰,而茫茫諸天,宇內萬界皆是無仙無神之絕地?”
“而今茍延殘喘于世的各方仙神,又知曉多少隱秘?”
莊冥接連詢問,又沉聲說道:“當年的大劫…真的已經落幕了嗎?”
左元地師沉默許久,終是問道:“你還想知道什么?”
莊冥沉聲說道:“若我猜測不錯,前輩在道宮獲悉的隱秘,就是起始的源頭罷?”
左元地師沒有回答,只是嘆息說道:“時至今日,一切皆休,知曉舊事,未必有益。”
莊冥笑了聲,說道:“但至少不如當年那樣,會直接招致殺身之禍了罷?”
左元地師聞言,抬起頭來,看著莊冥,說道:“許多事情,知多無益,既然大劫已起,老夫苦守的這樁隱秘,便也無用了。”
莊冥說道:“但我還是想要知曉。”
左元地師頓了下,說道:“因為好奇?”
莊冥說道:“因為天門封閉,后世無窮修行者,受困于真玄九印,無法再進一步,而如我這般,也難免也會落到這般下場。”
說到這里,又見莊冥背負著雙手,氣度昂然,說道:“出色如我,今萬界無敵,本該鑄鼎成仙,長生不朽,但千年之后,或許便該壽盡而亡,化作煙塵,那么當年的舊事若真是天門封閉的源頭,那么此事在無形之間,便相當于是在六萬年前出手,而將在千年之后,誅殺于我。”
左元地師略有沉寂,終是說道:“倒也有些道理。”
莊冥笑了聲,說道:“我不怕死,但也總該死得明白一些。”
左元地師忽然自嘲了聲,說道:“老夫把持此事不知多少歲月,以性命相守,卻未曾想過,此事已成舊事,竟會成為閑談的一樁談資。”
莊冥正色說道:“這不是一樁閑談,是依然關乎后世的真相,晚輩依然想要知道,前輩當年究竟獲悉了什么事情,而招致殺身之禍?”
左元地師沉寂半晌。
莊冥也未催促。
過了許久。
左元地師似乎在沉思當中,回過神來。
他抬起頭,看著這個僅僅只在真玄九印,卻膽敢自稱已是萬界無敵的年輕人。
“老夫已經死了,但如你所言,仙神皆已隕落,余下茍延殘喘,后世卻再無仙道,當初封閉天門的大神通者,未必隕落了。”
左元地師說道:“老夫已經隕落,無所畏懼,但你真的想要知道?一旦得知此事,或許真會繼續招來殺身之禍!”
莊冥施了一禮,道:“請前輩坦言相告。”
左元地師微微閉目,旋即說道:“昔年老夫在道宮之內,無意間獲悉之事,便是道宮的天尊,將要與圣宮的天王,兩相合謀。”
圣宮天王?
莊冥心中頓時一凜。
他終于聽到了這個名字。
圣宮!
圣王!
頃刻之間,莊冥為之屏息。
“道尊與圣王…”
左元地師語氣低沉,看向莊冥的眼神中充滿了異樣,過得片刻,才寒聲道:“這兩尊大神通者,想要…弒天!”